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不渝by欢景   道貌岸然伪温和失忆不伦不类攻VS疯批反差前强后病弱残疾轮椅董事长受   攻陆眠   受俞南枝   本文又名《车祸后和自以为相爱相杀的对象he了》来自金金金鱼宝的总结!   年下,受比攻大两岁   陆眠这个人,生在泥潭,最终成了泥潭。不择手段,玩弄人心,善于伪装,只图利益,放纵自私,所有的图谋,都只为取悦自己,站在钱权的顶端。   但是向来自私自利的他,唯一的例外,就是为那个无人爱的小野猫铺了路,送他离开这个泥潭。   经年过后,他好像完全忘记对方以后,当年的野猫成了一头猎豹回来,偏生就是要他,强势偏执,偏生又有些可怜的味道,和他来了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   在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心之后,怒而反击。毁他布局,夺他财产,让他一无所有,最终还给他来了圈禁的看上去有些无法收拾的场面。   但是一身反骨,早就心理疯批变态的陆眠,对方的所作所为刚刚好踩在他的兴趣点上。于是,他终于开始,重新审视,他们的爱情。   攻受三观都有问题,虐受多,不要杠,不适可自行退出,杠就是你的问题。 第一章 无所谓啊,一个死人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着高定西装,面容苍白消瘦,却难以掩盖俊逸贵气的长相。面部线条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暴戾和难以接近的冷漠。   俞南枝的声音双手抓着轮椅,手背上的骨头清晰可见,他微微低着头,抬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开口,声音是不常说话的沙哑,“你不记得很多事?”   “是的俞董。”陆眠是个看上去温和阳光而又俊秀的年轻人,他很高,身形挺拔,宽肩窄腰,看人的眼神温和如水,举手投足间都是修养教养极好的富贵人家的孩子的感觉,“我爸说我出了车祸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康复了,除了不记得以前的事,记忆和能力上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陆眠在江州投了很多份简历,最后反倒是他觉得毫无希望的MZ通知他来面试,他到了,才知道是传说中的那位神秘的董事长亲自面试他。   俞南枝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手帕抵着唇咳嗽了几声,再抬头时,眼眶通红,眼睛里泛着血丝,他注视着陆眠,唇色苍白,看上去是癫狂的模样,开口的语气却很平静,“我不是问这个。”   陆眠回望着他,“那…”   “除了失忆,”他抬眼,“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对身体有什么别的伤害吗?”   陆眠摇了摇头,“没有……多谢俞董关心。”   俞南枝手指把玩着戒指,拇指不断地抚摸着,一语不发,偏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陆眠只能抱着自己的简历安安静静地等着。在医院里醒来后,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觉得坐在他面前守着他的自称是他父亲的人都觉得陌生。反倒是,看到这位董事长,有几分熟惗感。   “今天就可以开始上班,你以后就是我的秘书了。”   陆眠眉宇微动,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应聘的市场部营销经理。俞南枝睨着他,“两年前,我出了车祸。”陆眠目光闪了闪,垂眼没有说什么。   “腰部以下重伤,这双腿也废了。”俞南枝说着,倒像是说到了兴致上的感觉,“所以做我的秘书,要做的事很多,包括照顾我这个残废。我不喜欢外人接近,你我看着很合眼缘,所以——辛苦了陆秘书。”   “应该的,多谢俞董能赏识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不会辜负他的期待……他就,信信吧。   “去找人事部经理签合同。”俞南枝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抛了出去,陆眠接住。   “对车没有阴影吧。”   陆眠摇头。   “明天七点四十到风华路114号接我。”   “好的,俞董。”俞南枝摆了摆手,陆眠就出去了,门口有助理等着他领他去签合同,路上他们遇见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俊逸的男人,那男人停下了脚步,含着笑打量了陆眠一阵,然后和他们错身离开。   “那位是?”   “俞董的家庭医生,蒋文轩先生。”   ……   蒋文轩进到俞南枝的办公室时,俞南枝正在喂他的鱼缸里食人鱼,肉丢进去,瞬间绞没。   蒋文轩脱掉外套搭在臂弯里,坐在沙发上,闲适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你又把人弄到眼跟前了?”   放下鱼食,俞南枝把身体陷进轮椅里,垂着眼,意兴阑珊地说:“你们不是说我是一条疯狗嘛,疯狗也是狗,也认主啊。”   蒋文轩笑,“怎么,被主弄残了一双腿还不够,还想再残点什么,不如省事一点,我帮你。”   “他不是也为了我伤了脑子嘛。”   “哟,他那是为了你啊,人家是为了你那个弟弟。”蒋文轩说完,看到俞南枝抓着轮椅的手猛然扣紧,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寻思着想躲,不然会被砸,可是过了几秒钟,都没有扔东西过来,他看到俞南枝的手慢慢松了下去,闭上了眼。“情绪控制上,有进步嘛。”蒋文轩欠欠地说。   俞南枝闻言抿唇笑了笑,“无所谓啊,一个死人,我没必要再计较了。” 第二章 真是太巧了   蒋文轩挑眉,没再多说什么,“今晚给你按腿,是去我的医院还是去你家?”   “去风华路那里。”   “啊?”蒋文轩露出了极度不解困惑的神情,“去哪?”   “你今天去教他,如何给我按摩。”   “俞南枝,我没听错,你是要去风华路那处的房子,还要带陆眠去对吧?”   “嗯。”   “不是…”蒋文轩扶额,哭笑不得,“你是腿残了又不是…南枝,你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啊…”   “为什么要避免?”俞南枝转头看着他,“他必须所有的一切,都给我记起来。”   俞南枝笑得很温和,“谁都不能逃避。”   “…”蒋文轩说不出话来。   …   一整个下午,陆眠都跟着俞南枝的助理陈佳熟悉他应该要做的所有业务,包括但不限于如何照顾俞南枝的起居。   与其说是秘书,倒不如更多的像是一个护工。   陆眠也挺好脾气的,只是在初看内容不对是,淡淡地皱了皱眉,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耐心地做笔记。   陈佳默默地给陆眠打了个好评,钟灵毓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气度和举止太让人舒服了。   还是a大的高材生。   可惜了…公司传闻,董事长喜欢同性,眼下,人家应聘市场部营销经理,现在转为秘书不说,交代吩咐的任务…   陈佳看了眼腕表,“陆秘书,快到下午六点了,你休息一会就可以去接董事长下班吃饭了。”   “好。”陆眠仰头冲他笑了笑,“谢谢陈姐。”   美男子温和一笑,真让人没有招架的余地。   “那你先熟悉熟悉,我先走了哈。”   “好的,再见陈姐,注意安全。”   “好的。”   等陈佳离开以后,陆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平静如水,他翻了翻几大页笔记。   若有所思,也笑得意味深长。   果然,天底下没有掉馅饼这一说,MZ怎么就通知他过来面试了呢?   不是一份好工作啊。   …   到了六点时陆眠准时出现在俞南枝办公室门口,他敲门进去时,蒋文轩已经离开了。   “俞董。”   闭目养神的俞南枝睁开眼睛看他,“来推我下去,然后一会去眠江吃饭。”   “好。”陆眠点点头,他推上俞南枝的轮椅,坐上地铁,到了停车场后,打开车门,后驾驶位特意为俞南枝改装过。   俞南枝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也不说话,陆眠只是略微看了一眼,明面上俞南枝确实只带了他一个人。   没有多作犹豫,陆眠一只手揽住俞南枝的肩,另一只手抄起俞南枝软眠无力的腿弯,轻轻一用力,就把对方横抱起来。   抱的人毫无什么芥蒂,反倒是被抱的眉心狠狠地跳了跳,面上转过一瞬的凄然和自嘲。   陆眠把俞南枝放到了后座,耐心地给他系安全带。   两个人呼吸贴近,俞南枝心跳鼓躁如雷,喉咙发干。   但是陆眠很平静,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让俞南枝清醒了一些。   抬眼,“身体不错。”   陆眠只是笑,关上了车门,坐上了驾驶座,“董事长您应该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工作了。”   车子发动,平缓地开了起来,“陆秘书很会关心人。”   从后视镜里,可以依稀看到陆眠俊逸的眉眼。   这人皮相骨相,都生得好。   “我当过兵。”   “嗯?您当过兵?”   “对,很多年。”俞南枝手放在膝盖上不时轻点着,抬眉低着头整理袖似在说笑,“如果不是两年前的车祸,我和陆秘书一样健康,你甚至不一定打得过我。”   “天妒英才,您往后一定会一番风顺的。”陆眠把导航声音关了,“不过说起来,和董事长您有些许听上去不吉利的巧合,我的车祸也是两年前。”   “是嘛。”看着那人的后脑勺,目光宛若实质,“真是太巧了。”   陆眠笑笑不说话。   “你把导航声音关了,你知道路?”   “您说了那个餐厅名后,我就觉得有些熟悉。”陆眠像是什么都不疑惑一样,“这开着导航,越开,就越肯定我脑子里反应的方向是对的。” 第三章 欲望就需要被满足   “是嘛。”俞南枝闻言,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以后,侧头看着窗外,一语不发,闭目养神。   陆眠也只是抬眼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便专心地看着前路开车,把那一丝古怪的情绪藏在了眼底。   大约三十分钟后,来到了眠江,眠江是一家专门做素斋的私房菜馆,藏匿在青砖白瓦的古老巷子里。   大夏天的,到了六七点,天色未黑,霞光把前路都晕染成了油画。   巷子太逼仄,车开不进去,就停在了巷口外。陆眠先从后备箱里取出轮椅,再去抱俞南枝。   俞南枝这次神色很平静,眉眼间带着笑,在陆眠给他整理衣服时,手落在陆眠肩上。   陆眠微微一僵,然后恢复了正常。   “陆秘书,抱男人,有没有觉得奇怪和不适?”   陆眠索性就直接蹲在他面前,和男人平视,“您是老板,这是我的工作。”   “抛开老板呢?”俞南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给他整理并没有歪的领带,十指玉白,血管淡青,“而且,陆秘书,我喜欢男人。”   收手,双手合十放在身前,偏着头看陆眠。   嘴角含笑,意味深长。   陆眠低头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走到俞南枝身后推起了轮椅,“董事长,又巧了,我也是同性恋。”   “缘分不浅。”   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被拉长,再拉长。   …   古色古香的菜馆,包间的屏风,都是石林青竹。   俞南枝点了菜没多久,穿着旗袍的秀丽女子就把菜一一端上来了。   “陆秘书自己吃,不用管我。”俞南枝撑着额头,并没有动筷的想法,手上的银戒,总是在彰显存在感。   陆眠看了眼菜色,视线转向他,“您不吃?”   俞南枝垂着眼,“辛辣口味的,我胃不好。”   “您特意为我点的吗?”   抬眼,轻轻点了点头。   “倒都是我爱吃的菜。”俞南枝起身,去找了服务员,不一会儿,端上了养胃的鸭汤粥和清淡的山药煲。   陆眠坐到他旁边,给俞南枝一边盛菜一边说,“胃不好,一日三餐更不该落下。”   俞南枝看着青年温润的眉眼,想起对方,也曾这样对他弟弟温柔过。   他曾经疯狂的嫉恨,恨不得把他弟弟弄死,可是经过这两年的调查回味,俞南枝才发现,陆眠…倒不想把他弟弟弄死,只想,拿走他弟弟的一切,换言之,就是俞家。   这个人就是头玉面狐狸。   “那以后陆秘书需要多帮我注意一点。”   把菜和粥推到了俞南枝面前,陆眠回了句应该的,就坐在他旁边吃东西,甚至要了杯温水,在俞南枝的目光看向某道菜时,公筷夹来到温水里过一遍,夹到了俞南枝碗里。   “这样就可以吃了,虽然味道损失了一点,但应该还不错。”   “你对谁都这样好吗?”   “您是我的上司。”   “我如果说,不想做你的上司呢?”俞南枝取了纸巾擦了了擦嘴,淡淡地说。   陆眠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笑一问,“我和您,以前是不是旧识?”   “你说呢?”   “关系不浅,应该还有情债。”陆眠盛了碗汤,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喝了一口,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报复你。”俞南枝给他夹了菜,“毕竟,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总感觉您不会的。”陆眠把花椒夹在一边叠子里,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但是都加了他不喜欢的调味料花椒,“您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因爱生恨,倒像是志在必得。”   砰——   陆眠的勺子落了空,汤碗被俞南枝抬手打翻,温热带着热气得汤汁溅在陆眠的腿上,贴紧了皮肤,带着热意,有不适感,却不至于烫伤皮肤。   “你很懂我?”俞南枝低着头凑到陆眠眼前,“志在必得?确实志在必得,那你应该要知道,志在必得是因为欲望,欲望就需要满足。”   陆眠看着俞南枝的眸子,明明是很温柔的茶色,却带上了癫狂的色彩。   陆眠一语不发的平静的注视,让俞南枝绷紧的脊背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侧脸看了会窗外的绿植。   下颌线绷紧。   “俞董,如果我曾经对不起您,我向您道歉,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补偿您。”   俞南枝转头看着他,“万一是我对不起你呢?”   “我没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怨恨您的感觉。”陆眠语气温和,带着点思索。   他又在演戏了,俞南枝知道,这个人撒谎时,尾指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旁边的手指。   “您给我的感觉是熟悉,然后,交织着很浓烈的情感。”陆眠展眉笑了,“像是,宿命一样的,注定。” 第四章 温柔体贴   俞南枝低头浅浅地笑了,复才微皱着眉看着陆眠,“宿命是吗?”   陆眠点头。   “你其实就是想说,看得出来我很爱你不就行了。”   “…”这话陆眠没有接。   “你一如既往地会说话,一如既往地聪明。”俞南枝垂下了眼,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去洗手间里处理一下吧。”   “谢谢俞董。”陆眠起身,去了洗手间。   俞南枝紧绷的肩膀,猛然松懈了下来,他靠着桌沿。   想起陆眠捏着他的下巴笑得很张扬,很狠绝,语气却很温柔,“俞南枝,我告诉你,非要我抱男人的话,我比较愿意选择抱俞南沉,秀气纤弱的,看上去软糯可欺的,而不是你这种,一拳能把我牙打掉的,懂吗?”   从来没有人选他,他的父母不选他,陆眠也不选他。   不过没事,现如今,是他来做选择了。   陆眠在洗手间里整理衣裤时,有人来到他旁边,“陆秘书,您的衣裤脏了,俞董让我们给您送了一套过来。”   是觉得他在这里待得过于久了吗?陆眠看了眼腕表,确实,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他刚刚头疼了一阵,居然恍惚了这么久。   “谢谢。”那人离开,陆眠看了眼袋子,奢侈品牌的高定西装,这套下来,好几千了。   有意思,他开始对他和俞南枝曾经的感情纠纷好奇了。   陆眠去隔间里换好衣服回到包间时,俞南枝正在听助理陈佳在报告紧急的工作,手里翻着文件。   陈佳见他来,就停下了说话。   俞南枝没有抬头,“都继续。”   陈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陆眠对着陈佳微笑了一下,就坐下继续吃东西。   一直到陆眠吃好坐下来休息喝茶之时,陈佳都还在说,事情比较紧急,一个项目出了问题。   陆眠注意到,俞南枝面前的粥,只喝了一小点,连吃饭都不得安生。   余光里,那个人按了按胃,其余的时间,一直脊背挺直,神色严肃平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已经黑了,陆眠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   期间俞南枝签了无数份文件,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手还是很好看的,签字的动作也很利落好看,陆眠想,他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签下一个名字就有很多钱从上面划过的感觉。   听到他们话语快要结束的意思,陆眠去找了服务员,让人煮了碗鸡蛋面,他还没走到门口,就遇到了陈佳,穿着高跟鞋硬邦邦地站了这么久,她快疯了,小腿酸得不像自己的。   “陈姐辛苦了。”   “害,没办法,工作嘛,你给董事长准备的?”   “嗯,俞董没吃多少东西,我看他胃不舒服。”   “啧,要是天底下的男人有一半像你这么温柔体贴,我就不会还是单身了,走了,暖男同学。”   暖男?   陆眠只是笑,他回到包间,俞南枝看着他端着一碗面。   “还没吃够?”   “让厨房给您,鸡蛋面,好吃又暖胃。”陆眠放到了他面前,“俞董,不管是为了什么,身体最重要,只有好好活着,所有的付出才不会被辜负。”   雪白q弹的面条,卧着金黄的鸡蛋和几片西红柿还有青菜,色彩得搭配上足够诱人。   这个人太会做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胃药,“这还有热水,您吃完面再吃点胃药。”   俞南枝唇边挂上了笑,他拿起那盒胃药,把玩了一下,又把目落在了陆眠身上。   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耳边有些声音在响——   “你伤口流了很多血,我帮你包扎一下。”   “俞南沉不会高兴你管我的。”那是他的声音。   “没有人不需要被照顾。”   声音和人脸对上,喜欢穿着雪白西装矜贵好看得小少爷,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您要是觉得不合胃口,我可以让人再重…”   “不用了。”俞南枝回过神来,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了面。   吃完后,他也听话地把胃药吃了,喝水时,俞南枝已经能感受到下边那玩意胀到发痛。   这外面的洗手间,可不像家里的,专门为他这个残废设计过方便他。   “您还是觉得胃疼得厉害吗?”陆眠看他脸色越发苍白,忍不住问。 第五章 重新开始生活   胃疼?他的膀胱都要炸了。难以启齿的难堪和疼痛,无论忍不忍得下去,对于他来说都是生不如死。   他的嘴唇煞白,眼睫抖了抖,才哑着声说了没事。   “送我回去。”   陆眠把握着自己所谓的分寸,说了句好,便推这俞南枝离开。   “说起来,这条路像是走了很多次。”到停车的距离,要走一段距离,陆眠环顾着笑着说。   俞南枝面色铁青,抓着轮椅下的手死死地扣住,手指抵到青紫红肿。   “怎么,终于真情实感地觉得熟悉了。”   “您我是真的觉得熟悉。”陆眠轻声笑了笑,俞南枝看不见身后的人,也无法去揣摩他是不是在撒谎,只能听到那人,是真的唏嘘着情深意切地感叹,“我从医院醒来的那天,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   “我一点也不想记得过去。”陆眠呼出了一口气,瞳孔,难得的干净清亮,“就想这样,重新开始生活。”   俞南枝错愕了一阵,半晌,才呵呵笑着说,“你他妈倒是想得美。”   陆眠皱了皱眉,他真的会和这样粗俗偏执的人有过感情纠纷吗?   他应该会避之不及的啊。   两个人就此陷入了沉默不语。   到了车边时,陆眠开了车门,他抱起俞南枝时才发现对方全身都抖得厉害。   “陆董…”   “磨叽什么,放我下去。”俞南枝别过了脸,声音冷得像冻了冰。   现在每动一下,对俞南枝来说无疑是施加一场酷刑。   陆眠只得把他抱到座椅上,想给对方系安全带时,被俞南枝直接挥手打开,陆眠肤色偏白,手背直接红了一片。   “滚,开车。”   陆眠抿了抿唇,就关上了车门。   俞南枝已经没有心情去难过陆眠对他那可怜的耐心,他已经难受得要发疯了。   仰起头靠在座椅上,额前的发已经濡湿了。   喉结脆弱地滑动着。   陆眠开了车,停车时手指敲击着方向盘暴露了他心烦意乱。   他抬眼看后视镜时,俞南枝歪着头靠着,肤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样。   “俞董…您没事吧。”   俞南枝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眼,小面全是血丝。   “我现在是不是看上去,又老又残,脾气古怪,可怜得像条路边瘸了腿的老狗。”   “不是。”陆眠转动着方向盘,尽量把车开得很平稳,失去记忆的他,倒能平常心看待俞南枝,“您气质很特殊,也很吸引人的,虽然看上去又孤又狠,其实很吸引人去照顾的。”   俞南枝笑了,他只比陆眠大了两岁,如今,却熬得像比这人大了很多一样。   突然有人在拐弯处超车,陆眠惊了一下急转方向盘,虽然有惊无险,但是车子倒是狠狠地颠簸了几下。   恍惚间陆眠听见了俞南枝的闷哼声。   “俞董…”   俞南枝手都掐出了血,他的裤子,阴影开始蔓延开来,裤角处,有液体滴落。   他的眼睛里浮现了绝望。   “开。”   到了风华路的别墅,陆眠下车想打开后座的车门,却被俞南枝拉住,声音嘶哑得像是陷入囚笼的困兽,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滚开,让蒋文轩来。”   陆眠愣了愣,转身去按了门铃,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开了门,“陆先生。”   ,身后跟着穿着私服的蒋文轩。   “蒋先生,俞董叫您过来。”   蒋文轩扶了扶眼镜,点头,直接走了过去,陆眠回头,看到对方打开了车门,弯下身去,说得话不中听,声音却温柔,“你简直是疯了,这样也能忍…”   “让陆眠回去。”   蒋文轩没了脾气,转身站起来,掩上车门,从自己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了陆眠,“陆秘书,看见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没有,你开回去吧,俞董这里交给我了,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第六章 是我先强取豪夺的   陆眠接过了车钥匙,他看了眼车,点头,然后没有什么犹豫的转身往那辆玛莎拉蒂走去。   坐上了车,陆眠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蒋文轩把俞南枝横抱起来进了别墅。   他舔了舔唇,神色冷淡,没有一丝笑意。   刚才后面车里逐渐蔓延开了那种味道,陆眠大抵也猜到了俞南枝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过短短一天,他也猜到这个人有多要强,当着自己的面直接…   陆眠发动了车子,他意兴阑珊地抬头看了眼窗户,已经亮起了灯,一阵恍惚,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站在上面。   再次定睛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他手紧了紧方向盘,才踩下了油门。   …   流下的液体已经带上了血丝,俞南枝歪着头坐着,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裤子被脱了,两条细瘦无力的长腿被人分在了两边,看上去有种畸形的美感。肚子处的衣服也被掀起,露出的小腹微微鼓起。   蒋文轩蹲着,手上戴着医用的橡胶手套,一边轻轻地给俞南枝按着肚子,然后拿起那可怜的物件,动作小心谨慎地给对方导尿。   他每动作一下,俞南枝手就抓紧轮椅扶手几分,唇已经咬得鲜血淋漓。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尿血了,当时为了能够恢复正常的生理机能,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蒋文轩有些生气,“这是能忍的吗?你以为想恢复就恢复啊,俞南枝,拜托,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在乎我的劳动成果啊。”   最后一点液体被排出,蒋文轩抽出医用湿纸巾帮他擦干净,抬头看时,俞南枝头发都已经汗湿到可以滴水。   嘴唇上有血珠滚落,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了的死人,任由蒋文轩说什么都不会有反应。   蒋文轩站了起来,神色柔和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像温柔刀,直接扎进俞南枝的心里,“难不成你想以后,连基本的生理排泄都做不了,指望陆眠这样,为你排尿导尿吗?”   俞南枝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睫抖了抖,垂着头说话的样子,累极,“他让我喝汤,喝粥…”   “嗯?”   “他以前没有这么对我温柔过。”俞南枝自嘲地笑了笑,他在外面,是尽量减少吃东西喝东西,他的尊严让他尽量避免这些,可是陆眠劝他,那样温柔的语气,“是我蠢了,以为那样一点没事。”   佣人低着头把东西抬出去,蒋文轩扯过绒毯给他盖上了腿,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么恋爱脑?我以为你是要玩死他的啊,结果人家就这么几句话,你就差点把自己玩死?”   蒋文轩肺都要气炸了,“俞南枝,你比我了解陆眠,那个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对谁说话不温柔啊…不管他图的什么,曾经他是站在俞南沉那方的啊…更别提车祸,当时他可是为了去救俞南沉把你带上那辆车的…”   “可是俞南沉死了,我们两个活下来了。”俞南枝有了笑,“我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在此之前,我依然愿意纵容他,毕竟,当时,是我先…强取豪夺的。” 第七章 有点意思   “随你的便,反正每个月我的工资也不少。”蒋文轩彻底无语,“不过你们这狗血戏码也是真有意思,明明是去救人,结果救的人死了你们两个祸害活下来了。”   “祸害?”俞南枝嘴里全是铁锈味,“你错了,陆眠和我都被俞南沉骗了。”   “啥,那个傻白甜还能骗你们两个?”蒋文轩惊了,“他不是傻乎乎地被陆眠骗着要把俞家的一切都给陆眠吗?”   “俞南沉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他压根就不是同性。”俞南枝捻了捻自己的绒毯,笑得很讥讽很悲哀,“那对孩子养在燕城,他一点也不敢让陆眠知道,因为我还在当兵的时候,是陆眠把他弄走了前面的障碍。”   “哎哟喂我的天。”蒋文轩回味许久,“哦,也就是说,陆眠那个黑心莲被白莲花给绿了是吧,还拼死拼活地黑他人做嫁衣对吧。”   “嗯。”   “那陆眠也挺惨的。”蒋文轩咂摸了一下嘴巴,摸着下巴,“被你囚禁,和你斗得你死我活,心上白月光却背叛他,连孩子都有了…哇哦,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是错了。”   “我怎么又错了?”蒋文轩急眼了,“我说的这些都不是假的啊。”   “俞南沉可不是他的白月光。”俞南枝笑得意味深长,他斜睨着蒋文轩,“我调查过,俞南沉喝的中药里一直添加过一味特殊的药物,也就是说,他们彻底拿下家产后,俞南沉会被陆眠亲手送进疯人院,疯人院那人都联系好了,环境不错。”   “…”蒋文轩呆滞住了。   “只是因为我当兵回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规划。”俞南枝顿了顿,“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他眼里的蠢货,背叛了他还给他种了一片森林,陆眠看着温和,占有欲很强,我不清楚的是,对于他掌心的玩物,他究竟有没有感情。”   “全是疯子。”回过神来的蒋文轩给出了评价,“祸害就该和祸害挨一起,不过你说他占有欲强,那刚刚我抱你…他搁车里看了有一阵,以后不会报复我吧?”   “嗯?”俞南枝抬眸,有些错愕。   “我可玩不过他。”   “你觉得,他会对我有占有欲?”俞南枝垂着眼道。   “不好说,大晚上的我也看不清他的眼神。”蒋文轩拍了拍俞南枝的肩,“不过南枝,陆眠那么聪明,你又毫不遮掩,他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这人想要的钱和权就差一点,被你半路杀出来了,我觉得吧,我还是怕他会反扑,你再狠,也狠不过你对他的爱。”   俞南枝偏着头笑得很温和,“我已经残废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我不介意,有一场最后的狂欢,到最后,无论是疯了还是死了,都无所谓了。就是不想放过他,哪怕被他咬住了脖子。”   …   陆眠的小区里开进一辆玛莎拉蒂,还是让保安惊了一阵,毕竟这个中低档小区,哪能有这样的豪车。   陆眠在停车场抽了一会烟,出来时神色有些苍白。   他回到自己家,开了门,发现他的“父亲”还在等他,面容慈祥,看上去是一位温和的好父亲。   “小眠,脸色不太好,是又头疼了吗?”陆旭走上前来关切地问。   陆眠再次打量了一下男人的五官,确实和他有些许相似,“嗯,有些反复,您别担心,医生说了,记忆的恢复,总是有些头痛的。”   “也好。”陆旭搓了搓手,“这也不能吃止痛药啊,很频繁吗?记起来多少了啊,还有受多久的这苦。”   陆眠弯腰换鞋,嘴角的笑容荡然无存,站起来时又是一副温和的笑,“没多少,就是,我今天到了mz当了董事长秘书后,见到了俞董,模糊想起来,我和俞董,似乎有点恩怨。”   陆旭皱着眉关上了门,再回头时,陆眠已经进了浴室去洗澡。   他观察着浴室的水声,走到阳台,关上门打电话。   陆眠很快就出来了,他看着阳台上打电话的人,摇头叹气。   自己这失去记忆以来,身边亲朋好友一个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个父亲,像是有谁,切断了他的社交一样。   谁呢?   还能有谁,俞南枝嘛,自己都送上门来了。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姿态优雅,劣质的速溶咖啡,泡出了高雅的感觉。   居然觉得,有点意思。 第八章 像疯子   陆眠把咖啡一饮而尽,无论四周什么都模糊不清,他都能保持冷静。   只要他没有心,只要他爱自己更多,就没有谁能让他狼狈。   …   俞南枝起了高烧,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嘴唇煞白,形容憔悴。   蒋文轩给人手背扎针时,都于心不忍。   俞家有四个子女,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俞南枝排老三,俞南沉是老幺。俞南枝是私生子,母亲拿了俞家的钱就出国逍遥另嫁,留俞南枝在俞家受尽屈辱。   俞南沉不受重视,但是受疼宠,主要是他身体不好,俞家不可能给他,但是他又是幼子,所以富贵金银地养着。   俞南枝呢,就像是一捧野草,自生自灭,却活得坚韧强大,他选择去参了军,军中表现良好,获得一个不错的军职,这也是他回来之后有一定立身之本的原因。   蒋家和俞家是世交,两个人成了至交好友,反正蒋文轩曾经的记忆里,俞南枝虽然有个温和秀气的名字,人却强悍得让人想征服,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当兵回来的人,身上自带一种飒爽和强大,可是现在…   病体沉沉,不过是昨夜他给他排尿是光得久了些,就发了烧。   如果他不曾拥有过健康强大的身体,也不会让人如此惋惜。   打上点滴后,蒋文轩一边和陈姨说着俞南枝用药一边往外走,才走到客厅,就看到陆眠进了客厅。   夏天,那人穿着一件雪白挺括的衬衣,臂弯处挂着西装外套,身形挺拔,像雪地里的青松。   气度,样貌,哪里都拿捏得死死的。   蒋文轩觉得,俞南枝对这人爱到接近疯魔,也许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个色字。   “蒋医生。”   “陆秘书。”蒋文轩和陆眠客套似地握了握手,都说熟悉的,在人的生命里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地方,是最好刺激一个失忆的病人恢复记忆,可是这人咋跟个没事人一样,难不成被相当于囚在这里不算深刻印象,“南枝发烧,出车祸后他身体很不好,去不了公司了。”   “俞董他,没事吧?”陆眠眼底,是关切。   这人不去当演员可惜了,演员都没有他这种随时随地演戏的信念感。   “暂时死不了。”蒋文轩手插进兜里,“正巧,陆秘书过来了,陈姨,就由他来照顾南枝,陆秘书,你听着哈,南枝他刚睡下没有多久,一般三十五分钟左右会醒,他会抗拒喝水,但是你必须让他喝一点…”   蒋文轩说完一堆,陆眠听得很认真。   “记住了?”   “嗯。”陆眠点点头,然后微笑着道,“蒋医生和俞董关系这么好啊。事无巨细。”   蒋文轩唇边的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他拍了拍陆眠的肩,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在意吃醋,还是障眼法,低声道,“说不定,我暗恋他呢。”   说完,哈哈大笑几声,“南枝就交给陆秘书照顾了,我还要去陪未婚妻。”然后大步离开。   一个直男能暗恋谁,陆眠看破不说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那个温和的老佣人,觉得很熟悉。   其实从踏进院子里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愤怒,烦躁,还有不适。   没有一丁点害怕,就是觉得,这地方让他特屈辱。   他看向老妇人手里的托盘,酒精和棉签。   “我来吧,您歇着,俞董在哪间房?”   “就左手旁边那间。”俞南枝坐轮椅,自然不可能在二楼,陈姨又看了眼陆眠俊秀的侧脸,她把托盘给对方,这个人看着儒雅随和,望人的目光都自带三分柔情。   可是她看过这位先生发疯的模样。   这位先生时常和她的雇主大打出手,已经不是常规性的打架的那种,扭打得像是两头狮子,皮肉都能咬下来那种。   眼睛赤红,满脸鲜血。   像疯子。   她雇主脾气不好,常脸冷着脸,可是这位先生,哪怕被带着脚铐锁在卧室里里,她们进去给他送吃的,都会温柔的道谢。   所以他的发疯才格外可怕。   陈姨有些往歪的想,好像也只有他的雇主能让这位先生露出那样的一面。 第九章 其实说他变态,他一点也不变态   她看着陆眠往卧室去,俞南枝已经提前给她们打过招呼,陆眠已经失去了记忆,不要多说,不要多问。   她叹里口气,富贵人家的事,她不懂。   陆眠单手举着托盘推门进了卧室,俞南枝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额角都濡湿了,紧皱着眉,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一样。   陆眠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正拧开酒精打算给对方物理退烧,就听到俞南枝的碎碎念,因为生病,声音很虚,带着可怜的气音。   陆眠凑近去听,热气喷洒在耳朵上,有些烫。   “陆眠,你别走。”   “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陆眠嘴角的笑容抬起,然后下一句就有些凝固。   “你敢走,我弄死你。”   俞南枝的梦话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陆眠嘴角凝固的笑容又勾了勾。   他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小臂肌肉线条,用毛巾浸湿兑了水的后拧至半干,轻轻地给俞南枝擦拭额头、面颊、颈部大动脉处,动作温柔体贴。   然后他掀开了薄被,没有犹豫和迟疑,修长的手指挑开了睡袍的扣子,入眼的是消瘦白皙的胸膛。   皮肤很好,像块玉,也称得那两点越发艳红夺目。   他皱了皱眉,意识一瞬间有些恍惚,等到手指已经捏上去掐出血时,才清醒过来。   俞南枝从一阵痛楚处中惊醒过来,雾蒙蒙的视线里是陆眠俊秀的侧颜,随着对方指尖的揉按掐捏,一阵古怪的痛意在胸口处蔓延开来。   他抬手攥住陆眠手腕时和对方清醒过来几乎同步。   “你在干什么?”俞南枝的声音很哑,像是被大火焚烧过的旷野吹过的风声。   陆眠这才松了手,小樱桃从手里溜出,他垂眸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这边边的樱桃已经肿大的和另一边完全不对称。   “给您擦酒精,物理退烧,蒋医生安排的。”   手上打着点滴,刚刚的那一拽,针被扯脱出去了,有血珠从手背上滚落了下来。   他发着烧,手指很滚烫,让陆眠觉得手腕处的皮肤也跟着发烫。   睡衣散开,胸膛一起一伏,俞南枝实在问不出来,你物理退烧掐我的…那里干什么。   恨他不应该掐他的脖子吗?   “您的手出血了。”陆眠抽出了手,从旁边的医药箱重新取出针头,消毒过后,动作利落干净地给俞南枝重新扎上。   俞南沉是个病秧子,这是他照顾出来的经验。   俞南枝的视线追随着陆眠,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那里还有些刺痛。   他耳廓好像也跟着发烧了一样,泛起了粉色。   他和陆眠发生过很多次关系,每次都先打上一架。   第一次,其实他打得过陆眠的。那时的他刚当兵出来,陆眠再怎么练,也只是一个贵公子,更何况对方还喝了点酒。   看着在自己身下红了眼眶屈辱到了极点的陆眠,他心软了。其实说他变态,他一点也不变态。   最初最初的俞南枝,可是看见陆眠受点委屈,都舍不得强迫的人。   第一次过后,这个天赋极高的人,好像摸准了他的死穴,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说起来,他不知道陆眠和俞南沉做过没有,但肯定没有和他做得多,那个病秧子,怎么经得住陆眠的折腾呢?   陆眠…是不是心疼过俞南沉,虽然最后都是他计划里的牺牲品,可是,岁岁年年的爱护,是做不得假的…   嘴里偿到了浓郁的苦味,生病,总是让人格外脆弱。   而陆眠在背过身去重新浸湿毛巾时,视线里不断浮现着充满情感欲望性张力的场景,那是他的手,从结实弹性的胸肌上滑过…   他喉结滑动了一些,拿着毛巾转过身来,“俞董,有些冒犯了,还要给您擦腋下,腹沟骨,四肢。”   俞南枝看着他,好像一瞬间地位颠倒,他成了案板上,任陆眠割宰的鱼。 第十章 他就晕过去了   俞南枝唇颤了颤,他试图从陆眠眼中看到点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   他呼吸很急,在陆眠那着毛巾开始往下擦时,别过了脸闭上了眼。   看上去很久,但其实陆眠动作很迅速。他掀开盖住腿的地方时,略微有几秒的怔愣。   这是一双很长的腿,如果还健康,应该很好看,皮肤像气质一样,光滑又有弹性,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漂亮。   夹住他的腰时很有力,搭在他的肩上时晃动时也好看。   他的手握成了拳,然而现场的场景与脑子里的画面截然相反,消瘦,纤细,那样饱满有弹性线条漂亮的肌肉一无所踪,主人已经很尽力地去养护脸,有股淡淡的药香,应该每天都有按摩,皮肤还是光泽如玉的。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两条腿因为整个人都消瘦下来所以不那么畸形,但却显得格外的孱弱,有种易碎的病弱美感。   陆眠的停顿让俞南枝睁开眼睛,看向那人的侧脸,“很难看吗?”   “您大约不信。”陆眠有了动作,他轻轻给俞南枝擦着大腿,那里瘦得,感觉一只手就能圈了,“我很痛心您的遭遇,但是一点也不难看,反而…让人很想呵护。”说起来,陆眠这人,特别疼惜弱小无助的小可怜,比如曾经的俞南沉,还得听话。   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陆眠的擦拭,更想是擦在他心上。   他皱了皱眉,半晌,才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喜欢那种,羸弱,可怜,而又无辜的?”   陆眠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俞大董事长下面仅存的一点布料的那一处,形状很可观。   他给俞南枝盖上了被子,笑了笑,答到,“有点。”   他放下了毛巾,洗干净了手,给俞南枝系好了浴袍,盖好了被子,“您刚刚说梦话了。”   俞南枝抬眼,“说了什么?”然后不等陆眠回答,讥讽一笑,“说我很爱你?”   陆眠抿唇垂眼笑了,笑得很温柔,然后顺手弹了一下俞南枝光洁的脑门,“我就当您表白了。”   那样不经意的宠溺…   俞南枝口干舌燥,他本来就心存妄念,眼下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有些呆滞地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唇,俞南枝眉目看上去很冷很凶,其实有一双和他母亲相似的,漂亮可爱的杏眼。   呆起来时,有几分无辜和呆憨。   居然,挺可爱有趣的。难得。   陆眠倒了一杯温水,手指敲击几下杯面,坐在了床边,“蒋医生说您醒过来后必须要喝水。”   “我不喝。”皱眉,又是阴冷低沉的模样。   “我喂您啊。”   “你是天王老子吗?你喂我就喝?”俞南枝来了脾气,瞪着他。   陆眠翘起了二郎腿,他家世修养不错,体态满分,翘起腿来只觉得贵气好看,“我只是觉得俞董的唇看上去…应该还蛮好亲的。”   “嗯?”俞南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陆眠却已经含住了一口水,俯下身去,在俞南枝越瞪越圆越像某种小动物的视线中,贴上了俞南枝的唇瓣。   他不喜欢喝水,所以唇干裂粗糙,这人唇型漂亮性感,不是像陆眠那样看上去薄凉的薄唇,而是有些肉肉的。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已经超过了他想象中的负荷,他主动张开了唇,甘甜的液体流了进去,俞南枝甚至能感觉到,陆眠轻轻地,在他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下。   手指攥紧,俞南枝回想起,纠缠的那几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个人这样一个吻。   他…其实很好哄的。   睫毛颤了颤,身体酥麻,漫天的欣喜和心酸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再加上高热,一直紧绷脆弱的神经猛然软了下来,他视线一黑,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去,头软软地偏开了。   陆眠的嘴里还有一半的水,他咽了下去,有些意外,一个算不上吻的吻就让对方晕厥过去了吗?   “怎么样?温度降下来了没有?”蒋文轩因为东西落在这里了,去而复返,看见陆眠端着水杯唇瓣润泽地坐着。   “他还没醒就没必要强制让他喝水。”蒋文轩一边找东西一边说,“南枝身体负担太重了,他能正儿八经睡一觉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醒了。”陆眠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都喝干净,唇是软的。   “这么快又睡过去?尤其你还在旁边?”蒋文轩满脸疑惑。   “我用嘴给俞董喂水,他就晕过去了。”   “啊?”蒋文轩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飘过,他怎么觉得这家伙还有点沾沾自喜杨武杨威怡然自得啊? 第十一章 又疯又野   陆眠撇着嘴没吭声,蒋文轩却来了脾气,他几步走到陆眠面前,拽住对方的领带拉扯到抵着墙上,面色阴沉,“陆眠,你丫就是个坏胚,你别仗着他喜欢你就戏耍他!”   陆眠笑了笑,他比蒋文轩要高出半个头来,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时,十足十地看不起蒋文轩的模样。   “靠!”蒋文轩拳头都要抡上去了,被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给打断了,“你在干什么蒋文轩?”   蒋文轩松了领带和拳头,拍了拍陆眠的肩,“给陆秘书检查一下筋骨。”瞥了气定神闲的陆某人一眼,气得牙疼。   车祸,陆眠比俞南枝伤得还重,反正到现场时俞南枝下半身动不得,陆眠却满身的血,那可是头部啊…反正医院下了很多次病危通知书,也就是说这个坏胚去见阎王爷只差那么一丢丢。   整整一年人才醒过来。   可是你看,别人伤那么重,一治好的,妈的,不过就一年,就生龙活虎气色红润。   身为一个医生的蒋文轩第一次没有医德的一点也不待见这个医学奇迹。   看着好友虚弱地坐起来,整个人苍白得可怜,浴袍宽大,大半个胸膛都露出外面了,锁骨精致,肤如白玉。   蒋文轩走上前去给他拢紧了些,男人嘛,在怎么道貌岸然,总是挂着一个色字。   以前这两个搞在一起时,反正俞南枝身上也没见陆眠这厮抗拒什么,啃得一身印子。   尤其好友现在…说实话,俞南枝还真的挺适合高冷病弱美人这一挂的。   “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蒋文轩问,“你小心一点,别动到针。”   “好多了,你不是家里有事吗?”   “嗯,把家里钥匙落这里了,回来找。”蒋文轩回头看了一眼陆眠,然后皱着眉道,“别太被动,别总让他,让他拿捏你。”   俞南枝愣了愣,没说话。   蒋文轩又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俞南枝看向陆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陆眠抬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俞董,感觉到了,就有点忘乎所以了,不过,您看上去…真的蛮好亲的模样。”   “好亲?”俞南枝笑了笑,身体跟着抖,浴袍口又抖开了些,大片滑腻的肌肤,“你过来一点。”   陆眠听话地走过去,俞南枝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的苍白的手指卷上了他的领带,往下一拉,抬头吻上了陆眠的唇,柔软相贴,下颌线漂亮,在俞南枝抖着眼睫毛闭上眼时,两个人的喉结都不约而同地上下滑动。   然后陆眠皱了皱眉,吃痛一声,俞南枝松开了他,两个人的唇上都是血。   俞南枝咬破了陆眠的唇。   嘴里偿到了血腥味,陆眠却隐隐有些兴奋。   俞南枝整个人全身酸软得厉害,高热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视线虚忽地睨着陆眠,低低地笑出声,“怎么,想戏弄我?准备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床了吗?”   他晕晕乎乎地,撑着笑时,又扭到了针头,手背上又开始冒血,半睁着眼,肤色苍白,呼吸急促,浴袍随着身体的倾斜露出了浑圆的肩头。   又疯又野,诡谲的美。   陆眠却叹了口气,他坐到了床边,俞南枝想躲开一点,却力不从心,被陆眠拉进了怀里。   他拿起他的手,呼吸喷洒在俞南枝的耳垂上,另一只手环过对方的肩,轻轻地把针头拔了,“您就不能安安稳稳地把点滴打完吗?”   话语温柔到,像是在哄人入睡。   俞南枝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自己的手,被对方握在手里把玩着。   俞南枝笑了笑,他累极了,靠在陆眠的怀里,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然后进入了昏睡。 第十二章 不对啊,事情的走向不对   连脖子都是纤细的,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陆眠抬手碰了碰这人的额头,似乎没有刚才烫了。   他把人扶回床上躺好,这次换了一只手打点滴,刚刚那只手已经惨不忍睹。   柔软的床铺,被褥是深蓝色的,俞南枝躺在上面,就像陷入了海里。   俞南枝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一直到点滴打完人都没有醒过来。   陆眠则是坐在一边,一直在翻看报纸。   等点滴打完之后,他探了探俞南枝的额头,起身关上门出了房间。   整个别墅的装潢其实挺简约的,陆眠随意地四处扫了一眼,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陈姨走了过来,“陆先生,您是要回去了吗?”   陆眠看了眼低眉顺眼的佣人,看上去有五十多了吧,这佣人也觉得很面熟,“我等俞董醒过来再走。”   “厨房已经在准备饭菜了,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陆眠摇头,“我可以四处看看吗?这里觉得挺熟悉的。”   陈姨点点头,“先生说过了,您可以随便看,楼上所有房间都没有锁,书房在最里面那间,您想看书的话可以在里面看。”   “谢谢。”陆眠穿上西装外套,脚步缓慢地上了楼,到了书房旁边的那间卧室时,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高很高,比他可能只矮那么一点,西装裤包裹着长腿,臀翘腰细,黄金比例一般的身材。   侧脸线条,冷峻锐利,眼睫毛却很长。   没残时的俞南枝。   陆眠抱起了双手,居然还出现幻觉了,他笑了笑,走到幻觉旁边,他看到俞南枝抿紧唇皱紧眉,手抬了许久,才开了门,几乎开门的一瞬间,就听到锁链晃动的声音,一道残影扑了过来,直接把俞南枝拽进屋子里压倒在地上。   “你他妈就是条疯狗,俞南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眠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垂头看去,自己穿着白色的睡袍,脚踝上铐着锁链,因为过度挣扎,已经红肿破皮。   “飞机失事,陆家二少爷已经无了,陆眠,你从此以后,只能属于我了。”事实上,陆眠在去机场的路上,就被俞南枝绑了去。阴差阳错,老天都要帮俞南枝,那家飞机出了事。   陆眠听到这笑了,这可怕的占有欲。   “你怎么这么贱,俞南枝,嗯?就这么想要我上你?”   “是啊,我就喜欢你那根玩意,恨不得剁下来做成标本。”   疯子。   这是陆眠唯一的想法,他眉宇动了动,地上的两个人扭动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拳,就像是在斗兽场。   他明明是斯文作派啊。   陆眠掩唇笑了笑,他靠在床边,意兴阑珊地看着喘着粗气扭打得像野兽斗殴的两个人。   俞南枝留了余地,挂彩挂得很彩,偏头吐血的模样,简直像是在他的癖好上跳舞。   于是这场斗殴变了味道,陆眠看到陈姨过去关上了门,衣服被撕成了碎片,自己揉!搓俞南枝胸脯时的手法堪称粗暴。   怪不得刚才他下意识,就去捏了,原来是习惯。   他看到,两个大汗淋漓的男人,眼睛里都是怒火,锁链晃动,他揪着俞南枝的头发,脖颈扬起脆弱的弧度时,他们合为一体。   陆眠清楚地看到,那一刻,自己是愉悦的。   而刚刚还怒火中烧的俞南枝,通红的眼角滚下了泪,眼睛里,有献祭的可怜。   他在幻觉里看了一场近乎肉搏的荷尔蒙十足的活春公,他本来以为,他这样的人,在这方面,应该是浪漫,体贴备至的。   陆眠有些失望,怎么,没想到最先恢复的,是这些记忆。   他意兴阑珊地看了窗外南边的梨树,有一根枝丫刚好伸到窗户那里,南枝…   俞南枝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打转。不知道待了多久,他下了楼,回到俞南枝房间里时,人已经奋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目光平静地看向陆眠,充满上位者的威压。   啊,陆眠想起来,刚才这双眼睛,又湿又润,又傲又软,又倔又可怜,强忍着还是掉了眼泪,说不出来的委屈。   “过来给我换身衣服。”俞南枝开口道,“衣柜里,蓝色的睡袍就可以。”   “好的俞董。”陆眠过去打开了衣柜,里面盖着一个相框,他拿起来看,是俞南枝穿着军装的敬礼的照片,目光冷淡,正气凛然,禁欲美人。   “原来照顾我的人已经辞退了,陈姨已经在旁边给你收拾了一间房间,你就住旁边。”   原来,他不柔弱,不那么虚弱时,又强又美,好像拔掉他的裤子让他哭,陆眠心想,不对啊,走向不太对啊,他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废物思想啊。   “不乐意?”俞南枝的声音冷得可以拧出水来。   “啊,没有。”陆眠放下照片,拿起了浴袍,“我觉得不用收拾房间,我就睡这间。” 第十三章 只能任由他摆布的   陆眠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是柔和含光的,“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您,我觉得我可以住在这间。”   俞南枝垂眸笑了笑,“你倒是心大,登堂入室,还要住这间,怎么,还想要睡这张床吗?”   陆眠拿着浴袍坐到了床边,接触不过两天不到,他已经拿准了,俞南枝对他就是有很深的情感。   那么…   输的只有可能是俞南枝,他挺无所谓的,反正就恢复的记忆来看,他应该很喜欢这个男人…的身体,不管是健康的,还是残疾的。   啊,至于他被锁着关着…嗯,以后会算账的。   “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俞南枝的视线,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俞南枝的手腕,“我帮您换睡袍。”   到底是俞南枝先红了耳廓,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抬起胳膊,“你再主动,就离不开这张床了,陆眠,你有野心,我不蠢,你如果想被圈养的话,可以尽情挑衅我。”   陆眠给他褪下浴袍,肤色滑腻,骨肉匀称,是很好看的肩颈线。   不过一瞬间,俞南枝就光落起了上半身,白日里掐肿的樱桃,依旧红艳,还没完全消肿。   目光瞟过,眼底有暗色沉下。自己原来这么好色的吗?   陆眠勾了唇,他坐近了些,直接把俞南枝圈进怀里,压在臂弯里,“您跟着我侧一点身体,下摆被压住了。”   俞南枝四肢僵硬,他想发火,却只不过是活生生把自己脸憋红,通火得像落山的夕阳。   陆眠很快地给他穿好浴袍,知道什么叫过之而不及。穿好后也退开得很快,“我把饭菜端到卧室?”   “不用,我出去吃。”好像那个人还贴着自己一样,俞南枝一时有些不敢看那个人的视线,“我想先去洗手间,你抱我上轮椅。”   “好。”陆眠把俞南枝抱上轮椅,俞南枝操控着轮椅往洗手间去,陆眠帮他推开门,马桶旁边,有两根横杆,上面缠着绒布。   侧头看他打量的眼神,俞南枝意味不明地笑了,看似云淡风清的笑意下面,是深深的嘲讽,更多的是,嘲讽他自己。   他刚开始操作不便时,蒋文轩他们想让他用成人纸尿裤,或者在轮椅座位下面,安着一个小便盆,让他如幼儿一般穿着开裆裤。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哪怕是被摔得浑身淤青,能尽量自己上就自己上。   否则他宁愿去死。   说实话,残了的时候,他就想死的,他难以接受。   可是有件事,他还没同陆眠搞明白。   “怎么,还不离开,想帮我扶着老二让我上厕所?”   “我觉得这完全没问题。”   “呵。”俞南枝苍白细瘦的手指抓着扶手,“滚吧,我更愿意你给我用嘴含着。”   陆眠有洁癖,所以果然,他终于如愿看到这个平淡得如假人一样的人,露出了不适的的神色。   陆眠浅浅地笑了笑,他果然只是迷恋这人的身体,他不喜欢这样的性格的人的。   他喜欢的,应该是乖巧的,听话的,可怜巴巴的,只能任由他摆布的。   陆眠退开,挂上了职业假笑,虽然外人眼里依旧很温和,可是俞南枝看得明白,那是对方生气后的笑。   他勾了勾手指,陆眠听话地低下头来,俞南枝的手抚上他的后颈,凑到对方耳边,“陆眠,我也喜欢你这种恼怒但却没有办法反抗的假笑,我告诉你,我们第一次,你在我身下,也是这样的情景,只不过,你快哭了。” 第十四章 我带您出去走走   陆眠只是浅浅地勾起了笑容,他的是嘛,被一直刺痛打断了。   柔软的口腔包裹住他的耳廓,细嫩的舌尖扫过,说实话,真的有种头皮发麻的兴奋感。   然后牙齿咬住,用了力,应该没出血,只不过偿到了痛意。   俞南枝退开,扫了一眼陆眠,自己转着轮椅进了卫生间,然后把门给关上。   陆眠这才慢慢地直起身体来,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原来时常挂着笑的人,脸上没了笑的那一刻,比不常笑的人还冷。   俞南枝伸手自己放下了轮子上的支架固定住轮椅   其实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总爱回忆起,初见陆眠那一天,还是少年模样,足够俊秀优雅,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从楼梯上走下来时,逆着光。   他没有资格和主家一起吃饭,所以只有俞家人吃完饭后,剩下什么他吃什么,当时他刚从外面打架回来,一身血污,嘴角都裂了,张嘴吞咽东西都难。   自己当时肿成猪头盯着对方看的样子,一定滑稽又可怜,俞南枝想。   他的手搭上马桶两边扶手,抓紧,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他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才拖动了残躯。   费力的,艰难地地坐上了马桶。   现在要好很多了,只是两条腿费了。他刚残疾时,连腰都没有用力,基本的排泄,全靠蒋文轩和护工用手。   一点尊严都没有,生不如死。现在好歹腰还能用力,那玩意,自己坐着,还是可以用的。   俞南枝想,他当时要是知道,陆眠这个人,纯粹就是喜欢看脆弱可怜的东西望着他眼睛里露出看见希望神邸的目光,他一定不会,乖乖地在他让下人拿医药箱时,伸出了手。   然后一生都陷了进去。   谁叫他缺爱。   从马桶上又自己慢慢爬回了轮椅,洗手池,为了方便他,做得很矮。   他推开卫生间时,陆眠已经没有站在门口了。   可怜的耐心,俞南枝心想,他现在有权有势,陆眠应该像当年一样,哄着宠着俞南沉那样,宠着哄着他啊。   反正他已经成这样,怎么骗都无所谓的。   所以俞南枝有些生气,他冷着一张脸出卧室时,陆眠跟着佣人正在把饭菜端上桌。   “先生…”陈姨见他脸色不好看,试探性地喊出声,俞南枝缓和下了神色,对着陈姨说,“您记得在他房间给他点助眠的香。”   陆旭说了,陆眠睡眠质量不高,夜里时常睡不着到头疼。   “您放心。”   “俞董。”陆眠走过来把他推到餐桌旁边,“吃完饭后,我想回去收拾一下衣服。”   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又把人弄回这栋别墅。   当年,可是费了大功夫,才弄进来的。   跨了一个市。   这是他长到六岁的地方,俞家本家和陆家也不在这里,现在也已经没有俞家了,只有mz。   所以陆眠才会醒来过后,一个熟人都遇不到。   俞南枝拿起筷子,“让司机送你过去。”   陆眠用公筷给他夹了菜,恰好是俞南枝爱吃的,俞南枝有片刻的失神,“我本来打算带俞董过去,就当饭后消食。”   “嗯?”俞南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看着他,杏眼微圆,刚刚癫狂凶悍的模样又没了,“你什么意思?”声音里有些许不确定。   这样比较可爱些。   “饭后,带你出去走走,我小区后面有个湖泊公园,我养伤的时候,常在那里能坐上一整天。”陆眠又恢复了很温柔的模样,有种,把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错觉,“夕阳时最好看,很梦幻很静谧,让人觉得,溺死在幻境里,也不是不可以。” 第十五章 不恢复记忆了好不好?   目光转过去同俞南枝对视,“您愿意吗?”   问得像是求婚问他愿不愿意一样。   俞南枝避开了视线,白腻的耳廓,粉得俏生,却皱紧了眉,恶狠狠地说:“吃你的饭,餐桌礼仪到哪里去了。”   陆眠忍住了笑,未免也太好哄。   其实陆眠自己也不知道,一个人总能察觉到另外一个人所有的小情绪,觉得他有趣,可爱,好哄时,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种觉得好戏耍的情绪。   吃完饭后,陆眠用清水漱了口,然后吩咐陆眠,“跟我来卧室给我换衣服。”   说完就自己搅着轮椅进了卧室。   要不要耳朵这么红啊。陆眠笑了笑,跟着进了卧室,巨大的衣柜里,都是正装。   陆眠找了会,在角落里看见叠好的白t和宽松的牛仔裤,他拿起白t,无意间扫到衣领处的标签,和他家里穿的专门定制的一个牌子一样。   连这衣服上都有着他常用的浅淡的香水味。   他看向背对着他的俞南枝,那人正在专心地试手表。   试了一块又一块,终于戴上了,罢了还举起手来端详一阵,似是终于满意了,才放下手看向陆眠。   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些恼怒和戳中小心思的羞囧。   他像一个小女儿家一样,认为这是他人生中,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约会。   他看到了陆眠手中的衣服,“愣着干什么。”   陆眠把衣服放在床上,走过去,略微迟疑了一阵,就俯下身去把俞南枝横抱起来,坐回了床上,俞南枝横搂在他腿上。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暧昧,俞南枝整个人在开始升温,像煮熟的虾,红色蔓延了全身。   陆眠一边把对方剥干净一边道,“您感觉又烫了很多,是不是温度又上来了。”   “闭嘴。”嗓子又哑了的俞董外凶中干地吼道。   陆眠嘴角的笑容压不下去,他给语气凶巴巴但是动作却异常乖巧配合的俞南枝换上了白t,宽大了几分。   穿裤子时因为俞南枝身量很高,所以只能让对方躺在床上,俞南枝看着青年又好看又欲的双手,似是加了慢镜头一般,扒下他的裤子,那手指从他腿上松软的肌肉上滑过,即使他已经残废了没有知觉,却也跟着心悸。   拉上裤子腰身时,他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感受着那人托了托自己的臀部。   穿好以后,俞南枝的刘海也垂软下来,盖住了阴郁气,变得鲜嫩秀弱起来。   陆眠含着笑,两根玉白的手指握住了姣好的脚踝,“裤子长了一大截。”   毫无知觉,毫无办法的下半身,被那人握在了手里,俞南枝茶色的眸子瞅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我的衣服和裤子,贴身的感觉,怎么样俞董?”   俞南枝抿紧了唇。   “上面还有我的香水味。”陆眠思索着,手指不断摩挲那小巧可爱的脚踝,“您该不会,夜里睡觉时,时常拿着,抱在怀里嗅,或者,像小动物筑巢一样…”   话还没说完,陆眠赶紧侧身躲了躲,装着腕表的盒子从他额头上擦过,摔在地上,手表砸了出来,表盘都摔出了蜘蛛网。   俞南枝看着陆眠,又凶…又傲娇,“你管得着?”耳朵都红到脖子根,眼神却傲冷得很到位。   拽萌拽萌的。   他还真管不着,他没猜错的话,衣柜里应该还会有很多他的衣服,他真的…   超级想看俞南枝筑巢。   “我还挺喜欢您这样的。”陆眠挑了挑眉,松了手走过去,把俞南枝抱回轮椅上。   俞南枝道:“你不过是我喜欢养着的玩物,我欢喜我的玩物怎么了?”   您看我像玩物吗?陆眠点头说好,他转而蹲到俞南枝面前,“俞董,我很喜欢这样相处的感觉,要不,我不恢复记忆了好不好?” 第十六章 他怎么知道有痣?   陆眠的眼睛和神情,无一不诚恳认真,即使俞南枝很了解他,那一刻,也有相信了,他说的是真的。   或于,俞南枝甘心被骗,他只怕他不骗他。   于是,俞南枝低头浅浅地笑了,他温和静谧地笑时,因为病弱,自有清贵无双的风华。   他抬起细瘦的手指,抚上了陆眠的脸,陆眠没有躲,顺从地贴着俞南枝微凉的掌心。   他的手指摩挲着对方的脸颊,因为还在生病,他的唇瓣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说,含着浅浅的笑,“陆眠,我当真了。”   陆眠握上他的手腕,目光不带闪躲的,“本来就是真的啊。”   …   上了车以后,刚刚还似柔弱白花的俞南枝瞬间冷了脸,不让陆眠去开车,和他一同坐在后座,让司机开车。   俞南枝撑着眉心望着陆眠,“a市陆家想起来了吗?”   陆眠摇头,“倒是,知道MZ的前身,是a市俞家。”   “哦,查到这些,连俞南沉都没想起来吗?”俞南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打小护在心尖上的人,身体不好,有先天的心脏病,喜欢叫你阿眠哥哥。”   陆眠所有所思地想了会,笑了笑,“您说了这么多,我却觉得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应当是不重要的。”   “哼。”俞南枝意味不明地冷笑出声,护了那么多年,再怎么有所图,也多少应当有几分真感情的。   毕竟那疯人院的条件是真的好。   “陆家和俞家是世交,不过陆家渐渐没落,要仰俞家的鼻息。”俞南枝接着道,“你父母经常把你送到俞家来陪那几个少爷小姐,就是盼望你结好关系讨好他们。”   “也包括您吗?”   俞南枝瞥了他一眼,嘲讽着说,“我也配?”   “我有些记忆恢复了,俞董。”陆眠靠近他一些,“最先恢复的记忆,应该对失忆的人很重要。”   “哦。”俞南枝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陆眠,你丫的别告诉我你最先记起来的是我吧。”   “嗯,还真是。”陆眠点头,笑得开怀。   “呵,怎么,记起来我们两个互殴吗?”   陆眠抬手捏起了自己的下巴,“倒也是打架,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在床上打。”   俞南枝瞳孔放大,愣住了。   陆眠凑到他身前,“总是,想起来,您抱着我,还有我的手指,从您身上流连过的场景。”   俞南枝的脸瞬间爆红,他往后退了退,拉开点和陆眠的距离,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呼吸到氧气。   “胡说八道。”   陆眠托着腮看他,“您躲什么,司机在前面我还能情景再现不成。”   俞南枝看了眼司机的后脑勺,手抬起按下了挡板,把后座和驾驶位隔出安静的天地。   俞南枝怒极反笑,脸还是通红的,撑起来的气势在陆眠眼里和炸了毛的猫没有什么区别,“陆眠,您要是真记起来我们两个那档子的细节,你就应该明白,你处于什么境地。”   大概,这世上只有俞南枝还认为,当初两人所有的翻云覆雨,陆眠都是被强迫的。   境地?哦,他好像是被囚进了来着…   无伤大雅,不是重点。   “境地?”陆眠突然伸手捏上了俞南枝的下巴,俞南枝抬手想给他拍开,又被捏住了手腕,俞南枝想别过脸,却被强硬地扳过下巴面对着陆眠。   陆眠低头,注视着那茶色的瞳孔,虚张声势的凶悍和镇定,一戳就破的可怜。   他的鼻尖蹭上了他的鼻尖,“有一个身体非常契合的伴侣的境地吗?”   “给老子滚开。”   “不。”   “陆眠,你信不信…”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眠啄吻他唇瓣的动作哑了火。   陆眠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人估计能活活把他自己憋死。   “我没有撒谎,真的全是那样的场景,勾得人心火难耐。”陆眠悠哉悠哉退开,“您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您的身后那处,有一颗痣。”   俞南枝震惊疑惑,哪处?   陆眠撇嘴笑了笑,凑到俞南枝耳边,俏声说了地方。   他怎么知道有痣?   俞南枝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粉又复归于艳红,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以前的陆眠还看过他那处,每次不都是打一架就滚在床铺直接…   俞南枝不知道的是,他有几次昏睡过去后,刚刚还特高贵清冷的人,抱住他的身体,所有的地方都细细地把玩过。   陆眠,优雅温润是假,变态情涩,倒是属性一部分。 第十七章 不配吃醋   俞南枝气得全身发抖,睨着陆眠说不出话来。   “您看,我不说您觉得我说的是假话,我说了,您又气成…”   “闭嘴。”   陆眠安分地闭上了嘴巴。   俞南枝在车上神情几经变化,才慢慢冷静下来。他不用香水,鼻间偶尔嗅到陆眠身上浅淡的薄荷香,因为还发着热,安静下来后就有些昏昏欲睡,靠着座椅闭上眼睛小憩。   陆眠看了看那人苍白到恍若透明的侧脸,视线又流转到俞南枝好看的手指上的戒指,那么宝贝,戒指,该不会是他送的吧。   …   到了陆眠所在小区时,陆眠并没有急着把俞南枝带上楼去,而是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给他披上,推着人去了公园。   有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   公园有个湖泊,远处是山林,在落日的映衬下,像是部老电影,镜头被拉长,连行人和风都是温柔的。   俞南枝难得和陆眠有这么温馨的时刻,他的手指攥了攥陆眠西装的衣角,目光里是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们像是在恋爱。   陆眠把他推到小凉亭里,自己站在了一边,笑着说,“刚从医院出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什么都有些迟缓,夜里也时常头痛得睡不着,面对未知,也时常很恐惧,只有在这里时,才有那么一瞬间,是舒服惬意的。”   俞南枝没吭声,只是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眼神有那么片刻的舒缓和茫然。   “趁现在,我还没记起来很多事,内心还算坦荡,我要向您坦白一件事。”陆眠又蹲在了俞南枝面前,身后的湖泊波光粼粼。   俞南枝身体战略性地向后缩了缩,想动轮椅离这货远一点,才发现轮椅被这家伙固定住根本没法动。   身体肌肉不自觉绷紧,刚沉淀下来的心又吊了起来,短短两条就已经被陆眠调侃戏谑出阴影的俞董,不自觉地紧张,皱紧了眉,恶声恶气,“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哪有。”陆眠失笑,“我就想说,我的内心告诉我,我绝对不喜欢那个叫俞南沉的。”   俞南枝抿了抿唇,“你丫喜欢谁关我屁事。”   “真不关您的事?”陆眠目光一转,“可是这才两天,俞南沉这个名字从您口里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这还不是吃醋?”   “吃醋?”俞南枝乐了,眉宇飞扬,“就你们两个,也配我吃醋?不,我为什么要吃你们的醋,你不过就是我的一个所有物,不要蹬鼻子上脸。”   “是吗?”陆眠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条短信,举到俞南枝面前。   俞南枝瞳孔猛然紧缩。   【阿眠哥,我是小沉,给我点时间,我会去a市找你,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这次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居然没死?”俞南枝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首先想到的是俞南沉找上陆眠了,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已经坠海死了吗?他有恃无恐,是觉得对方是个死人,现在…“陆眠,他早就把你绿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你没那么脑残三言两语心软了吧。”睨着陆眠,装似毫不在意地说。   陆眠看着他,“您都说了,他打小叫我阿眠哥哥,我又一直护在心尖上,应该,还是会很疼惜的吧。”   “你刚不是还在说你绝对不喜欢那个蠢货吗?”俞南枝怒了,怼上陆眠,扯住对方的领带,拉近自己,鼻尖对着鼻尖,“你现在是我的秘书,吃我的用我的,你要是敢吃里扒外去找这人,我把你们剁了。”   神情很凶,好吓人。   陆眠拍了拍他的手,“我们不是不配您吃醋嘛?” 第十八章 日常威胁被剁   俞南枝被噎了一下,挑眉,“你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被陆眠啄了一口,然后亲昵地蹭着鼻尖,“我是您的什么,俞董。”   “…”俞南枝怒气上来,抬手就搭上陆眠的脖子,“让我来告诉你丫的什么叫接吻。”   气势汹汹地说完,就把自己的双唇贴上了陆眠的双唇,牙齿和柔软顶了进去,要教人做人的俞大董事长自己先闭上了眼睛,僵硬了一会,乱搅了一通,发现对方全无反应。   悄悄抬眼瞅一眼,对上对方含笑的黑眸,哪里有他想象中迷醉的样子。   俞南枝自己松了手想退回去,然后陆眠就扣上了他的脖子开始反客为主。   不同于俞南枝的毫无章法,陆眠是既强势得不容推拒,又温柔得让人欲罢不能,从扫过柔软的口腔和牙齿,裹挟着吞咽着,含住下唇变换着姿势,一下又一下,把本来就高热有些头晕的俞南枝直接给吻迷糊了。   因为啊…   因为俞董事长不会换气啊。   到最后只能靠在陆眠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俞南枝闻着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想不明白现在他们之间的走向。   陆眠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后颈,“俞董,您不会换气吗?”   回应他的是俞南枝伸出来的拳头,结果陆眠躲开了,绕到了对方身后推起了轮椅,“起风了,我们先回家。”   “你有本事别躲。”俞南枝气炸了,面色铁青地扭着头看人,“陆眠,你是不是觉得我残了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没欺负您。”   “靠。”在陆眠面前的俞南枝,总是一点就燃,“你欺负得了我?”为什么?他小媳妇受委屈闹脾气的感觉,“你脑子被车碾去了啊。”   “没有,哪您别这么…别这么又凶又可怜的嘛,别人会以为您在和我闹脾气。”   “我去,滚你丫的。”俞南枝疯狂地按着轮椅想自个儿离开,没想到被陆眠直接拉住后背踩了刹车。   “…”挣扎了一会无果的俞南枝,脖子上的青筋都给气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一会就把你手剁了。”   日常威胁被剁的陆秘书只是笑。   …   同陆眠闹了一通,气得全身冒汗的俞南枝,在到了对方房间后,就有些畏冷地缩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一旁收拾衣服的陆眠看见了,戳了戳对方的膝盖,打盹的俞南枝没有反应,刘海软软地垂下。   陆眠这才深刻意识到,这份残疾,到了各种地步。   “俞董。”他轻轻唤了一声。   俞南枝懒洋洋地半睁着眼,他生得很好看,高热把皮肤欺负得白里透红,本来锋锐的眉眼也弱化了下来,将醒未醒时的模样,像谁在窗台上阳光下的波斯猫,又傲又软,“又怎么了?”   “您要不要去我床上躺会,现在捂出一身汗,您能好得更快。”   俞南枝看了一眼对方的行李箱,“你又不是女人怎么还没有收好?”   陆眠心想,他可不得把自己所有的衣服收回去给俞南枝筑巢啊,可是他没有选择说出来,会直接把对方气清醒。   他喜欢俞南枝这种迷瞪着还带着霸气的感觉,很新鲜。   和这人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新鲜。   “我的东西有点多。”陆眠站了起来,“睡一会,我给您做晚饭?”   “…”将醒未醒时的俞南枝,既看着不耐烦,又特别好说话,他记得陆眠没失忆前,他偶然得对方一碗粥,还是因为自己被对方弄到刚裂,“做好吃点。”一边皱着眉嫌弃,一边又伸出手。   要抱的姿势,越来越自然。   “好。” 第十九章 存在他的记忆里要更早   陆眠把笑意收进眼底,弯腰抱起了俞南枝,当放到自己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自己转身去继续收衣服。   俞南枝瞧了一眼青年的背影,他都三十出头了,陆眠也快三十了。   这样一想,他们好像纠缠了很多年,反倒是一个残废了,一个失忆了,才会坐下来好好说话。   俞南枝有些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时还在想,以前的陆眠,对谁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有私下里和他相处时,又凶又冷又变态。   那才是真实的他吗?俞南枝有些怀念,现在的陆眠,太虚假了。   他想着想着,进入了睡眠。   陆眠的衣服很快就收好,他看了眼床上安静睡着的人,脑子里又开始闪过一些画面。   这次不是在做那档子事,而是少年时期的俞南枝,躲在暗处哭得红了眼眶的模样。   又倔强,又可怜,少年时期的俞南枝,眼睛还很圆,虽然故作凶残,但是眼眶里蓄满泪的模样,像漂亮的小野猫。   可能俞南枝都不知道,他关于他的记忆,比他想得要早很多。   他们,以前真的闹得很惨吗?   为什么记忆里,不是需要打码,就是很温情的呢。   可能是俞南枝自我以为的吧。   陆眠笑着碰了一下俞南枝的脸蛋,然后关了灯,离开了房间。   他的“父亲”陆旭正在看报纸,“那个,俞董睡着了?”   “我没和您说他是我的上司俞董啊。”陆眠头也没回地笑着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陆旭噎了噎,“啊,他看上去非富即贵,你又对他恭恭敬敬…”   “爸,我们老家在a市?”陆眠转了话题,懒得听漏洞百出的编撰。   “啊,嗯…”   陆眠撇了撇唇,刘海软软垂下来盖住眼睛,他摩挲着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给俞董做点吃的,您吃了吗?没吃的话我连您的一起做一份。”   “我吃过了,你们吃。”陆旭站了起来,“我去找隔壁老王下棋去了,回来得可能有点晚,你们不用管我。”   “嗯。”等陆旭走了后,陆眠一边用手机查a市陆家,一边进了厨房。   俞南枝睡眠浅,给他的资料上,白天小憩,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估摸着时间做好晚餐,陆眠进了卧室,俞南枝果然醒过来,坐靠在床上,揉按着眉心,神情阴郁,一脸烦躁的模样。   陆眠开了灯,坐在床边,端详着俞南枝。   俞南枝被看得耳朵发红,语气不耐,“看什么?”   “您小时候是不是喜欢一个人躲着哭?”   “胡言乱语!”张口就是否认。   “您又一次,是不是骑自行车,摔到了腿,躲在…俞家后花园里那棵大榕树下哭?”陆眠又进行了具体的描述。   俞南枝面色变得古怪,那是因为那次,他想讨好看上去想个玉人一样的陆眠,那天是陆眠的生日,可悲的是,他的生日,要到俞家来陪那个病秧子。   俞南枝想给他准备礼物,他没什么钱,街头涂抹了一个长得很像陆眠的瓷娃娃,半路给摔了。   他委屈,暴跳如雷地把车摔得更加稀巴烂,又推着回家,看到后花园里陪俞南沉放风筝的陆眠时,便躲在榕树下,委屈到哭。   连佣人都没注意到他,陆眠居然注意到了?   “你怎么知道?”   陆眠似乎是心情很不错,“我记起来了一部分,嗯,你从侧门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了,后来我上了楼,从窗帘那里看见了,本来想给你…”想体贴一下小野猫的,“上药的,俞南沉突然发病了,我只能去照顾他了。”   俞南枝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对方,“我还以为你丫的根本忘记我小时候了。”   “没有。”   “那后来我当兵回来你为什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陆眠笑了笑,“我现在又还没记起来,回答不了您。”说完想去抱对方,俞南枝躲,脸色又变得很难看。   陆眠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您是不是想上洗手间?” 第二十章 这个故事的过去的另外一个视角   俞南枝眼皮跳了跳,心里懊恼,他就不应该和陆眠出来的。   不是收东西就回去吗?怎么拖到现在?   “我帮您,可以吗?”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陆眠仍旧耐心地问。   俞南枝嘴唇动了动,他是真的不乐意让陆眠看到他连基本的生理排泄都需要人帮忙的场景。   可是他没有办法,总不能,弄在别人床上吧。   眼睛里流量出悲哀和绝望,然后默默地压下去,“可以。”他低声应到,抬起了手。   伸手抄过对方腋下,横抱起来,很轻巧,本来强大冷酷的人,一瞬间有些软绵弱小。   坐在马桶,陆眠给俞南枝脱掉裤子时,俞南枝耳朵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陆眠分开他的双腿想帮他把那玩意放好时,俞南枝拍开他的手,“够…够了。”   他本来是想很凶悍的,但是一不小心舌头打了结,还带上了颤音。   陆眠微微一愣,俞南枝崩溃地拍了脑门,“滚出去。”   “您确定…”   “出去。”俞南枝强硬地拒绝,“你被别人看着能尿出来吗?”   面红耳赤崩溃到有些自暴自弃。   “不需要…”陆眠顿了顿,还是委婉地提示到,“大号吗?”   “嗯?”俞南枝僵硬了一下,在家里,他可以扒拉着栏杆侧起身子勉强自己擦拭那里,而这里…   让陆眠给他…   “你就是想羞辱我,滚出去陆眠!”俞南枝彻底炸了,伸手一指门边,霸气四漏。   “没有,我出去。”陆眠好脾气地解释了一下,然后转身出了卫生间,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您千万别因为生气不叫我来抱您出去,久蹲厕所,容易长痔疮。”   俞南枝脸都绿了,陆眠冲着他弯了唇角,他本就是谦谦贵公子的长相,温和地笑时,总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反正俞南枝溺在那个笑容里了,直到厕所门被关上。   才手抖了抖,咬牙切齿,有些愤怒,又有些可怜,“我都这么惨了还敢诅咒我得痔疮…”   …   等吃完饭后又躺在了陆眠床上时,俞南枝才后知后觉,他本来就早早打算回去的啊…   他明明脾气很不好的啊…   充满怨念地看着某人躺在了一边,陆眠动作一顿,“俞董您要是觉得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睡地上。”   陆眠面色有些难看,因为刚才这人又头疼了。   这才头疼得比往次凶,客厅里的东西都摔了很多,终于有几分以前私下里野性疯狂的模样。   “mz不会压榨剥削员工,你睡,不要乱动。”俞南枝别过了脸,淡淡地说。   “嗯,好。”陆眠老实地躺下,关上了灯,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鼻间全是那人的味道,连被子也是,俞南枝鼻子动了动,有些别扭地嗅了嗅,脑子里呆滞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眠这厮居然睡着了。   “…”俞南枝瞥嘴,然后自己在黑夜里笑了,要是以前的陆眠,铁定不敢在他身边睡着。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这次陆眠的沉睡,接近了半个月,才苏醒。   陆眠在梦里,看到了过去,看到了他和俞南枝的这场故事里,他的视角。 第二十一章 只能是我的   俞南枝高中毕业就直接参军去了,在军队里待了7年,完成很多s+的任务,立下了很多军功,得到了一个在他的那个年龄段很高的军衔。   彼时的俞家,经营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得到上头的支持,这个私生子又异军突起,所以俞家家主,俞父把俞南枝请了回来。   俞南枝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留在队伍里,完成的任务太多,也代表他身上的伤太多。他也有意回到俞家,欺辱他的整个俞家,他都要这群人付出代价。   眦睚必报,是俞南枝的人生信条。   他曾经的队友,都说俞南枝,空有一个文雅秀气的名字,狠起来却像条疯狗。   俞南枝要重新回到俞家的那天,刚好是中秋,俞家主宅里热热闹闹的,嫡系旁系都到了大部分,一边是因为俞老爷子已经八十五的高龄了,一边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杀回来的三少爷。   彼时的陆眠在医院,俞南沉心脏病犯了,以前这个娇贵捧在手心里的最小的一个孩子咳嗽一声一家人都要忙翻天,现在这个家族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哪怕是中秋,也只有陆眠陪在这里。   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团圆的日子,陆眠也没有回家,等俞南沉睡着之后,他来到医院后花园一个安静的角落。   啪——   弹开打火机,幽蓝的火焰映照着他的半张脸,让这个素来带着文雅气息和一口气仙气的贵公子变得鬼魅性感起来。   火焰熄灭,他吐出了烟圈,俞南沉身体不好,在对方身边时,他没法抽烟。   他其实压力很大,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的,可他从小就是他那对疯子父母培养来讨好大家族的工具,他很聪明,所以知道给自己戴上面具。   压抑着,在心底住着一头沉睡的野兽。陆眠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苏醒,会露出狰狞的爪牙。   他期待放纵的时刻,毕竟装太久,人也会累。   陆眠意兴阑珊地抽着烟,没有颓废,只有着一股子倦怠的慵懒,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拿出烟夹在指缝间,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他的父亲。   挑了挑眉,接上,客客气气生分得如上下级一般和自己父亲说话。   果然那边只煽情了三句话,就在吩咐陆眠,下一步,需要拿到些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皮靴踏地的声音和烟头灼烧到自己皮肉时的痛感是同时发生的,他挂掉了电话,回头看去——   那是二十五岁未满的俞南枝,刚从部队里出来,身形挺拔,穿着军靴和迷彩工装裤,一双腿又直又长,身上就一件军绿的短t,用皮带扎紧裤腰里,腰身很窄,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留着寸头,本就是俊挺的五官带着军人的肃杀和野性,像草原上夜里出来溜达的美洲豹,每一处都是又野又冷的美。   好像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凶,很不好惹哦。   陆眠偏了偏头,心里有了个解读。   和小时候眼神一模一样,这小孩,杀回来了啊。   这样的口吻不太对,因为陆眠自个儿比俞南枝还要小上快两岁。   把烟丢进垃圾桶里,单手插进裤兜里,他今夜穿了白色的西装马甲,身形颀长,五官俊美,自带柔光,头发是温柔的栗色,含着笑,语调温柔,“欢迎回家…”他顿了顿,把三少爷三个字咽了回去,漆黑的瞳仁注视着俞南枝茶色的眸子,“南枝。”   俞南枝身体僵了僵,目光闪了闪,慢慢地走到陆眠面前,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靠近。   久别重逢,俞南枝先暗自和陆眠比了下身高,还好,只矮半个头。然后他终于满足地笑了笑,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拉陆眠那只被烟头烫伤的手。   陆眠本来想躲开的,他有洁癖,可是,在看到不远处树后面躲着的人时,他往外躲的动作瞬间僵住,让俞南枝握住拿起来仔细的端详。   从军生涯没有让这个男人肤色变得有多深,像是倒入牛奶的巧克力,细腻滑嫩,低头时的那一小节脖颈,过分好看了。   月光下可以看到陆眠的指缝那里小小的指甲盖大的地放皮肉猩红。   “你创可贴呢?”俞南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眼睫毛像两把刷子一样抬起,直视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我记得你以前有随身带创可贴的习惯。”   他在少时俞家吃了不少苦头,每次受伤被这个人遇见,都会给他递上创可贴。久而久之,俞南枝认为,陆眠是因为照顾俞南沉的缘故,会随身带创可贴。   “爱打架受伤的小狗离家后,就没有带那玩意的习惯了。”   俞南枝又不是蠢,闻言,手指摩挲着陆眠的掌心,他从部队里回来,手指都还带着粗茧,陆眠和他不一样。   一双手,像玉一样,他生怕重了点,都能给擦破皮。   温柔一点,俞南枝,他想,别把人吓跑了。   后来和陆眠纠缠得久了,他才知道自己最初的想法,过于愚蠢。   俞南枝眼底含着笑,他再靠近陆眠一些,两个人挨得很近。   俞南枝耳廓发烫,但是久别重逢,他太高兴了,该怎么表达高兴?   他想抱着陆眠转圈,然后…亲对方。部队里,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他们亲得可火辣了。   像动物标记一样,凶悍得恨不得把对方吞了。   也许是想到过于激!情处,俞南枝自己开始脸红,他盯着陆眠,目光灼灼,志在必得,“陆眠——”   “嗯?”和人这样亲近,确实有点怪异,但如果是这个他从小观察到大的小宠物,他养在暗处的宠物,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当年,我听你的话,去参军。”他埋首在陆眠脖颈间。   “我没有说过让你去。”   “你让我班主任去动员我,我知道,你还有意无意暗示我。”俞南枝当年,是想和陆眠考同一所大学的,“我让你和那个蠢货病秧子独处了七年,你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的,而且…只能是我的。”   “凭什么?”陆眠仍然是温柔地问。   闻够了,俞南枝直接强硬地把陆眠抱了个满怀,像是小孩子强占心爱的宠物一般,霸道得不容分说,“凭我,是俞南枝。” 第二十二章 这就有意思了,回来还要住陆眠房间   陆眠轻轻地笑了两声,“凭你是俞南…枝…”   他的手,搭上了俞南枝的脖颈,覆在大动脉处,温柔,鲜活…   俞南枝身体一僵,只是一双眼睛,仍然注视着对方。   陆眠低头,嘴唇覆在他耳廓处,血液流速加剧,像是一块涌到那里去了一样,像鲜红的玛瑙。   热气喷洒着,俞南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陆眠,和他想象中好像有些不一样…不过…很刺!激很有感觉。   远远地看着,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我想你弄错了一个问题。”陆眠低声道,“我这人,从小心底善良,看见可怜的东西,特别是流浪的猫猫狗狗,受伤了,饿了,我都会给它点吃的,帮它包扎下伤口,我喜欢它们看我那种全身性依赖的感觉,但是我不会带它们回家。”   “如果非要跟着呢?”   “踢远点不就是了,多简单。”陆眠眼底的笑容变得虚幻,“俞南枝,你和那些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真要说激起一点我怜悯之心的话,大概是当时的你我,都不算俞家人。呐——”他手指轻弹了几下对方的脖颈处的皮肤,看到俞南枝眼睫毛抖了抖,“特别一点的话,你还不如你那弟弟,你不过离开七年,我可是护了他几个七年呢?你能有他特别吗?”   俞南枝拳头握紧,要不是想到这家伙锦衣玉食惯了,他都想直接一拳打晕绑走。   闭眼忍了很久,才没有暴发出来,手插在兜里,俞南枝退开了些,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的陆眠,嘁了一声。   面容冷峻,说出来的话也足够冷酷,“撑死活不到三十的人,现在就可以当死人了,你不用拿他来激我。”   陆眠想笑,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俞南沉在他眼里,可活不到三十左右。   “我在部队里,只执行s+的任务。”俞南枝抱着双臂,眉宇间透着股谁都不服的霸道劲儿,“除去刚到的一年和离开的那一年,五年间,一年一个任务。而你,就是我的下一个任务,大不了,我就再花个七年,无伤大雅,来日方长,我俞南枝耗得起。”   他扫了陆眠一眼,“明天见。”说完,也没带笑的,转身就走。今晚他就是来和陆眠见个面,他还得回俞家老宅。   路过那棵树时,俞南枝停了下来,他注视着树干,“他给我贴了创可贴,你就让佣人来给我撕下来,我不答应,你就让他们打我,然后关进地下室,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弱小可怜像天使一样的,弟弟?”尾音上翘,“将死之人,争不过一个活人的,没了他,你又算什么东西?嗯?寄生虫?”俞南枝抵唇笑了笑,有些时候,他的神态举止其实很像陆眠的,“呐,还是快死的。”   扯起唇角冷冷一笑,俞南枝大步离开。他可不是玻璃心,三两句话想让他知难而退,做梦。   他丫的还非要把陆眠和俞家搞到手了。   陆眠稍微转了方向偏了身子看到树干背后的人揪着胸口坐了下去。   眨了几下眼睛,撇着唇角,他看了下腕表。   预估着那人身体的极限,才走过去,才听到,俞南沉痛苦的低吟声。   他熟练地把人抱到急救室,看到红灯亮起。   然后想着,自己做得了鹬蚌相争渔夫得利的那个渔夫吗?   …   陆家的生意,有接近七成是仰仗俞家的。   做狗是会成习惯的,虽然明面上是朋友,是世交,但总是会低看一眼的。   陆家培养大儿子做继承人,小儿子陆眠,因为嘴甜会说话长得也讨人欢喜,就送到陆家给几个公子小姐当玩伴。   其实存的心思,是希望陆眠能娶了俞家二公主的,可惜俞南兰,喜欢硬汉肌肉男,就是手臂肌肉比陆眠大腿还粗的那款的美国式英雄,所以陆眠只能和剩下的两个儿子交好。   俞南枝这个私生子没在选项之内。   俞家小儿子俞南沉前面提到过,身体不好,受宠爱不受重视,俞家人哪能不明白陆家的心思,正巧这俞南沉也很欢喜陆眠,就当找个玩伴兼保姆。   陆眠这个玩伴和保姆当得很称职,自家公司和俞南沉都能兼顾好。俞南沉15岁以后,身体好了很多,成年那天,俞父给了他一个落魄的子公司,当他的生日礼物,因为俞南沉说要找点事做,让他自己找人处理,自己当个挂名收钱的董事长,全当是哄人开心。   俞南沉找谁?他只能找陆眠。   陆眠从陆家脱身,全心全意搞起了这个落魄的子公司,当俞南沉二十岁左右时,有了起色。   作为老牌家族,传统实业的龙头,在高新科技上有了颓势,而这个子公司是他们试水失败的产品,陆眠救活了。然后,慢慢的壮大。   而陆眠,代表的是俞南沉。   俞家老大犯了嘀咕,俞二是女儿,以后最多分点股份陪嫁,俞南枝是私生子拿不上台面不值一提,俞南沉那个病秧子受宠又如何又不受重视,俞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眼下,似乎一个二个都要反了天了。   那个陆眠,软硬不吃,他暗示过多会,仍愿意为病秧子卖命。   他现在,得看看俞南枝愿不愿意和他合作了。   所以等俞南枝从俞父房间里出来时,就看到俞大站在他面前,“三弟,房间收拾好了,大哥带你过去,然后你给我讲讲军队里的生活,我可向往了。”说完,伸手就想搭上俞南枝的肩。   俞南枝退开,目光扫了一眼俞大的手,“大哥,我有洁癖。”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陆眠那厮也对他说过。   “洁癖…”俞大收回了手,装作无所谓,“那我不搭你便是,你看…”   “我住那一间。”俞南枝随手一指,便指到了陆眠在俞家的房间。   俞大愣了愣,关于俞南枝的回忆吧,就那么几次,俞南沉被他气到发病,嚷嚷着把对方打了个半死,一问原因,就是对方老爱偷看他和陆眠。   因为实在是闹得有点过分了,所以俞大才印象深刻。   这就有意思了,回来还要住陆眠的房间。   “那行,大哥再让阿姨去打扫打扫,他们好久没回来住了,都落了…”   灰字还没说完,就被俞南枝打断。   “不用。”他埋着头往前走,俞大却笑了笑,走到他身边,“陆眠,每个周末的晚上,都会到一家叫暗夜的酒吧,狂欢一整夜。”   俞南枝看向他。   俞大露出一个笑容,“我找人跟了好久才摸到的,俞南沉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是幻想我…抱你吗?   俞南枝终于给俞大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大哥。”   虽然这感谢听着什么感情都没有。   俞大说了声不用谢,他看着俞南枝进了陆眠的房间,自己往回走,嘴角的笑容在扩大,有所图就是好啊。   陆眠在俞南枝这里,又能换到什么呢,他很期待。   …   第二天俞南枝在公司里像模像样地待了一天,俞家给了他一个漂亮但是无实际意义的职位,打算看这个兵蛋子,到底懂不懂怎么为商。   俞南枝当然懂,他当年是想要和陆眠考同一所大学,在部队里,他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经商的书。他和蒋文轩是好友,让蒋文轩找了陆眠用的相同教材给他一份,要不是蒋文轩实在和陆眠处不来,他都想让对方把陆眠的课外书复刻一份过来。   夜色来临的时候,俞南枝打了车到暗夜,没办法,他还没驾照。   挺偏的一个酒吧,藏在巷子深处,酒吧的外观,也破旧得像是即将拆迁的老房子。   俞南枝被保安拦在了门口,“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酒吧需要预约,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俞南枝穿了件天蓝色的T恤和灰色的运动裤,即使留着板正的寸头,也很鲜嫩,就是气场很凶罢了,当兵的习惯,身上没有任何饰品,“我来找人,露眠。”   抱着双手,“你们进去告诉他,俞南枝,他会让我进去的。”   “好的,您稍等,我们进去联系陆先生。”   …   酒吧里视线昏暗,灯光酒水的交织,晕染出朦胧奢靡的氛围,鼓点踩到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音乐,舞池中央,四肢修长衣料性感的分不清性别的人已经扭在钢管上像条蛇一样。   服务员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角落的卡座,旁边的沙发坐满了男男女女,互相喂酒,打牌,跟着音乐摆动着身体,而中间猩红的沙发只坐着一个男人,黑黄豹纹的短袖衬衣,手臂肌肉线条漂亮有力,领口大口,胸肌性感而又野性,他挂着金链子,头发刷了上去,露出额头,嘴里含着烟,修长的手指摇晃着酒杯调着酒。   和流氓混混一点也不搭边,大概是人生的太好了,显得痞气而又惑人。   与陆眠平日里矜贵温润的形象大相径庭。   “陆先生,一位自称认识您的俞南枝的先生过来了,您看,让他进来吗?”   陆眠调酒的动作一顿,猩红的液体和冰冷的蓝色撞在了一起,他只是迟疑那么一瞬,“让他进来。”   “好的陆先生。”   陆眠低垂着眉眼笑了笑,调了一杯很好看的鸡尾酒,然后靠着沙发扶手抽烟。   “陆哥,俞南枝,就是那位俞家当兵回来的三少爷吗?”身边有人好奇地问。   “嗯。”陆眠抖了抖烟灰,“好好招待,懂吗?”   “那一定的,陆哥的朋友嘛。”   陆眠不置可否。   …   俞南枝执行任务的时候,扫黑扫毒,酒吧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这个地方玩得有多野,就旁边卡座已经脱了裤子在办事了的地步,程度已经不低了。   俞南枝皱紧了眉,在有一个男人的手想摸上他的臀时被他捏住手腕,咔嚓就折断了。   男人痛嚎一声,身边的朋友抄起酒瓶想和俞南枝干,俞南枝身边的服务员笑眯眯地鞠躬,“先生息怒,这是陆先生的朋友,第一次来,您见谅。”   那些人瞬间就揠旗息鼓,咒骂几句坐了回去。   “陆眠是这里老板?”   “不是。”服务员道,“他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一个俞南沉还不够,又多了一个朋友?谁?俞南枝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糕,脸冷得能拧出水来。   “陆先生他,脾气不太好,玩得也比较,嗯,奔放,打人比较凶残,酒吧里的顾客,都很怕他。”   “陆眠脾气不好?”俞南枝短暂地疑惑了一下,“打人凶残?”就陆眠那手腕…   服务员回头看了俞南枝一眼,笑而不语,说实话,那位先生第一次来是穿着白色西装,他也看不出来。   俞南枝被一路领到了陆眠所在的卡座,陆眠正弯着身体玩牌,他到时抬眼看他,目光犹如实质地上下打量。   俞南枝有些不自在,他穿的是陆眠留在衣柜里的衣服,但是输什么气场不能输,“怎么,来玩也不叫我?”   俞南枝随意地坐到了陆眠身边,翘起二郎腿,气质冷酷,十分高拽的模样。   陆眠放下牌,“叫你来玩?你能喝酒吗俞南枝?”然后把那杯鸡尾酒推到了俞南枝面前。   俞南枝挑眉,他…确实不能喝。他完成的任务很危险,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许饮酒。   不行,不能一来就喝醉,“我没想到你居然…”侧眸,用刚才陆眠打量他的目光打量陆眠,“穿得很…有味道。”   “怎么,要不要也换上我这身?”陆眠端起鸡尾酒递到了俞南枝唇边,“穿的衣服,是幻想我…抱你吗?” 第二十四章 我也会扭,扭给你看   俞南枝显然没有体会到抱这个动词更深层次的含义,但是穿着对方的衣服安心的同时多少还是觉得羞耻的。   他垂眸看了眼色彩艳丽的酒,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你倒不如说我想抱你。”   手指摩挲着杯身,因为加了冰块,杯壁上都有了水族,顺着陆眠的手指滴落了下来。   让他觉得有些难受,离发怒,只有那么一线。   “不喝吗?”他垂着眼问。   俞南枝对危险的到来很敏锐,他诧异地瞅了陆眠一眼,也没有瞧出什么不对,“你陪我喝。”接过酒杯,手里像攥了冰块。   “可以。”陆眠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威士忌,两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离得不远,膝盖挨着膝盖,陆眠不动声色地退开一些距离。   俞南枝看着有些不爽,倒也没有死皮赖脸地靠过去,只是企图用自己的眼神让对方屈服。   陆眠冲他举杯,然后含着笑一饮而尽。   俞南枝眉角一跳,知道自己这是被挑衅了。左右自己是俞家的人,喝醉了在这里谁也不敢动他?   哦?陆眠…   俞南枝压根就不觉这人会动自己,是他想动他而已。   于是心一狠,滴酒不沾的人仰起脖子就是一口闷,回甜之后,辣得封喉封胃,俞南枝当场脑子就炸了,动作迟钝那么一两秒,把酒杯搁在桌子上,抬眸眼神倨傲地看着陆眠,“这酒不错。”   挑衅回去。   陆眠浅浅地笑了,“几位朋友,俞三少海量,陪他喝几杯吧。”   于是旁边两个沙发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敬了过来。   大脑接近当机的俞南枝按着太阳穴,眼神发冷,“一个个敬,别一起凑上来,我洁癖。”   说完睨了陆眠一眼,一杯一杯地下了肚,一群人只敢一人敬一杯,倒也有五六个人左右,敬完之后,酒吧里已经接近零点,窜进了舞池里,开始跟着节奏摇摆身体。   俞南枝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舞池,认真且专注,像是在部队里开会一样。   陆眠用手机回了几条信息时,舞池的温度达到了顶点,有一个衣着性感妆容艳丽的女人从天滑着钢管而降,然后缠绕如蛇跳起了令人血脉喷张的舞蹈。   有服务生在陆眠的招手下走了过来,陆眠把一叠钞票放进托盘里,“跳得不错,给她的。”   “谢谢陆先生。”   服务员离开后,陆眠正打算欣赏,俞南枝就极其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也叫不错?”   “…”陆眠看向他。   酒上头的俞南枝嗓音又沙又性感,整个人显得很慵懒随意,他偏着头,迷蒙的灯光下眼睛亮晶晶的,“我打的军体操都比这玩意强。”微抬下巴,极其骄傲自信的炫耀。   “我没看过不好作评价。”陆眠笑着说。   俞南枝定定地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离不得不远,能闻到彼此的酒味。   酒吧嘛,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荷尔蒙的味道,容易让人堕落,所以很容易让人疯狂。   俞南枝觉得热,他拽了拽领口。“你想看?”   “嗯。”陆眠这个人,直接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那好。”俞南枝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挨得近了,才发现这位大爷脸都粉了个彻底,杏眼像奶狗一样湿漉的,“找个没人的房间,我跳给你看。”   “还真打军体操吗?”陆眠失笑。   俞南枝皱紧了眉,头很晕,身体也很飘,他抓住陆眠的袖子稳住身体,陆眠只是瞥了一眼,倒也没有想拍开的想法。   “我在泰国执行过人物,看过别人跳过。”神情很不耐烦,像是暴躁到了极点,但是还是委屈地耐下心来解释到,因为他觉得自己要哄着陆眠,“不就是扭几下嘛,我也会扭,扭给你看。”反正又掉不了肉。   “嗯?”喝醉了就这么奔放的吗?   “你让我睡就成。”他想睡觉,但是这个地没法睡,他又不敢走,怕自己直接趴下。 第二十五章 你比女人还好看   “我让你睡!?”陆眠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他看着已经手抵着额头弓着身子的俞南枝,T恤很薄,可以看到漂亮的蝴蝶谷。   “嗯。”俞南枝低低地应了声,“陆眠,我头晕,想吐…”   他话音刚落,就把陆眠捏住下巴抬起,俞南枝皱眉,这样弱势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抬手就想给陆眠挥开,然后被捏住了手腕。   酒实在太烈,把俞南枝四肢百骸都给烧软了,“捏我,陆眠你…唔…”   俞南枝被拉撞到陆眠怀里,直接给他撞晕乎了,整个人被横抱起来时,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只能看到陆眠的下巴尖。   “陆眠…”视线已经发晕,灯火酒绿的,四周都是重影,薄荷香,好像让他的脑子更晕了。   “嗯?”   “啧…”喝醉酒的人显然活跃了些,俞南枝伸手就摸陆眠的下巴,“你怎么这么好看,比女人还要好看。”   陆眠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某人虽然已经醉得找不到北,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但是还算让人能听得清楚。   “部队里,战友们说,男人和男人,嗝…也可以很舒服很爽,就…用后面就行。”抓不到下巴,整个人也很晕,手就垂下来,“我终于知道…18岁那年我为什么想你一整夜…呃嗯,那么难受了,我想…曹你…”   “嗯…”醉了的人,醺醺然的眼神带上了侵略略夺的味道,陆眠偶然瞟到,一种被挑衅的怒感和兴奇感在他的血脉里开始流动,升温。   看到小时候的俞南枝时陆眠就明白,他不仅对弱小的东西有奇怪的喜好,他更对那种很强很傲的东西欺负成小可怜有兴趣。   比如豹子,就应该被驯成猫。   “肖想已久啊…”醉汉,胆子就是大,“想让陆眠那个精致得像假人一样的家伙,哭…”   “好啊。”   陆眠知道,自己体内的那堵门要被打开了,不枉…他对这家伙用了这么些心思。   所以,本来没想今晚发生点什么的陆眠,一切就都说不准了。   酒吧酒廊深处,身影被拉长,一个男人被横抱着离开,长腿在空中轻轻上下晃动了几下,在墙上留下了影子。   …   陆眠把俞南枝带到了一间房间,房间是暧昧的水红色的灯光,心形的大床上拢着纱帐,下面是一大堆玫瑰。   俞南枝被近乎扔到了床上,玫瑰花被压挤开,本来要睡着的人被砸醒了过来,酒的后劲在无限放大。   漂亮的花豹,像只猫一样,在床上扑腾不起来爪子,连声音都是细绵的。   “陆眠…”   “你不是要扭给我看吗?”从床头拿出了润滑剂,还有一根紫色的小辫子,用皮鞭抬起缩在床上找不到北的花豹,“俞南枝,扭给我看,不要出尔反尔。”   “扭?”俞南枝摇头,他很难受,心肺都快热炸了,爪子自己撕扯着自己的T恤,“我难受…”是可怜的鼻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下巴不高兴地扭开,“丫的…好烦…”然后自己挣扎着想坐起来。   陆眠却坐到他身边,“你不扭给我看,我就去看别人了…”   “你不许去,你是我的!”俞南枝猛地扑到了陆眠身上,“扭…我扭…”   然后抓着陆眠,笨拙而又古怪地贴着身扭来扭去。 第二十六章 还是床上的猫可爱些   年轻的,鲜活的,充满男性荷尔蒙张力的躯体,鼻尖是浓重的酒味,再称着包间里情粉色的装潢,有很多东西在发酵。   陆眠是一个好人,于是他手指捏着俞南枝的后颈,凑到对方耳朵边,“扭得很好看,但是,人家那些穿的都很少,你还差了几分味道。”   迷迷蒙蒙的俞南枝,脑子里只有陆眠的声音和指令,他笑了一声,“唔…那就…嗝…脱呗。”   然后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手上没力气,扯了半天也是徒劳,最后喘着气躺在玫瑰花瓣里,“脱不了…”   陆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了扯鞭子,然后啪地一下,落在了俞南枝的胸膛处,增添意识的小玩意,陆眠也留了余地,没有皮开肉绽的场景,毕竟…   现在的俞南枝可太乖了。   吃痛了一声,抱着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双杏眼无措地看着他。   一米八几的男人,一瞬间可怜得像被欺负了的猫崽子。   “唔…痛…”   像是在逗猫,这像是在驯猫,总之豹子一瞬间失去了爪牙和野性,只能在柔软的床铺上挣扎着扑棱着落下来的一鞭又一鞭。   可是四肢没有力气,他妄图爬滚下床,被掌控者拉了回来,只能无力地蜷缩着。   四肢,肩背,窄腰,还有,挺翘饱满的雪山。   像是柔软的雪媚娘,挤上了一路又一路的鲜红的草莓果酱。   挥鞭有方向,即使已经被酒精摧毁了神智,俞南枝也知道了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玫瑰花瓣从床铺上被打飞在地上,四处碰了壁后,俞南枝终于撞进陆眠的怀里,那里没有鞭子会抽到他。   于是他抱着陆眠的腰,费力地往陆眠怀里钻。   达成目地的陆眠手一松,鞭子掉在了地上,他捏住俞南枝的后颈,逼迫着对方注视着他的眼睛。   “俞南枝。”   被欺负得筋疲力竭眼眶泛粉的俞南枝,已经困倦,他耷拉着眼皮,还是乖巧地应声。   陆眠啃上了他的颈侧,还有那好看性感的喉结。   “你想要曹我?”这句话,被吞进了呜咽声里。   它今天特别乖,连脱衣服时,都会顺从地抬起手。   衣衫一件又一件地落在地上,包括贴身衣物。   最初的最初,面对乖巧变成猫的豹子时,猎人还是会很温柔地抚摸着豹子的皮毛,柔软的,细滑的,让人爱不释手。   猎人很小的时候,就关注着这头小豹子,虽然这头小豹子比它还年长些,但是它是那么依赖它,眼睛总是围着它转。   猎人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最开始纯属逗弄,后来想着,这样古怪的饲养关系也不错。   猎人看着被欺负得可怜巴巴的小豹子想,他确实很想看到,这头豹子,张牙舞爪地回来,把这群人,一个一个撕碎的场景。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小豹子去草原。   久到他已经快忘记时,久到猎人都已经快对这个世界厌恶时,小豹子已经变成了成年的花豹回来了。   是他想象中的样子,猎人还没想好以后怎么驯服对方,对方就贴了上来,毛茸茸的爪子按在他身上,嚷嚷着要把他吃了。   那猎人只好把它吃了。   最初的这场掠夺,因为从不喝酒的俞南枝醉了酒变得极其乖巧顺从,让陆眠这个衣冠禽兽,秉承着以往优雅温柔惯了的方式,极其耐心细致地安抚着俞南枝的每一处。   甚至接吻时,吮过香甜的酒液,也衍生出缠绵悱恻的氛围。   他把红酒倒着浸过牛排的每一处,动刀叉时都是慢条斯理优雅温柔。   甚至到后来,俞南枝都在这溺死人的温柔中,睡了去,他太累了,哪怕被人掐住了腰。   好看的脚踝,在情粉色调的空气中,更加羸弱了。   俞南枝无意识地闷哼着,又沙又哑但是却意外的软和甜,醒来又睡过去无数次,最后彻底头偏在枕头上,再也出不了声。   因为过于温柔而被他忘记的这场最初,俞南枝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陆眠甚至开了灯,让什么都没有穿的他,曝光在灯光下,陷在柔软艳红的床铺里,白与红的色彩碰撞,极其强烈。   因为开始时抽过,肿了起来,雪媚娘似的皮肉上,肿起草莓果浆的纹路,又凄楚又好看。   于是陆眠,开始细细地欣赏起来。   至于细到何处,就是,知道俞南枝那颗神秘的痣在何处的地步。为了能这样仔细观察,陆眠甚至大发善心地抱着对方进浴室清洗了一下再好好研究,不然…   他确实很想看俞南枝发烧的样子。   直到快天亮时还没打算离开的陆眠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他还有点可惜。   可惜没看到俞南枝被他吃掉后发怒的模样,他很期待他们能打起来,然后让俞南枝不要再总是一副在想要掠夺他背后藏着的那副疼惜的模样给丢掉。   但是再可惜,他也只是看了眼陷入柔软床铺里睡得香甜的某人一眼,就拿起司机送过来的西装离开。   …   一个电话,陆眠被叫到了省外,陆家长子,也就是他大哥在m省谈生意时,被绑架了。   这桩绑架案,耗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陆眠差点没被他父母逼得原形毕露,   陆眠赶过去处理好回来还没有歇口气,就赶过去和一个黄总谈生意。   “哎哟,陆总,这生意,俞总和我们已经谈好了,都是俞家的生意嘛哈哈哈。”   “俞总?”陆眠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回头,就看到穿着黑白骑马装的俞南枝。   他身形利落地从马上下来,将牵引绳递给服务员,低头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下颌线线条锐利逼人。   抬头时,一双茶色的眸子看着陆眠,讥诮一笑,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是衣架子,宽肩窄腰,收腰显形的骑马装让他更加帅气利落,长筒靴这么一步步地踩,踩出了高傲逼人的姿态,因为他曾经是军人,身板挺直,姿态一绝,跟副画一样。   很好的艺术品,陆眠想,不过还是床上的猫可爱些。   “俞总。”   “黄总。”俞南枝和黄总打完招呼后,向陆眠伸出了手,“有段时间没见了吧,陆总。”   是啊,不过一个月,你都成总了。 第二十七章 哦,那又怎样?   陆眠瞥了一眼他的手,握了上去,含着笑,“俞总,未来可期。”   “我就当是你的祝贺了。”俞南枝松开了手,同那位黄总迎了上去,三人皮笑肉不笑地在一起寒暄。   倒是陆眠整个人话有点少,打高尔夫也只是随意地玩了两把,就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看俞南枝和那位黄总打。   球场绿草如茵,快入秋了,这样阳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的天气在南方的秋冬并不多得。   陆眠撑着太阳穴有些昏昏欲睡,也确实心大地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自己身上盖着毯子,俞南枝站在他的身前,背影颀长挺拔,给他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残阳如血,俞南枝双手插在兜里,微微偏过脸,侧脸精致,宛若神赐的男性美。   “你很累?”   “有点。”陆眠舒展了一下?身体,把毯子放在一边,扭着脖子站了到俞南枝身旁,还有兴致地赞叹一句,“这黄昏景致不错。”   他穿着银灰的西装,整个人矜贵得一丝不苟,头发服帖,笑容优雅得替,和那日在酒吧里挂着银链开着领口抽着烟的男人判若两人。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俞南枝一点儿也不在意,皮靴转了个方向,俞南枝手直接扯上了陆眠的衣领,眼神发冷,怒气冲天。   “陆眠,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才让你现在还敢轻松地和我说景致好看?”   陆眠垂眸看了一眼那人的手,心想,毕竟是刚从部队里回来的豹子,清醒发怒时,自己,倒也未必能打过。   “纵容?”轻轻笑了下,陆眠眼睛里有莫名的光,“我可从来没有要过你的纵容。”   俞南枝怒极反笑,另外一只手抡起的拳头怎么都揍不下去,他怕把陆眠打晕死过去。   看了一眼夕阳,绷紧了下颌线,“我是喜欢你,也想干!你,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这么折辱我,陆眠,趁着我醉得不省人事抽了我一身的鞭痕几个意思?”   “…”陆眠的眉宇微抬,罕见的觉得意外,“就这?”   俞南枝的脸色瞬间降至零点,他猛地松手一甩,陆眠配合着几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就这?”俞南枝看着陆眠,气势十足地步步紧逼,陆眠配合着往后退,后背贴在了树干上。   俞南枝捏紧对方的下巴,“灌酒,抽我一身,第二天不告而别,甚至纸条都没有一张,陆眠,你玩得太过了。”   他那天醒过来,头疼欲裂,那种头快劈开的痛楚,甚至让他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异样,只是在起身看到自己一身鞭痕时,差点当场去世。   红肿的鞭痕,像是一种羞辱警告,俞南枝可不觉得这是一种情趣,是情趣他丫的陆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干了?   是了,他都醉得不省人事,都被脱!光了,陆眠居然只是抽他然后毫无兴趣?俞南枝在诡异的脑回路上发展一去不复返,越想越觉得生气,他就如此不喜他?   完全没想,要是自己被那啥了,更值得暴跳如雷委屈愤怒?   陆眠也察觉到不对,他的笑容开始消失,任谁真情实感地把人草了一顿,结果对方压根没察觉到,都会觉得,受辱了吧。   陆眠脸色变得古怪的异样,他偏头瞅着俞南枝卷翘的睫毛,怪他太温柔,怪他低估了俞南枝的身体素质。   “俞南枝,你这样,倒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实质性深入一样兴师问罪。”   有种被诡异戳破心思的羞窘,三观从来就不正不属于正常人俞南枝其实更生气的恰恰是这点,夕阳下俞南枝耳廓都红了个彻底,不行,自己这输了太多了,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被全部压着走。   “你有那个能力?你也敢?”俞南枝不屑地笑出了声,睨着陆眠,“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你哭。”   “看来还是太轻了。”陆眠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俞南枝的心思,他很喜欢这种戏耍的感觉,似乎拿一下扮猪吃老虎的剧本,也不错,于是他意兴阑珊地说。   “你什么意思?”   “以后有的是机会记忆深刻。”   “你到底在说什么。”俞南枝火气彻底爆发开来,他一拳砸在陆眠的脸上,本来想着一会这优雅矜贵的公子哥要是还手自己让他一点不让对方太憋屈,没想到的是陆眠直接被这一拳打倒在地上。   俞南枝愣住了。   他控制了力道的,最多痛了点,不至于晕的啊…   “陆眠…”   侧躺在地上的青年没有回应。   他精神本来就不太好,一看到他俞南枝就知道对方消失的这一个半月烦心事不少,人都熬瘦了,眼睑下乌青一片。   自己应该再忍忍和对方算账的。   没事儿,自己孤独那么久,好不容易终于有机会走到他面前,多忍忍吧。   俞南枝蹲了下来,皱着眉焦急地给对方检查了一下!身体,因为任务危险,所以他会一些基本的医疗和急救常识,再三确认对方只是晕过去后,俞南枝松了口气。   他蹲着看了会陆眠,低头浅浅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戳了戳陆眠不太明显的酒窝,“这么弱,让我怎么好强取豪夺。”   他伸手想抱起陆眠,对方却醒了过来,撑起身子,吐了口被揍出来的血水,“不好意思,最近没怎么休息,刚刚睡了一会儿。”   俞南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也来不及收回去,变成很诡异的面部表情。   陆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俞南枝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叫【小沉】。   陆眠神色如常地接了起来,面部表情变得温柔,生怕声音大了点,能把人吓断气了一样。   “嗯,好,我马上过来,别怕,有我在。”他轻哄着挂断了电话,然后看向慢吞吞地站起来的俞南枝。   “不好意思,俞总,小沉有些事找我,我先走了。”说完想离开,俞南枝拦到了他身前。   “我有说让你走了吗陆眠?”俞南枝笑了笑,“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陆眠变得面无表情,“哦,那又怎样?” 第二十八章 你邀请我去你家?   “怎样?”俞南枝抬手想去碰陆眠被他打伤的侧脸,没想到对方退了退,他的手指僵在空中。   现在不是生气发怒的时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手收了回去,“俞南沉可以的的我也可以,陆眠,我能做得比他更好。”   陆眠微微垂着头抬眸看着他笑了,他的眼神有几分邪性和漫不经心,仿佛脱掉了西装,重新回到了夜店。   “他能做一条听话的狗,你能吗?”他说。   俞南枝眼神僵了僵,他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陆眠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等到他身影消失后,俞南枝低头不在意一笑,“为什么不能,只要你属于我就好了,呐…俞南沉真是烦人。”   …   分开不过一会儿,他们又在俞家的餐桌上相遇了。   俞南枝才把外套地给佣人,就看到陆眠和俞南沉并肩走下楼梯的场景。   仿佛一对璧人,病弱精致的男子,穿着奶白的长袖连帽衫,巴掌大的一张脸,瞳仁浑圆,肤色瓷白,看上去真的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白兔。   俞南沉紧紧地挨着陆眠,乖巧地听对方说话,陆眠比他高了太多,也会贴心凑到他耳边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氛围,虽然古怪,但却让人无法介入。   俞南枝很不爽。   不爽自己刚刚为什么在高尔夫球场体谅对方一个月的奔波劳累没好好同对方算账而放他回来陪这个病秧子。   俞南沉先看到的俞南枝,他下意识地就伸手捏住了陆眠的手指,目光怯而冷淡地扫了一眼俞南枝。   他企图高傲,自己从小体弱多病,整个俞家宠他却没几个人瞧得起他,他能欺负的只有俞南枝。眼下这个人回来了还压他一头,他很不服,企图用陆眠找回点场子。   反正小时候,他最快乐的事,就是俞南枝被佣人按在地上,他笑着问他还敢不敢偷看他们时,对方愤怒屈辱地说不,被他甩了一巴掌挣扎着爬不起来的样子。   于是他挽上了陆眠的胳膊。   陆眠微微一僵,他抬手想把俞南沉的扒下去,俞南沉却贴了上来。   “阿眠哥…”他小声哀求,俞南枝这人从来没有避开的想法,小时候他只能偷偷地看,然后无数次地幻想那人身边的是自己,现在…   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陆眠温柔却异常强硬地把对方手扒拉开,“我刚从外面回来,别挨我太近,小心生病。”   俞南枝乐了,笑出了声。   俞南沉沉下了脸,他和陆眠下了楼梯,陆眠只是冲俞南枝点头微笑,便进了厨房。   “他在关心体贴我,你再笑你也得不到这份温柔。”   俞南枝哪能被这人气到,插着兜意兴阑珊地说,“我觉得他更想说,我有洁癖,你是个病鬼,离我远点。”   “你胡言乱语。”俞南沉眼尖地看到俞父俞母带着他大哥二姐从花房进来,然后紧紧捂住心口,唇苍白颤抖地扶着楼梯扶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三哥,我小时候不懂事,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你就别同我生气了,我想好好生活下去,你能不能…”眼泪要掉不掉,泫然欲泣,“不要再拿我身体说事可以吗?”   “沉沉!”俞母哪能看自己的小儿子受这种委屈,她踩着细高跟过来,搀扶起俞南沉,目光不善地看着俞南枝,“俞南枝,你弟弟身体不好,不指望你能护着他,但是你也不能欺负他。”   “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用我欺负吗?”   “你,俞正雍!”俞母喊了俞父的名字,俞父看向俞南枝。   “江老那里明天让我过去和他说会话,还让我给您带些茶叶过来。”俞南枝看着他先开了口。   俞父目光沉了沉,敲了敲拐杖,“坐下来吃饭,一家人闹什么闹。”   俞大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也不怪三弟,咱们沉沉,确实有些娇气了。”   “大哥!”俞南沉急了。   “都坐下来吃饭。”俞父让所有人闭嘴,坐在了首座,还让俞南枝坐在他身边。   没办法,俞家现在被上头死死地盯着一点也不放松,这俞南枝,偏生是军方一位大佬的救命恩人。   陆眠跟着佣人端了菜出来坐在了俞南沉身边。   “小陆不用每次都这么顺着他宠着他让他无法无天了。”俞母对着陆眠道,“这么挑,你一不在不做那道菜,他就不吃饭了。”   “阿眠哥做的菜合我的口味。”俞南沉温温软软地说,仿佛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饭桌上,陆眠总会专门为他做一道菜。这道菜就放在他面前,俞家人纵容着他,都不会去碰。   今日是糖醋鲤鱼。   俞南枝瞥了一眼那道菜,突然出声道,“说起来,陆眠,算是我的堂弟吧。”   俞父看了他一眼,“是的,他爸和我是很要好的伙伴兄弟。”   “我还没尝过堂弟的手艺呢,看着很诱人。”俞南枝抬了抬下巴,“应该很好吃,太远了,不如端到饭桌中央吧。”   “不可以。”俞南沉沉声道,“这是阿眠哥专门为我做的。”   俞大道,“沉沉,不要任性了,不就一道菜而已。”   “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俞南沉来了脾气,“要吃自己去做。”   俞父严厉地呵斥俞南沉,“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任性,他是你三哥!”   “伯父,南沉身体不好,您别吓他。”陆眠终于开了口,一副很和善很好商量的模样,“三堂哥想吃的话,我哪天再为你下厨,南沉才出院没多久,就不和他计较了。”   俞南沉憋屈着说不出话来。   俞南枝笑了,“不用哪天,不如就今晚,就当…宵夜了。”   “阿眠哥…”   “好啊。”陆眠应得很爽快。   …   晚上陆眠从俞南沉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俞南枝站在原本是他房间的门口,望着他。   “还带哄睡的?”   “他睡眠不好,入睡很难,所以要哄哄。”   “呵…”俞南枝把恼怒压在了心底,“我的夜宵。”   “嗯,三堂哥…”陆眠满意地看着俞南枝嘴角僵了僵,“去我家吧。”   “你邀请我去你家?”俞南枝错愕。 第二十九章 你希望我慢点吗?   “嗯?”陆眠不甚在意地同佣人打过招呼后就往前走了。   俞南枝也只是短暂地错愕了一下,就迈步跟了上去。   俞南沉从房间里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情很复杂。   他和陆眠相处太久了,从小相处太大,即使他根本不完全了解这个人,也多少看懂了,俞南枝对陆眠的特殊。   对,特殊而又古怪的存在。   …   陆眠坐上了车,看见俞南枝站在他车窗旁边,降下车窗,“还没车吗?”   “驾照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拿到。”俞南枝看向他,“载我。”   “上来吧。”陆眠打开了车门,俞南枝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   陆眠搬出来的公寓离俞家和陆家都很远,美其名曰,是当时为了上学。   俞南枝才给自己系好安全带,陆眠的车就跟火箭一样射出去,饶是再怎么镇定的俞南枝,都忍不住伸手抓住扶手,绷紧了下颌线。   杏眼微微圆睁,打碎了冷酷的面具,终于有了几分可爱的模样。像已经炸毛了的猫,明明已经被吓到了,仍然死撑着。   陆眠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嘴角微抬,调转方向,直接上了高速,速度简直快到飞起。   “你…”   “怎么了?”   “后面有人在追杀你吗?”俞南枝忍不住道,这速度,是他在执行任务时,有人在追杀他们才有过,可能都还没这么快,大家都比较惜命。   “因为我想做菜想吃菜了,所以快一点。”陆眠莫名其妙地说着,眼睛像带钩子一样扫过俞南枝的紧绷的脸色,害怕的时候,原来腮帮子会鼓成这样啊,啧…   这害怕的样子,有点合他的胃口。   那就,再快点。   (疯子的模式,开车请遵守交通规则,不要模仿!!!)   “你希望我慢点吗?”他问道。   快和慢?怎么有点古怪。   俞南枝挪了挪身子,看了眼窗户外,快到只有残影,他刷地一下别过了脸垂下眼,“随便你,多快我都还受…唔…”   “陆…陆眠。”俞南枝声音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懊恼地咽了下口水,“你想死对…吗?”   “你别怕啊。”陆眠难得开怀大笑,把速度放慢下来。   俞南枝面子绷不住,脸黑如炭,却挺了挺胸脯,“才没有怕。”有些孩子气地恼怒地辩解。   “有人跟着我们呢。”陆眠抬了抬下巴让他看外后视镜,一直紧张着的俞南枝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跟了两辆车。   “太紧张了没注意到吗?”陆眠就喜欢戳人痛脚。   俞南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早就注意到了。”   “哦,那你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的。”   “…”俞南枝动了动身体,闭目养神,打算用装酷糊弄过去。   “俞南枝,我不太会打架,你可要,保护好我啊。”陆眠说完,车停了下来,熄了火。   俞南枝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栋别墅,身后有车灯照过来。   “你公寓不是在学院路吗?”俞南枝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不用。”陆眠拍了拍他的手,随意地靠在方向盘上,“警察来了,你怎么把他们打成半残。”   俞南枝眼皮一跳,脸色终于绷了,“你丫的把我当成无脑耍帅的莽夫吗?双拳难敌四手懂吗?” 第三十章 谁欺负谁呢   陆眠看着他不说话。   俞南枝气急败坏地把手机丢在一边,那边的几个人拿着钢管已经追了上来,他只是瞥了一眼,“待车里别出来,不想我死的话报警。”   然后打开车门碰地一下关上,他脱西装外套扔掉迎上去的场景在汽车的照明灯的照耀里,像浓重的夜色里多了个舞台,抬脚踢人的样子都有些赏心悦目。   陆眠倒是很简单,就像是斗兽场的斗兽一样,他也想看看,养的兽厮杀起来有多漂亮。   来的人大概有十余个左右,想针对的是他陆眠,还算是精挑细选的打手。   俞南枝折断一个人的腕骨,夺过了钢管,捶起人干净利索,没有多余的花架子,狠准快,踹一下就会让人倒在地上抽搐着爬不起来。   砰砰砰捶得直响,骨头碎掉和残嚎声在寂静的郊外交织成一场诡异的狂欢。   尽管他退下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受伤后遗症严重,但是招呼这群喽啰还不算太吃力,一手肘把一个人撞飞,俞南枝回头,看到有两个人拎着钢管过去打碎了车玻璃。   “杂!碎。”俞南枝低骂了一声,一脚踹飞面前的人,冲了过去,一拳一个,在另外一个扑上来时拎起衣领就狂揍。   眉宇间带上了杀气和狠戾,然后他看到陆眠在一旁抽烟,姿势优雅颓美,好看是好看,欠揍也确实挺欠揍的。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陆眠走的是任性这一挂?   有几个喽啰已经爬起来冲过去了。   俞南枝有些应接不暇,他把手边的人打趴下后,飞奔过去,揽过陆眠的腰身,把人压到车身上护在身下,然后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棍。   还是把他敲得眼前一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长长的眼睫毛抖了抖,俞南枝瞅着陆眠笑了笑,只觉得这人的腰挺好揽的,挺细的。   然后他被陆眠吐了烟圈   俞南枝一愣,陆眠反倒是揽着他的腰调转身位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时间拖久了,菜快做不成了。”俞南枝听见陆眠说完,然后睁开眼睛,嘴微微长大,有些吃惊。   尼玛,陆眠锤起人来这么凶狠。   他不想闹出人命,所以手下留情,陆眠倒是抡起钢管就蛮干。   酒吧那天喝的酒太多太烈,他忘记了很多事,包括服务员告诉他陆眠揍人很凶残这事。   身手超出了俞南枝的想象,所以在一地的人倒在地上哀嚎陆眠丢下钢管从口袋里意兴阑珊地擦手时,俞南枝有种被欺骗的恼怒。   至少他心里陆眠小仙男的形象彻底稀碎,但是…   他看向陆眠的下颌线,脸上沾了点血,更有男人味了。   心底的欲望叫嚣着想要喷薄而出,仿佛最后一道怕伤到对方的顾忌被打破,只想和对方硬碰硬的征服。   “走啊,做菜去了。”陆眠双手插在兜里,淡淡地说。   “你不让人来处理?真不报警?”俞南枝直到现在,或者一直到后面,都不知道,陆眠做的菜和吃的菜是什么。   “我知道是谁。”陆眠看了他一眼,“就当练手,他们会自己离开。”   俞南枝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他后背传来的隐隐的痛楚,提醒着他,他好像每一步,每一丝情绪都被这人算计牵引着。   又兴奋又抗拒。   …   俞南枝进到别墅里,别墅看来是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住,生活的气息很足。   装潢也充满野性和神秘感,墙上摆着的画大多是抽象扭曲的。   像是另一面的陆眠。   俞南枝心底尝出了别的滋味,这份待他的与众不同他很享受。   他看见陆眠从厨房里抱出来一坛子酒,玻璃酒坛,黄色的酒液里泡着蛇蜈蚣还有各种中药材。   放在茶几上,陆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沽了两杯酒。   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好看有力的小臂。   “刚刚挨了一下,喝点药酒。”   又喝酒?上次喝醉了把他抽了一身。这次又想干嘛?   这次不一样了,他这一个多月酒量可不是以前的小白。   “我刚挨的那一下还不是你故意的?”俞南枝端过酒坐在了他斜旁边的沙发上,“能打还装不会,你故意的吗陆眠?”   “对啊。”陆眠抿了一口,“你欺负南沉,我就欺负你咯。”   “…”俞南枝笑了,他喝了一口酒,“我不仅欺负他,还要欺负你。”   陆眠眼波流转,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向俞南枝举起了杯。   两个人碰了个杯,然后一饮而尽。   又饮了两三杯后,俞南枝有些许上头,然后他看见陆眠脸微红,眼神有些飘忽。   陆眠放松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领口,扣子绷开的那一瞬间,俞南枝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厌恶任何强加,也厌恶打乱规划。”陆眠似乎有些上头,他手指在虚空中轻!点着,像是在弹钢琴,“俞南枝,你好像破坏了我的计划。”   “陆眠,你醉了。”俞南枝的声音低哑了下来,像低音的大提琴。   “醉?”陆眠笑得很张狂,他忽然凑到俞南枝面前,酒气喷洒,眼神带了钩子,让人欲罢!不能,“身上还疼吗?那天的印子也该消了吧。”   恍惚间,俞南枝又感觉到身上有鞭子抽过的痛感,像生理反应一样。   他想起了刚刚揽过陆眠腰身的触感。   这人醉了,凑得那么近,眼神迷离,酒气喷洒在他脸上,蒸醺着他身上特有的薄荷香。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沙发宽大,俞南枝突然把陆眠压在了身下,擒住了对方的手腕,“你居然还敢提这事?”   陆眠挣扎了几下,呐,花豹确实很凶猛,挣脱不开啊。   他偏头,黑发盖住了眼睛,在俞南枝眼里,似乎是气急败坏。   “怎么不敢提,我能抽你一次,就能抽你第二次。”   “哈。”俞南枝气笑了,他捏住陆眠的下巴,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一点就燃,火花四起。   “我是不是说过,我这次回来,你,我志在必得。”嘴里放着狠话,身体却因为太过热烈的反应而红了耳廓。他其实,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快乐。   那个战友告诉过他,男人那里不是天生用来承受的,处理不好,会受伤,会很痛苦。   他其实,不愿意陆眠痛苦。   但是人已经压在就身下,再打退堂鼓,也不太好。   俞南枝外表狠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陆眠吞吃入腹,其实心里已经在犯嘀咕。   真要这么快就开干了?为什么自己的身体这么渴望? 第三十一章 这下总记得了吧   “你想对我做那档子事?”被他压在身下的陆眠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语气不带任何情感地说。   酒精还在发酵,俞南枝很讨厌陆眠这样看他的目光。箭在弦上,一切都激不得。   “对。”俞南枝破罐子破摔,“不然呢,我白费功夫逗乐自己?”俞南枝看着陆眠修长的脖颈,对方一直都富贵养着,皮肉精致到了极点。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舔了舔唇,俯身吻去,唇瓣才碰到温热细滑的肌肤,陆眠就扯住了他的衣领,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气息急促,剑拔虏张。俞南枝不知道,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早已经是一片粉色,耳廓处更恐怖,像快滴血一样。   手指从衣领处转移到下巴处捏住,陆眠忽然笑了,笑得很张扬,眼神狠绝,语气却很温柔,“俞南枝,我告诉你,非要我抱男人的话,我比较愿意选择抱俞南沉,秀气纤弱的,看上去软糯可欺的,而不是你这种,一拳能把我牙打掉的,懂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俞南枝,本来还在打退堂鼓的人,被这话扎了心,眉锋一冷,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刷地打下陆眠的手,“哦,是嘛,可惜了。今天,是我抱你,容不得你了陆眠。”   修长的手指拽过,撕拉一声,陆眠身上的衬衫被撕了个粉碎。   怒火冲天的俞南枝压根就没有发现,陆眠的反抗,一点也不走心地就让他把衣裤都脱了去。   脱完陆眠的衣裤时,俞南枝指尖都是颤的,他跪坐起来,直起身体,自己把自己的上衣脱了。   劲瘦的腰,漂亮的肌肉线条,肌理每一处都性感漂亮,后背蝴蝶骨,被钢管打击处大片淤青,有种触目惊心的凌虐美。奶油腹肌下的人鱼线,他就是草原上最性感的豹。   多一分夸张,少一分孱弱得过于脂粉气。俞南枝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于同性恋来说,就是宝藏蠢药。   灯光下镀着光晕更加美得惑人。   可是他眼里却只有陆眠,雪肌玉骨,但是却意外的充满雄性的力量感,身材绝对的s+级,俞南枝甚至觉得,这人身上的肌肉比他还要结实一些。   反差这么大的吗?   还没完的俞南枝思维有些跑偏,可是人都拔光了…   他轻轻俯下!身体,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俞南枝看见,喝了酒的陆眠,似乎无力反抗,别过了头,眼眶都泛了粉。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么委屈过…   俞南枝兀地就心软了。他不知道陆眠图的是什么,可这人是他的光,他说的再凶,真的一点也不忍心他受委屈。   要是真的强迫了对方,可能…无法挽回了。他们现在就有些糟糕了。   俞南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背对着陆眠,闭上了眼睛。   陆眠看到俞南枝漂亮的蝴蝶骨那里的淤青,本来还带着屈辱不甘的眼神,蓦地就变得很危险很强势。   美强的美人,战损起来,别有滋味。   俞南枝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坐了起来,“今天先不和你计较,陆眠,你记住,我才没有闲心管你稀罕抱谁,反正我们…来日方长。”他说着,弯下腰去捡自己的衬衣。   “你干什么!”俞南枝惊呼一声,陆眠从他身后袭来,他回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眠压在柔软的地毯上。   天旋地转,彻底颠倒。   刚刚还眼眶泛粉屈辱无力的人,转眼就眼神睥睨充满掠夺的危险气息。   他的手指挑上了他的皮带,“要抱我,裤子都不脱的吗?”   这样一砸,钢管打得后背伤差点没让俞南枝吐血。   他看着一瞬间变了个人的陆眠,咔嗒,皮带开了。   俞南枝睁大双眼,皱紧了眉头,直到被人拔到了腿弯,他才惊觉,两个人这下是真的啥都没穿了。   他的目光从陆眠的腹肌下移,然后愣住了,嘴唇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他没拔内酷啊…   而且怎么这么…身体传来惊人的热量,努力保持面不改色,俞南枝故作很淡定地问,“你要干嘛?”   陆眠目光在俞南枝身上游移,比用手直接来还让俞南枝战栗,那是一种未知的期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只是好奇,你会让步到什么程度。”   “…”俞南枝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想起身把陆眠推开,没想到对方直接手直接抚上了他的腰侧。   “唔…”腰身瞬间软了下来,像触电一般麻就躺了下去,唇微张,俞南枝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   陆眠怎么这么了解他的身体…   对方像是在精心地揉着面,每一次的落下,都像是要把他重塑一样,诡异的舒服,让人无法抵抗,无力反抗。   俞南枝把唇瓣咬出血来才清醒几分,他想反抗,没想到陆眠直接给他来了一拳,正中下颌骨,没有留余地,俞南枝耳边嗡鸣呆滞了几分钟。   他后悔,相当的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心软。   豹子脸上挂了彩,果然,伤疤,是男人魅力的勋章。   这人身上,有很多处伤疤,不明显,只有淡淡的粉,是陈年旧疤了。   陆眠眼神一凝,被俞南枝挥上来的拳风逼得向后仰。   然后两个未着片缕的男人在地毯上扭打在了一起。   是真的打,拳拳到肉,口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   茶几被撞歪,玻璃酒坛被撞碎在一边,酒香瞬间四溢开来,药蛇的尸体扭曲而又僵硬。   茶几的另一边,俞南枝被捏住钳住双手跪趴在地上。   俞南枝脸上挂着彩,他气坏了,陆眠打不过他的,他很清楚,可是光了衣服这人就像是知道他身体哪里特别敏感一样,一碰他差点没软成水。   奇了怪了,就像是他们是多年夫妻一样熟悉。   “俞南枝。”陆眠轻轻亲吻淤青的蝴蝶骨,他的眼角刚刚挨了豹子的一爪,现在都还红肿着,“你输了。”   “下次就没这么好运…嘶…”对方的吻,让人肌肉不断收缩,心痒难耐。   是他今天开始时迷了眼,最开始时放过了对方。   “不好意思,输了,就是我抱你了。”   “不是要抱那种…唔…靠陆眠,你丫的…啊…”俞南枝只觉得疼得整个人都快裂开,眼前一黑,差点没疼晕过去,最后骂都骂不出来。   额角滴落下了冷汗,手肘软得撑不住地,嘴唇都白了,低着头,俞南枝居然神游天外地想,确实真的疼得离谱。   他愿意把这份痛楚给陆眠吗?   “这下,总会记得了吧。”陆眠甚至有心情,俯下!身,同他紧贴在一起,捏上他的下巴。 第三十二章 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好结局   痛到眼角带了珠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极致的痛楚过后,又是直冲灵魂的爽感。   到最后两个人竟然无比契合起来,柔体的啪啪声,交织出华美的乐章。   肌肉线条处,有汗水滚落。   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欲望碰撞,在这里蒸腾,像是融化了的芝士,每牵引一下,都是粘稠带丝的。   俞南枝高仰着脖颈,喉结滚动,呼吸急喘,泄出口的声音,脆弱又软糯。   眼睫毛上滚落下泪珠,融在了嫣红的唇瓣上。   仿佛处在冰与火的两种极端中,被翻身仰躺在地上腿架起来之时,俞南枝有些慌了神。   “陆眠…”他抬手想推拒,声音嘶哑可怜得不像话,“够了。”   “那可不够。”陆眠压了下去,因为有了花液汁水的调剂,这次的结合相对于要轻松很多。   俞南枝失了神,在七荤八素中,忍不住骂出了声,“滚蛋陆眠…”   后来俞南枝晕了过去。   陆眠趴在对方身上,眼中癫狂的狂欢过后,慢慢地变得冷静。   身下的身体让他有些沉迷,年轻,温热,滑韧,健美而又性感。   他撑着头看着昏过去的俞南枝,长睫紧闭,上面还挂着泪珠,唇瓣丰腴,红得不像话。无辜而又可怜,和醒着时一派狠绝孤傲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孩子气。   说实话,他都快忘记对方了。可是回来之后,关于对方的记忆,还是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们接触得其实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眼神的接触和交汇。   但却像是彼此的陪伴,不一样的陪伴。就像是在下着雨的夜里,俞南枝像胆小而又谨慎的流浪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上前,也不离开。   “我可不是一个好人。”陆眠低低念叨了一句,和俞南枝的身体彻底分开,然后把人横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也不是一个好人。”   “希望,我们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俞南枝。”   …   俞南枝第二天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下传来的撕裂火辣的痛楚,差点没有让他再次晕死过去。   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屈辱的被陆眠给那啥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谁上谁下,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就是有些…   有些觉得自己过于呆傻了。   柔软的床铺上,俞南枝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很烫。   他身体以前是不错,可是各种高强度任务下来,身上陈年旧伤不少,体质也大大不如从前了。   不就是后面被那啥了,居然就…就发烧了…   俞南枝颓然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然后他嗅到了陆眠身上的气息。   耳朵尖又红了一片,其实在俞南枝的记忆里陆眠就是那种温温和和的看上去让人想靠近的,神仙一样的人物。   当然,他不只想靠近,还想拉下神坛。   可是这家伙,狂野起来…未免也太那啥了…   他想起昨夜,那人汗水滚落的场景,他在被褥里嫣红了眼眶。   似乎也不算亏。他自顾自地算了笔账,才想起故事的另一个主角不在身边。   就把他丢在这里?   喉咙里像起了火,想喝水。   俞南枝扶着腰下了地,绵软,天旋地转的,除了有一次中枪,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虚弱了。   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下次一定不能再对对方心软了。   他低着头神容憔悴地出了门,随意看了眼没人,抿紧了苍白干裂的唇瓣,便扶着墙慢慢地往厨房走。   然后门打开了,俞南枝几乎一瞬间就挺直了腰冷下了脸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看向陆眠。   陆眠扫了他一眼,手里拎着塑料袋,换鞋。   “你清理了吗?”   “…”俞南枝脑子里嗡嗡嗡的,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费力,才挤出两个字,“什么?” 第三十三章 陆眠,没完的   陆眠的目光从他挺直的腰背弧度上滑过,飘过肉感十足的臀,“你不懂?”   俞南枝被他看得后背发麻,整个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陆眠看着对方神色明暗交替,下巴骨都有些微颤,只是强撑着,强弩之末而已,毕竟人弄得有多惨,施虐者最清楚不过。   陆眠垂下眼,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俞南枝苍白的手指挣扎着往前爬却被他拖过来的场景,结实的大腿根部,有鲜红的血液流下。   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偏爱放大。   原来,把强者欺负成弱者,感觉很不错。   自己居然是个抖s。   有意思。   陆眠嘴角的笑容越发温和,只是不知道俞南枝是不是个抖m了,有这个征兆,可以慢慢调教。   他其实是故意把那玩意留在俞南枝身体里让对方发烧的,因为对对方太温柔,他不长记性,看,他刻骨铭心的第一次,居然还不如一顿鞭子。   “腰疼吗?”陆眠忽然走近了一些,气息吐在了俞南枝耳侧,瞬间那耳朵就粉得快冒泡,身体永远比人诚实,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动到了撕裂伤。   “嗯…”闷哼一声,面色发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陆眠直接上前揽住了对方的腰身,不得不说,从部队里出来的这腰,又有力量又韧,一丝赘肉都没有,手感绝佳。   感受到俞南枝的僵硬,陆眠把人带到了沙发边上,“不能坐的话,先趴下吧。”   俞南枝送了他一记眼刀,却不知道自己眼尾都是红的,高热的脸颊也是红的。   凛冽得像炸毛的豹子,却在陆眠温和注视的眼光下瞬间就自己顺了毛。于是陆眠看到一副要捏死自己的人,瞬间就躲开了视线,拳头松了,也顺从着他的力道在他的搀扶下来到沙发边,最后的倔强是只选择坐下来。   坐下来的那一刻,额角冷汗都冒出来。   “你发烧了。”陆眠抬手碰他的额头,俞南枝下意识想躲,茶色的眸子在看到对方僵在空中的手时,小弧度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凑了上去。   陆眠如愿碰到滚烫的额头。   “伪君子。”低哑的声音,带着怒意和委屈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是你招惹我的。”陆眠收回了手,在桌子上打开塑料袋翻找,把买来的粥倒进碗里,“我不是都说了嘛,我喜欢,柔软乖巧的,像俞南沉那种。”   “呵…”嘴唇干裂起皮,还冒起了血丝,头脑昏沉,但是不等于俞南枝蠢,被反压后他就知道对方一开始全都是装的,“那你还刻意…”说是勾引也不对,“勾我?”   “哈。”陆眠把粥端过来,平日里的温柔儒雅似乎是装都懒得装了,“还有力气的话自己喝吧。”   “不需要。”俞南枝抬手推开,一双茶色的眸子有润泽的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努力要强的样子有多委屈,“你刻意勾我,激我,又说我不如那个病秧子,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眠直接把粥放在茶几上,抬头,神色冷淡,“俞南枝,在我这里,自己打碎脊梁骨爬过来,我还能给你几分,念头,至于旁的,全看我心情。”   砰!   俞南枝直接一脚把茶几踹翻,粘稠带着热气的白粥也洒了一地,他不顾一身的疼痛抓住了陆眠的衣领,脸色森冷,“你别太过分。”   陆眠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哈,不怕那东西流出来吗?”   还处在怒火中的俞南枝愣了愣,对方总能用古怪的方式浇灭他的怒火。   为什么看着那么凶狠的人,会有这么一双无辜润泽的眼睛,陆眠抬手,不是推开俞南枝,而是碰了碰对方的眼睫毛,茶色的瞳仁在圆睁的杏眼下,不像豹子,像鹿。   他一温柔,俞南枝就会开始脸红揪住衣领的手指,不自觉地想松开。   因为他总能想起,自己一身血污藏在暗处时,是这个干净温柔的小少爷,给他擦干净了脸和手,还会温柔地问他疼不疼。   即使俞南枝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不过是对方的一些伎俩,他也没办法脱身。飞蛾扑火,他太缺爱,情感上的太多缺陷,在这里有了找补。   “你身体有我的东西,你才会发烧的。”手指摸过鼻梁,碰了碰干裂的唇,他看见他已经露出爪牙的小豹子,耷拉下了耳朵,偏过了脸,“因为撕裂了,还会有…”   陆眠被一把推开了,他看见俞南枝身形晃了晃,然后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形,面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步履缓慢地到饮水机旁,倒水的手都有些颤。   脊梁还是没有磨平啊。   陆眠看了眼手机,上面有消息,黑了屏幕,“粥还有一份,退烧药和药膏也有,你自己用,记得把东西弄出来,觉得屈辱的话可以自己忘了,你还是我的堂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眠才迈步离开,身后就响起玻璃摔碎的声音,玻璃碎片都跳到了他面前。   以这人的准头,砸他后脑勺完全没问题的。   陆眠回头望,站在饮水机旁的人!拳头握紧,脸色黑得吓人。   “没完的,陆眠。”   嗯,这才有意思嘛。   陆眠只是一笑,没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俞南枝浑身卸了力,把对方这种行径给气到双眼发黑,甚至气笑了。   笑声戛然而止,还有些落寞,他甚至有些许怀疑,自己,对陆眠真的特殊吗?   真的只是闲来无事,逗弄几下的玩意吗?   …   陆眠的目光从穿着绿裙子的女生身上飘过,然后才看向他对面的俞南沉,一直窥探着他神情的俞南沉见对方毫无异样,才放松下来。   他们现在俞南沉的大学里的餐厅里。   “阿眠哥,昨晚…都是和俞南枝在一起吗?你给他做了什么菜…”   陆眠想,我把对方做成一道菜把自己喂饱了,“对啊,就几道普通的家常菜,喝了点酒。你同学打电话来说你晕倒了,我就过来了,你气色很不错啊。”   他没有晕倒啊,他明明在和…在和…   难道,对方…   “谁说的啊,我就在这里和同学谈论学习问题,挺好的。”俞南沉很会演,可是他的紧张,还是无所遁形。   “可能看错了吧。”陆眠拿出了一份文件,“签个字吧南沉。”   俞南沉只是看了眼文件签字的地,面色有些发白,又不动声色地藏了去。他看见陆眠偏头看外面的广玉兰,侧脸干净俊秀,鼻梁挺直,连唇色都是温柔的粉。 第三十四章 我看着不像恋爱脑吗?   “怎么了,不想签吗?”陆眠回眸望他,平静地道。   “没有。”俞南沉摇了摇头,他拿起笔,只是短暂地怔愣了一会,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吃。”陆眠抬唇笑了笑,他收回了文件,“想去哪里散散心吗?”   “下午还有课。”俞南沉摇摇头,心绪变得不宁,也不敢再拿俞南枝的事借题发挥,只盼着陆眠什么都没有发现,赶紧离开。   “你脸色不太好。”语气很体贴关切,却连抬手探探额头的动作都没有,外人都道陆家公子和俞家小少爷关系有多好多好,甚至就是心知肚明的一对儿,俞南沉曾经以为也是。   “我没事,就是昨夜一夜没睡好。”   “嗯,别想太多,我只喜欢听话的。”陆眠整理着袖子,“那你安心上课,我先走了。”   “阿眠哥再见。”   “嗯。”陆眠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   陆眠坐上车时,旁边有一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身材瘦削,面容只能说是秀气,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但是绝对谈不上俊秀,但是他气质温和,特别地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亲近。眼角下垂,很温良的模样。是不显老的长相,已经三十有五了。   巧了,名字也叫温良。   “小舅。”陆眠打了声招呼,就接过男人给他的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您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温良和陆眠,唯一相似的,大概只有那一双眼睛,瞳仁漆黑,眼白如玉,看人时自带含情脉脉。   他开口,嗓音也是温柔得像是在演奏节奏舒缓音乐的大提琴,“本来只打算和陆家作恩怨的一个结算,你这是打算把俞家也要了?”   “看着厌倦罢了。”   “接下来应该没有那么轻松对吧,俞家老三,嗯,叫什么来着,南枝?”男人搭在西装裤上的手指细长如玉,带着病态的美感,“你好像对他很好奇,调查了很多,还让人格外关照过。”   陆眠面无表情地看着温良,温良仍旧含着笑,“那孩子,在军队里救过一个大人物,那位大人物膝下无子,除了没有血缘,差不多都当成儿子对待了。”   “他想要俞家,你也给他吗,小眠。”他的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温暖的错觉,但是仔细一看,都是假象。   “呵…”陆眠兀地笑了,“小舅,我连你都不会让的。”   “太贪心了小眠。”   “我知道了小舅,会注意一点的。”陆眠看了眼窗外,“对了,小舅,您那位小朋友要从国外回来了对吧。”   “对啊。”温良笑意敛了敛,“我打算让他跟着你做事。”   “您舍得把他打得半死吗?”陆眠突然奇怪地问。   温良脸上没了笑,变得冷冷清清的。   陆眠轻轻叹了一声,他看着文件上的俞南枝,“我舍得啊。”   温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唏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小眠,听小舅一句劝,有朝一日后悔的时候,伤害,是没法补偿的。”   陆眠微掀眼皮,不吱声,只是在车停下后,下了车,“您注意身体。”   …   蒋文轩接到俞南枝时,都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煞白煞白的。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身体不舒服?”蒋文轩问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人。   “没事。”   “您这也不像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了,你送我回家,晚上有一场酒会。”   “那么拼命啊,别到时候是把那群人踩在脚底了,自己身体也垮了。”蒋文轩只是个医生,对经商没多大的头脑和兴趣,但是家底豪无人性,所以他乐意把钱给好友投资,“还有啊,我同你说俞南枝,你打俞家的主意,怎么面对你的心上人,你那心上人可是百般呵护那位小少爷。”蒋医生,嘴向来又毒又贱。   “圈里人都说他对他一往情深,帮着争家产勒。”   “那就把他也抢过来。”   “哎,不是,我说,你们就不能合作?”   俞南枝现在四肢百骸一会冷一会热的,隐密的那处,撕裂火辣辣的疼,就像有蚂蚁在那里啃噬一样。   “我回来前以为能的。”俞南枝垂下眼,眼皮薄薄的,眼珠的滚动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会一开始是打算帮人家,人家想要什么你就做什么吧。”   “对。”   蒋文轩愣住了,“不是吧…”   俞南枝看着好友,终于有闲心露出了笑容,“我看着不像恋爱脑吗?”   “现在像了。” 第三十五章 这家伙谁能打击到他   !   俞南枝不置可否,他仰头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但是也大概地理出了,陆眠这个人,野心勃勃,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文轩开了车,车窗打开一点,风吹了进来,让发着高烧的俞南枝舒服了一些。   他闭上了眼睛,那没事,他也不是好东西。   …   俞南枝不是软弱可欺的人,他是恋爱脑,也不全是恋爱脑。陆眠选择站在他对立面,哪怕有了肌肤之亲也不愿意跟他合作,非要扶持着那个病秧子,那没事啊,抢过来就是了。   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像俞南沉一样,只能拽着对方的衣角楚楚可怜地看着对方,他要站在对方身边。   再也不做,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对方,盼着对方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的流浪狗了。   于是陆眠借着俞南沉这个傀儡,同俞南枝,还有不值一提的俞大,在俞家这淌浑水里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斗,三年就过去了,俞大本来以为自己是玩弄豪门争斗的最终赢家,没想到却成了炮灰,早早就成了丧家之犬,现在成了在逃罪犯流亡在外。   那也是他足够蠢,因为一块地,他被俞南枝和陆眠连手阴了,他本来以为俞南枝因为妒忌陆眠和俞南沉的关系,会和他站在一边,他也没少煽风点火,可是俞南枝这人最后反水阴了他一把。   那是陆眠和俞南枝的又一次默契。   俞大气不过,在宴会上,直接向陆眠开枪,但是俞南枝却给陆眠挡了。   九死一生。   彼时俞南枝在俞家乃至整个圈子里都风头正盛,俞大就这样完了。   俞家,反而成了当初最被鄙夷的私生子和最没有能力的病秧子的天下。   但是俞南枝的风头更盛一些,因为俞父心知肚明,俞南沉背后是陆眠,一个依附于他家的家族,就算是他小儿子是同性恋,也万万不可能,把俞家交到陆眠手里的。   而且最近吧,陆家发生了一些事,作为珠宝发家的企业,陆父想着转型,想接着自己小儿子的手,往高新技术上面走一波,经营不善,急速亏空的同时,又被爆出了丑闻。   都是豪门世家的腌臜事,也是陈词滥调,不过是陆父,早些年一穷二白,勾搭上了京圈温家的不受重视的小女儿,温家不同意,温家女儿便同陆父私奔,被温家扫地出门,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同陆父到了a市创业。   可是陆父却因为能力和样貌,同现在的陆母看上了眼,还悄无声息地在外面先生下了一个儿子。温家女儿身体不好,九死一生生下陆眠,便被两个人活生生气死在医院。   陆父为了名声,再加上他和温家女儿一直没有领证,所以他把陆眠藏着,后来才曝光,是现在陆母给他生的。   这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爆出来后却成了导火索,陆父早些年的行贿走私,偷税漏税,一并被查了出来,而且,温家女儿,不是被气死,是被谋杀。   这就已经不是豪门丑闻了,涉及了违法犯罪。   这个时候,整个上流圈子都很同情那位陆小公子,为陆家从小讨好俞家受尽鄙夷,一直在为陆家大少爷擦屁股善后,最后整个家里就他是外人,而自己的生母却被生父继母谋杀…   好凄惨的身世,而且,这么些年,那继母,肯定没少虐待他。   在外人眼里惨得不能再惨的陆眠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继母被警察铐走,而他那个所谓的大哥,颓丧红眼着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周围围观的群众,与其说是抱不平,不如说是看热闹。   陆家墙角外的雪白的梨花落了一地,陆眠眨了眨眼,他刚知道真相,他很悲伤,他太难以接受了,所以他谁都不见,藏匿了起来。   在外人眼里独自疗伤的陆眠在他自己那个郊外的别墅里正在勾画自己的人生蓝图时,听到了门铃声。   他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穿着柔软干净的纯棉长衫,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和好说话。   他调出监控,看到了门口的俞南枝。   那人穿着黑色的大衣,本来的寸头也长成了短发,瘦削,利落,寒气逼人。   他站在早春山间别墅前,仿佛要把刚刚喷薄而出的春色,拉回寒冬腊月。   因为他的肤色太苍白了,人也因为三年的历练,变得高不可攀,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掌权人的模样。   俞南枝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这里。   那场枪击案,过去才不过半月。   俞南枝抵着唇咳嗽了两声,抬眼看了眼监控器,然后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开门”。   陆眠勾唇笑了笑,他为了救他中了枪,他没去看他,现在人反倒过来看他了。   莫不是俞南枝也觉得他会受打击到怀疑人生?   陆眠关了电脑打开门,外面真冷啊,虽然是春天,但是山里真的冷得有点夸张。   俞南枝无声地打量了他一阵,然后勾唇笑了。   陆眠抱着双手靠着门,“怎么,见我好好的放心了?”   俞南枝挑了挑眉,“和m国公司芯片的事我需要和你谈谈。”   陆眠看着这人,黑色的大衣下面,是蓝白条纹的病服,脚上吸着一双棉布脱鞋,形状姣好的脚踝被冻得有些青紫。   陆眠注意到在他的视线中,俞南枝脚趾不自在地蠕动着,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   “进来谈吧。”陆眠让开,把他迎进了屋子里,别墅里开着空调,很温暖。   陆眠把俞南枝带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进了厨房,俞南枝看了他一眼,便端正地坐着。   陆眠煮了两碗姜汤,端了出来,一碗递到了俞南枝面前,“天寒,喝一碗。”   俞南枝道了声谢,便皱着鼻子把辛辣的姜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时,他看到陆眠盯着他看。   “有什么不对吗?”俞南枝面色平静地回看对方,腿却无所适从地翘了起来。   “没什么不对,姜汤里下了药而已。”   俞南枝脸色僵了僵,抿紧了唇。   陆眠看着那人的耳廓由红变白,最终咬牙切齿,低声诘问道,“靠,我们做那档子事不是靠打架定的上下吗?”   “啊,兴许我就喜欢你闭着眼软绵无力任由我施为的样子呢?”陆眠扶了扶眼镜,“你没法挣扎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   靠!这人怎么会受打击!这家伙谁能打击到他! 第三十六章 异样的情绪   陆眠看见俞南枝的眼神在焕散,锁紧眉,咬紧牙关,他瘦削了很多,显得五官轮廓更加立体英俊。   因为苍白无血色,所以多了几分孱弱感。   这个人也不缺乏漂亮柔和的地方,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翅膀扑棱的蝶。   这三年里,他和俞南枝形成了诡异的默契,就是你我之间竞争的生意该抢的地方抢粉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但是该整别人的地方几乎不用谋划就会达成一致,比如搞那个又蠢又坏的俞大。   当然,还有床上的默契。   他们都很忙,各种生意都要谈,有时候一个月能进行身体交流一次,有时候半年,总而言之,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反正在身体与身体的缠绵上探索得很到位。   就是每一次都要打一次而已。反正在陆眠眼里,他喜欢看俞南枝痛苦颤眉的样子,最好挂点彩,凶猛和羸弱的结合,让他每一次都很兴致高涨,他也很喜欢俞南枝打在他身上痛楚的感觉。   他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会喜欢痛感,这打一架的发泄,比去酒吧里浪让他舒服得多了。   陆眠觉得自己很舒服,舒服到像是一场午睡醒过来,全身懒洋洋地舒展身体,骨骼咔咔作响一样。   他难以满足的古怪的欲望和内心,在和俞南枝的交锋中,得到了满足。   陆眠抬眸看俞南枝,俞南枝嘴唇抖了抖,只能听见陆眠两个字的气音,对方眼睫垂就下去,在眼睑下留下暗影,然后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沙发上。   俞南枝昏迷的那一刻在想,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陆眠不会都要…上吧。   虽然三年了,俞南枝觉得自己仿佛摸清了陆眠,又感觉自己还是没有看透,对方的疯魔程度,让他自己都不清楚对方会下成什么样的药。   胸口线还没拆呢。   长腿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脸颊被压住,黑色的碎发垂在小半张脸上,对方连昏迷都是锁紧眉的,可见有多不甘心。   陆眠走过去,单手捧起了俞南枝的脸,看上去那样凶那样冷的人,其实脸很软也很小,贴着他的掌心时,也不过那么点儿。   也许俞南枝自己都忘记他小时候长什么模样了,但是陆眠记得。   茶色的杏眼,像只初生的小鹿,但是五官和轮廓却少了几分稚嫩气,很孤傲的模样。俞家人不怎么管他,但是衣服碍于颜面,还是很干净贵气的,俞南枝自己以为自己儿时一无是处宛若丧家之犬,其实他还没被打架没被欺负时,还是有几分贵气的小少爷的感觉的。   他在那个家庭里格格不入但是仍然要挺直脊梁的模样,和陆眠自己很像。   陆眠笑了笑,可惜,没有人记得他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对方的吐息热乎乎地打在他的掌心,陆眠松了手,让对方躺好在沙发上,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然后手指轻捻,俞南枝大衣的扣子便被挑了去。   到了病服的上衣,一双满足任何手控福利的手毫不犹豫地解开,露出了苍白瘦削的胸膛。   樱桃在空气中挺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陆眠有时候玩得狠的时候,那里会红肿得吓人。   但是今天他的目光却停留在枪伤处,九死一生,也就是说那天的俞南枝离死神,就是一个呼吸的距离,要是再偏一点,他的心脏会被子弹贯穿,成一堆烂肉。   反正陆眠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俞家奢华典雅的吊灯,光晕让他所有的看不清,四周都是喧闹惶恐的人群。   一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那声砰过后,是男人忍痛的闷哼声,他身体软靠在自己身上,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错愕和失控,浓抹的不知所措弥漫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扶住了俞南枝的腰身,俞南枝抬眸看他,嘴边还挂着鲜血,对方一张口,就又涌出了大口大口的粘稠的鲜血。把他洁白的西装,都染成了鲜红。   近距离看,俞南枝茶色的眸子更温柔了。   他摇摇欲坠,整个身体因为痛楚无意识痉挛。   陆眠看见他说,死不了。   死不了,晕倒在了他怀里。   他为他挡了枪,这还是陆眠第一次看见对方的伤口,结了痂,不大,就小小的一个创口,很深的颜色,挨在樱桃旁边,却差点要了对方的命。   陆眠有些唏嘘,这样扭曲的关系下,对方仍然拼死救他,他看得懂对方那时候眼里的柔光,是在濒临死亡下的释然,他想,那应该就是…爱情。   俞南枝很爱他,对方从来都不说,但是陆眠一直都明白,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情绪。   他的手指想抠去那个痂,但是还是蜷缩了回去。   陆眠别过了脸,脸上的表情似怒非笑,交织在一起,像地狱里幻化成人形扭曲的撒旦。   他下了安眠药,俞南枝睡得香甜。陆眠自己经常睡不好觉,他要想的事要防的事太多了,搞快了陆家,他要防俞南沉,要防俞家,还要防他的小舅,防各路竞争对手。   防不防俞南枝的,以前防的,以后也要防。只不过,在床上防。   毕竟每一次,某人都会装模作样地“反抗”一下的。   他要不断往上爬,他要的东西很多很多,他每天感觉脑子无时无刻都在高速运转。所以他难以安眠,他也知道俞南枝应该睡不好。   生意场上,高处不胜寒,好好睡一觉,其实是一种奢望。   所以他下的药不过是安眠药,他想,既然对方那么担心他,就给他睡一个好觉吧。   …   俞南枝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自己却在病房里,蒋文轩正掀开他的眼皮,然后收了手,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哟,醒了啊,你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虽然是借助药物,但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让他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但是还是有不满的情绪蔓延开来,陆眠凭什么把他送回来,发生那么大的事,他自己不脆弱,可是架不住,架不住俞南枝想要对方脆弱,安抚一下嘛,不得不说,俞南枝被陆眠调教得,很能自我催眠,“我怎么回来的?”   “陆眠的司机送回来的。”蒋文轩调了调点滴,“俞南枝,俞大爷,您老觉得您很强壮,但是我告诉你,千疮百孔,强弩之末,还敢溜出去,想死外面啊。” 第三十七章 就喜欢装傻充愣   俞南枝扫了他一眼,也没有问蒋文轩陆眠给他用了什么药,反正他现在好好的。   “还有多久能出院?”   “至少还要两个星期。”蒋文轩没了脾气,“大哥,那是中枪,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内里懂吗?”   俞南枝点点头,“辛苦了,温泉山庄已经俢好了,你有空带你女朋友去玩一玩。”   “对我这么好?”   俞南枝看着他笑了笑,没啃声,反正以后有麻烦他的。   蒋文轩眼皮一跳,总觉得以后自己会很忙。   …   陆眠把收购芯片的企划案弄高以后,发到了俞南枝的邮箱,就开车去了了温良在a市的宅子。   温家本是京圈世家,身为家主的温良纵然在a市有点产业,但是在这里久住,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个人在。   陆眠被佣人领到温良在的花厅,对方披着件外套,穿得是素静的莹白中山装,单手备着,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画国画。   陆眠走进,是红墙高院,落的一地梨花。   温良抵着唇咳嗽了两声,语气温和地问,“消失了这么久,心里没事吧。”   花厅里多是绿植,春日里,许多花还没开,草木的清香间,还有浓浓的药味。   温良是温家最小的小少爷,老来子,只比陆眠年长十一岁左右,钟灵毓秀,聪颖秀达,都说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谪仙似的风骨,只是可惜天妒人,娘胎里带的身体很不好。   “没有多大事,只是把陆家留下来的东西清算好了,明天就可以让律师带过来给小舅你看。”陆眠看了眼他画的花,梨花飘飞,零落成泥,红墙脱皮,草木深深,美得悲怆。   就像是,无法更改的悲剧。   “您心里装的事太多,连画都放不开的忧虑,对身体不好。”陆眠象征性地宽慰道。   温良苍白细瘦的手指抚过画纸,眼睫垂下,嘴角是浅浅的笑,“这春光啊,太短暂了。”   转而看向陆眠,“我记得你也会画国画,画一副。”   陆眠在陆家,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陆家人严苛到变态地打造着他,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做得好,然后为大儿子在大家族间笼络铺路。   陆眠给温良把画作收好在一边,自己铺开画纸,调起了墨。   温良走到一边的摇椅上坐下,佣人端来了热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咳嗽起,手都抖的,差点把茶杯给倾了。   “还没回来吗?”   陆眠落了笔,洁白的宣纸上,是热烈的红。   佣人笑了笑,“先生,您忘记了,子期先生才出去一会儿,他去晨跑啊。”   温良喝了茶水润了润嗓子,“瞧我,又忘了,他回来,记得提醒他吃药,昨天晚上我看他,似乎有些感冒的征兆。”   “好的先生。”   佣人退下后,温良把一杯茶喝完,然后躺在躺椅上,给自己盖上毯子,躺椅微微摇晃,他过问了一些陆眠在a市的生意场上的问题。   陆家倒台,俞家大发善心,仍然留陆眠在俞氏工作,虽然是他们离不开陆眠,陆眠早早的,就接着俞南沉,在俞氏扎了根。而俞家,却被一家神秘的新兴的公司吞了去,这家公司挂名总裁,就是颜子期。   而陆眠是幕后的操盘手。   温良本来是想把这公司给颜子期试手玩玩的,让陆眠带着对方,但是颜子期从国外留学回来,却去了a市的财经大学,读了硕士,搞学术理论研究,不参与。   还是给了陆眠,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想用陆眠这个工具。   等画画完,两人的生意才谈好,温良走过去一看,是满山盛放的山茶花,红得夺目,连天都给染成了金红色,蓬勃而又热烈的生命力。   陆眠给自己把画收好,装进画筒里。   “子期哥不是也快研究生毕业了嘛,这次出国芯片的事,他可以和我一起去谈。”   “不必了,他还要读博,他说了,以后大概,也是留在这里当一个大学教授。”温良顿了顿,“只是辛苦你了,两头忙。”   陆眠只是笑,真辛苦他的话,倒是让颜子期股份占比少一点儿啊,什么都不用忙,每年都有几百万的分红。这还是这公司才起步,要是以后壮大了…啧啧啧…   也就是说他温良身体顶不住撒手人寰,颜子期靠这个,都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也不用受温家的刁难,毕竟这里远在a市。   “小舅客气了。”陆眠拿上画,“我还有点事,过几日再来看您。”   “子期他没有什么野心,不过是我强加给他的,小眠,小舅只是想说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替我多照顾着他点。”   “好的。”   …   陆眠驾车出来时,看见颜子期蹲在路边,给一个老人买菜。   他穿着简单的天蓝色外套和白色运动裤,是挺干净温暖的一个人,模样眉眼,处处都是温秀到了极点。   事实上他本人也是个极其温和干净的人,是真的阳光善良,不像他和他小舅,只是披着温和这层皮,哄骗别人罢了。   他摇下窗,颜子期刚好买好菜站了起来,冲着他笑,“小眠。”他的耳廓里,带着助听器。   是的,颜子期后天因病,双耳失聪。人又善良,又听不见,所以白白被他小舅,哄骗了多年。   可是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陆眠同颜子期打了招呼,然后在颜子期转身要离开时道,“五年前,我小舅那天,好像去了疗养院。”   他说得很快,颜子期回头看他,“小眠你是说了什么吗?我没有听清楚。”   “没有,我说,我过几天过来吃饭。”   颜子期点头说好,然后继续离开。   陆眠关上车窗,启动车子时笑了笑,人啊,陷入爱情得漩涡里,就喜欢装傻充楞。   怎么可能没听清呢?   自己私底下还不是在查,他小舅也知道颜子期在查他们之间的过往。   啊,陆眠心想,他小舅和他这小朋友之间的关系也挺有意思的,因为,颜子期叫他小舅,姐夫呢。   …   俞南枝躺在病床上翻看着一些资料,敲门声响起,叫了声进来,一脸冷漠地抬起头来,然后俞南枝的表情面具在皲裂。   陆眠拿着一个像是画筒一样的东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俞总,这么晚了,躺在病床上还要工作啊。” 第三十八章 你都为我豁出命了不是   陆眠看到俞南枝眼里流露出错愕,似乎是很稀奇他的到来。眼底还闪过一丝心酸和难过,但很快又掩了去。   他极其骄傲,极其要强。   毕竟你为一个人挡了枪,把命都豁出去,但是那个人却没有来医院看过你一次。   “稀客。”俞南枝的声音是很有魅力的男低音,不清爽,充满磁性,足够性感。   陆眠踩着皮靴走了进来,正是下午,俞南枝的病房是顶好的病房,外面能看到医院的后花园,春日里,草木新绿,阳光温和,连带着人都显得温柔起来。   陆眠坐了下来,在俞南枝面前的他似乎不屑于伪装,良好的家世培养下必须的优雅的坐卧全都丢开,他懒散地把身体交付给椅子,看着窗外,睫毛都是淡金色的,八竿子打不着地扯起了另外一个话题,“a市的风景,到底还是没有c市的风景好。”   “你去过?”   “对,去那里谈过生意,那里的别墅区里的别墅装修风格,我还挺喜欢的,有机会的话,去那里定居也不是不可以。”陆眠难得谈起自己的喜好,他注视着俞南枝的耳廓,有一次玩得狠,险些咬出血来。   “哦。”陆眠看见他只是微微掀开眼皮,嘴角勾起笑,懒洋洋地说,“想要的话,我送你。”   “呵…”陆眠笑出了声,“我想要什么,倒也不用靠旁人。”   “旁人?”俞南枝吐出了两个字,看着陆眠的眼神带着复杂的冷意。   “芯片的生意算我和俞总正儿八经合作的第一桩生意,我会很上心的,你就安心养身体,国外的事我去谈。”   “难得你的体贴。”   陆眠站了起来,“毕竟,你都为我豁出命了不是。”   俞南枝投向陆眠的眼光带着点疑惑和自嘲,“所以你是来可怜我?”   陆眠摇头,他看到俞南枝眼底有光,然后他又恶劣地按了下去,“南沉今天来医院复查。”   陆眠看见俞南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目光像是淬着刀子一样阴冷,“我倒是沾他的光。”   陆眠只是笑,“早点好起来。”说完就离开。   俞南枝拳头握得死紧,半晌脱力一般靠在床上。为什么他越陷越深,而对方却永远像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到椅子上留有一个画筒。   对方落下的?   …   陆眠到俞南沉的病房时,里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俞父俞母很宠爱这个幼子,虽然不重视在家族产业上,但是其余的爱都分给了他。   你看,俞南枝和俞南沉的病房,不过是上下层楼的事。   俞父却一点去看三子的想法都没有。   “阿眠哥,你来了啊…”陆家出事后,除了电话联系,这也是俞家人第一次见到陆眠。   “伯父伯母,下午好。”陆眠向俞父俞母打了招呼,再看向俞南沉,“今天不是复查吗?需要住院?”   “嗯…”俞南沉嘴角的笑容有点绷不住,“医生说,可能过一个月,要动一场手术。”   “没事,会好的。”陆眠揉了揉他的头,三年过去,迈入二开头的俞南沉,似乎懂事沉得下性子不少,只是乖乖地看着陆眠。   陆眠很快就抽回了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南沉摇头,“阿眠哥,可以推我去医院透透气吗?难受。”   陆眠点头,然后看向俞父俞母,“伯父伯母,要不一起下去透透气。”   俞父俞母对视一眼,点头说好。   于是陆眠推着俞南沉,两个老人跟着后面,在下午的时间,在医院后花园散着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要是俞南沉是个女孩儿,那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俞南沉坐在轮椅上,陆眠圈着他,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在放风筝。   病房对着后花园的俞南枝,目光也随着那风筝移动,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像小时候藏在暗处一样,窥伺着别人的幸福。   俞父俞母远远地望着,半晌,俞母道,“陆家没用,倒是他这儿子是个可用之才。”   “野心很大是真,对南沉好,也是真的。”他们身为父母的,照顾这孩子都没有陆眠上心。   “可惜南沉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也不稀奇,我也想和你说这件事。”俞父目光很沉,“我越来越老了,老大不争气,把自己玩完了,老三倒是厉害,不过到底与我们隔了心,也是我愧对于你欠下的风流债,我怕他日对报复你们母子,所以我想让南沉和陆眠在一起。”   俞母到底是见惯了场面,听到了俞父这话,动容和不甘,都绞在了手帕里,“南沉他和陆眠关系虽好,但是,你确定…”   “他自个儿和我说,他很喜欢他阿眠哥,想和对方在一起,求我同意。”   “那这事还是早点同陆眠提了,趁现在我们还压得住他。”   “南沉的生日快到了,那天办订婚宴,正好吧。”   两个人商量完,同陆眠和俞南沉打了招呼,就先离开。   风筝断了线,陆眠松开了手站了起来,俞南沉惋惜地看着风筝,“好可惜…”   陆眠目光沉沉,他抬头,他们的风筝正对着那人的窗户放,风筝挂在了对方病房下面的树上了。   病房在六楼,从左往右数,第七个窗户。   双手插在口袋里,陆眠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他听到俞南沉说:“阿眠哥,我和…我和我爸说,我喜欢你,他同意了。”   陆眠短暂地错愕了一下,这事,他…倒没有想到,俞南沉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确实和俞南沉在一起,俞家能对他更放心,只是…   俞南沉仰着头看他,带着笑容,“我爸说,我们结婚,去国外领证,他也能轻松很多,就能把很多生意交给你了。”   倒是有点了解他,知道投他所好。   “你喜欢我?”陆眠垂着眸看他,笑着问。   “对…”他的笑容很冷,让俞南沉咽了咽口水,恐慌在心底蔓延。他知道陆眠想要什么,这个都不能诱惑他吗?   俞南沉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要玩完,但是,萌萌有身孕了,俞家如果落到了俞南枝手里,哪还有他和孩子给有他母亲的份…   他手里捏着陆眠的把柄,他们都心知肚明,当时候他死了,反正陆眠也不是真心…对他好的,也不在意他,死者为大,陆眠也会分点给孩子和萌萌还有他母亲的…他只能走险棋。   陆眠他,最在乎利益了,他知道的。   “南沉…”陆眠躲开了他要伸过来拉自己的手,“你喜欢我的话,那日!你大哥开枪的时候,你怎么缩在一边了?” 第三十九章 你要去给他撑腰?   “不是的,阿眠哥,我当时…我当时…”   陆眠摆了摆手,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天,“我不喜欢别人自作主装。”   俞南沉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捂住心口,很难受的模样,“对不起阿眠哥,我会去和父亲说的,我只是想和你…”   后面俞南沉说了一通,陆眠全都自动忽略,全都没听见,他只是眯着眼看着远方,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等他回过神来之时,俞南沉已经揪着心口的衣服,手背青筋暴起,嘴唇乌紫,岌岌可危的模样。   陆眠推上了他的轮椅,“起风了,先回病房。”   …   蒋文轩来到病房时,俞南枝正展开陆眠的那幅画正在看。   蒋文轩偏头看了一眼,“哟,这画画得不错。”   “你还懂这些?”   “我爷爷是搞字画的,跟他看多了,自然也就懂一点。”蒋文轩给他配药水,要再打一会点滴,“人都说字如其人,画也如此,画这画的人,一定是心怀热烈,积极阳光的。”   俞南枝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容,让他面部线条柔和了很多。   “哟,谁送你的画啊,这也没个落款啥的,终于舍得和那个人格分裂撇清关系了啊。”蒋文轩来了兴趣,看俞南枝这模样,是很欢喜这画的。这三年里,俞南枝和陆眠玩得野的时候,常常一身的伤,后面有伤的也时有,那不叫情爱,叫酷刑,身为一个医生,蒋文轩是没法理解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   他和陆眠也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他没法理解,看上去谦谦如玉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手笔。   蒋文轩没说出来,他甚至觉得…觉得俞南枝,有些贱,可是他知道,这人是个很骄傲的人啊…   “他画的。”   “啊…”蒋文轩短暂地卡壳了一下,“那当我眼瞎,不过说起来,就是你那个弟弟,刚刚突发心脏病,送进了急救室,陆眠守外面,俞家人过来,没给他好脸色。”   “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蒋文轩说着风凉话。   要扎针时俞南枝却拨开了他的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   “你干嘛?你不会要去给他撑腰吧。”   蒋文轩欲哭无泪,“我说给你听,是要你看清这个人恶劣的本质,你看看,你为他挡了枪,人在哪里陪…哎哎哎,俞南枝!”   “哎!”蒋文轩差点没被气死。   …   俞南枝到时,才赶过来不久的俞母抱着双手,对身形挺拔的青年用高傲的语气说着刻薄的话,“小柏同我说。”小柏是俞家偏房的人,也是俞南沉的主治医生之一,“南沉告诉他让他和我和你伯父说,关于你们两个的事他没和你商量好,就先不作数,他不想你委屈,怎么,小眠,你觉得和我们南沉在一起委屈你了?”   “没有。”陆眠仍然是浅浅的笑,不卑不亢,不气不恼。   “南沉身体怎么样,你最清楚不过,你从小和南沉一起长大,我们也把你当自家人,南沉他想和你在一起,是捧着一颗心去给你,就算没有和你事先商量,你也不应该责怪他让他难过。”   “哈。”陆眠突然笑出了声,让俞父和俞母揍紧了眉。   俞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和严肃,“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我和南沉,陪伴多年,就像伯母您说的那样,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我还是很了解他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陆眠意兴阑珊地道,“难道伯父伯母觉得,终身大事这种事,不应该好好斟酌一下吗?”   “我现在家破人亡,自己的未来,想自己过问考虑一下,也不可以吗?” 第四十章 滚出去   陆眠看着俞父和俞母,“侄儿说话过激了,伯父伯母见谅。”   俞父俞母还想要开口说什么,俞南枝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个高腿上,黑色称得整个人气场卓越,眉目皎皎。   “陆眠。”他唤了声陆眠,陆眠抬眸看着他,“俞总。”   “父亲。”俞南枝语气平淡地同俞父打招呼,“芯片的事,过几天就要去国外谈下来,我需要和陆眠再商量商量。”   “你弟弟,还在动手术。”俞母柳眉倒竖,语气里含着薄怒。   俞南枝露出了厌烦的神色,他微掀眼皮,睨着俞母,“我也刚做手术没多久,我这操心的难道是我的私事吗?”   “好生没有礼貌,来了这么久还是…”   “够了兰心。”俞父开口呵斥住了俞母,俞氏现在在转型,在探索高新尖技术研发,包括手机电脑芯片等等,他已经老了,这些全把控在俞南枝和陆眠手中,陆眠还能给他们几分薄面,俞南枝就完全没必要给。   本事,永远是一个人猖狂的底气。   俞母气得眼眶红,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南枝,你…阿姨她因为你弟弟的事心情不好,你还是对她客气点,一家人,和气生财。”俞父难得服了软,对陆眠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讥讽,可是俞南枝是他亲儿子,他就算没有多疼爱和喜爱,还是心有愧疚,还是有血缘关系在,再加上自己行将木就,所以还是为幼子和妻子,服软铺路,“你和小眠,去商量吧,注意身体。”   “嗯。”俞南枝看向陆眠,茶色的眸子沉沉的,有情绪在翻卷。   他看到陆眠拇指碰了碰尾指,然后冲着他笑了笑,“俞总,企划案和改进方案我都已经拟好交给您了的,对不住您,我想等南沉从急救室里出来,再去打扰您,可以吗?”   陆眠言辞恳切又温和,是真的很担心俞南沉的模样,他甚至向俞南枝鞠了一躬。陆眠直起身来时,看到俞南枝紧握的双手松开,敛着目,唇色苍白。   “随你。”陆眠看着俞南枝冷漠抛下两个字后离开的背影,长长的走廊,医护人员和病人从他身边经过。   孤身一人。   陆眠脸上的关切和愧疚变成了冷漠,他身后的俞母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只有俞父,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开始思索起了,他两个儿子和陆眠的关系。   …   蒋文轩因为有别的病人,让护士给俞南枝打点滴,自己动完一台手术回到对方病房时,里面一片漆黑。   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   蒋文轩啪地一下打开了灯,看见了那副画被扯成两半丢在地上,因为色调是鲜红,本来是烂漫充满生命力的山花,因为被撕扯成了两半,就变得血腥阴郁起来,俞南枝背影挺直地站在窗边。   蒋文轩挑了挑眉,还是弯腰捡起了画。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俞南枝知道来的只有可能是蒋文轩,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沙哑的声音太过冷淡,好友只是关心他,所以他又补充上一句,“你忙一天了,多去陪陪你女朋友,我没事。”   “她搞生物科研的,比我还忙。”蒋文轩把画抱在怀里,“知道我辛苦的话,就多挣点钱,把我买断给你做私人医生,钱要够多哈。”   俞南枝垂眸笑了笑,敛住了笑容。   蒋文轩把画放在桌上,走到他身边看了眼窗外,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他关上窗,“春日夜凉,别感冒了我工作够多的了。”   “…”俞南枝眼睫毛动了动,“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蒋文轩撞了撞他的肩,哥俩好地搂住俞南枝的肩膀,“哟,难得这么温顺配合,被那人渣伤到心了。”蒋文轩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肯定是某人巴巴地上前去撑腰,但是对方不领情。   俞南枝难过的都有。   只是他想起,这个人连来医院都不来看他一眼,别说守手术室了。俞南枝再强大,也会委屈,也会心酸到无以复加。   就好像他以为至少他们是一边的,可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有点。”俞南枝低下头,平静地道。   蒋文轩愣住了,很多奚落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是真的伤心了。   “啊,其实吧…你可以这么想,”蒋文轩努力宽慰着好友,“那人在手术室里躺着,陆眠在俞家鼻息下活了这么久,他不敢也不能离开啊,而且他就这样走了,兴许,多少也顾忌着你,怕那两口子察觉你对他的心思呢。”   “…”俞南枝没吭声,他已经没有底气去想这种可能。失落和绝望过后,他也对陆眠生出了很多暴戾和恨的极端情绪。“俞南沉的身体情况,你都了解了吗?”   “这么说吧,按理来说,俞家这么养着护着,应该越来越好,活个四十也不是没有奔头,可是他啊…啧啧啧…倒越来越腐朽,但偏生吊着一口气…”   扣扣扣——   “进来。”蒋文轩以为是护士,继续搂着俞南枝的肩两人回头,却看到了陆眠。   陆眠目光温和地投在蒋文轩身上,“蒋医生,俞总。”   蒋文轩意外了,什么时候他配角一般的人物,能被主动打招呼了。   “哟,这不陆少嘛,小少爷醒过来了,您这就敢过来了啊。”   陆眠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俞南枝低沉的呵斥,“滚出去。”   吓得蒋文轩一缩身体收回手差点自己滚出去了。   收了手才意识到对方叫的是陆眠,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哥俩好地搂住俞南枝,他想给俞南枝撑腰,却发现陆眠那温和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着俞南枝,又像是在看他的胳膊。   明明屋子里很温暖,蒋文轩却觉得自己的胳膊发冷,医生求生的本能,让他装作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   “我来谈芯片的事儿,俞总。”陆眠仍旧噙着笑好脾气地道。   “我他妈让你滚出去。”俞南枝锁紧眉,语气森然。 第四十一章 我昨晚也没睡好   蒋文轩错愕了半晌,他没想到,俞南枝会这么不给陆眠留情面。   陆眠看了眼桌上的画,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半分变化,视线挪到了俞南枝的脸上。   俞南枝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带着一丝决绝的冷酷。   陆眠脸上的笑容扩大,他往后退了退,“好的俞总,您注意身体。”然后顺势把门带上。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蒋文轩却下意识地身体抖了抖,他看向身边的俞南枝,“南枝…我…”   “没事,你先回去。”俞南枝垂下眼睑,“你们两个时间都紧,别浪费了。”   “好。”蒋文轩把桌子上的残画收起,“我爷爷搞国画的,兴许,他可以修复,我带回去给他看看吧。”   俞南枝没吱声,就是默许。   蒋文轩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病房里又只剩下俞南枝一个人,他拉上了窗帘不再看窗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俞南沉想和陆眠订婚。   他绝对不会允许的,大不了…胸口中枪那里生疼。   大不了就把陆眠绑了,反正他不会再对他客客气气的了。   …   春雨眠眠,从青砖的屋檐下滴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的。   颜子期站在窗户前,端着杯热茶,远远的就看见那人穿着风衣过来,有司机给他撑着伞,长身玉立,在园林似的院子里,走出了一副民国画卷的感觉。   那人抬手抵着唇咳嗽,手指根玉一样冷白,抬头看他时,自然地弯起了眉眼,像三月里的春花,一瞬间全都开了一样。   只是实在是太消瘦了,像是能被风吹散了。   他的记忆里,从幼时成长到如今,男人一直存在在他的记忆里。   说起来也可笑,他一个大男人,被这样一个泡在药罐子里的男人,呵护着,庇佑着,也算计了这二十多年啊…   颜子期垂着眸好像陷入了回忆,然后等他回过神来时,外套被温良披在了他的身上,鼻间是男人身上特有的药香味,“雨这么大,别站在窗边,小心着凉。”然后关上了窗户。   温良脱掉了外套,内里是灰色的西装马甲,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盒子,“玉心斋新出的点心。”   半晌没有听到回话,温良回头,颜子期静默地看着他的一脸疲态。   只有温良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有多糟糕。   温良看向颜子期耳边,眼底是浓浓的疼惜,差一点,有一只耳朵能治好的,只不过…只不过给他的私心陪了葬。   颜子期没有戴助听器。   “怎么没带助听器?”   颜子期把热茶塞到他手里,然后按住男人的肩膀让男人坐下,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温良才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姐夫。”颜子期蹲在他身前,“过两天,是姐姐的忌日。”   温良温和地看着他,“我们一起去墓园。”   颜子期能看懂唇语,他看着温良,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丝破绽,“我姐她走了刚好三年,家里招山,让我回去,你就…好好养身体吧。”   “我不陪你去,他们欺负你…”温良噤了声,因为青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乎…有失望。   “你知道的,我爸妈不会想看见你。”颜子期握住男人没有端着茶的很冷的那只手,垂着眸,看着那白皙柔软的掌心,“特别是看见我和姐夫出现。”   …   俞南枝在一个星期后坐上了飞往m国的飞机,然后在经济舱里遇见了陆眠,他节俭惯了,没有要头等舱的习惯,唯一的两次,还是为了陆眠这位大爷。   两个人还就挨在一起。   陆眠坐靠窗的位置。   “俞总,下午好。”   俞南枝皱着眉漠然地打量了一会笑脸盈盈的男人,这次他明明没有要特意订机票和他偶遇的啊…   颔首示意,俞南枝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撑着额角,身体往右偏,离陆眠远了些。   陆眠打开报纸,嘴角含着笑,“俞总没睡好?”   “…”俞南枝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   “我认识一个中医,我也时常睡不好,他调的中药枕头,助眠不错。”   俞南枝闭上眼睛,干脆不理。   “我也经常睡不着。”陆眠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道,“最夸张的时候,大概是我一个星期,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不到,差点猝死。”   俞南枝睁开眼睛,瞥向他,语气一点也谈不上柔和,“现在也这样?”   陆眠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含着笑同他注视。   陆眠看到俞南枝茶色的眸子在坚定地对视一分钟后,果不其然地颤动着移开,长眉一锁,活脱脱就像是猫科动物快炸毛了一样。   “俞总在关心我?”   “呵…”别过脸的俞南枝冷笑一声,表示不想说话。   “那副画,是特意为你画的俞南枝。”陆眠声音里没了那种温柔假笑,带着几分冷然与疲惫,让俞南枝的眉头聚拢得更紧。   “你为我挡枪的时候,我其实是害怕的,我第一次害怕有一个人会死。”陆眠说着说着,招了招手让空姐过来,“您好,可以给我一张毯子吗?”   “好的,先生您稍等。”空姐说完就离开。   陆眠又拿起了报纸,飞机已经顺利地在空中,天湛蓝得透人心脾,然后下午是绵软白净的云。   视线的余光里,陆眠看到本来支着身子闭眼假寐的人睁开眼,偷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动。   空姐把毯子拿过来,在陆眠即将看过来时,俞南枝又闭上了眼睛,然后薄荷香迫近,他睁开眼,刚好撞进陆眠的黑眸里。   瞳孔地震,面色努力不崩,“做什么?”   “还能在这里做!爱不成。”陆眠脸不红心不跳地给俞南枝盖上毯子然后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俞南枝耳廓又悄悄升温红成一片。   俞南枝垂眸看了看毯子,又看向身旁的人。处在怀疑和不解中的高冷大猫,只会不断地甩着大尾巴,然后眼神不断向你试探。   一副是我疯了还是这人疯了的怀疑人生的模样。   “怎么了?”陆眠看向对方,“觉得我对你太…”   好字还没落下,毯子糊了他的脸把他给盖住。   俞南枝没忍住弯了唇角,然后又敛了去,“收起了你的假好心。”   陆眠把毯子扒拉了下来,乐呵一笑,“要不一起盖,我昨晚也没睡好。” 第四十二章 我不屑   “…”俞南枝嘴角的那一丝笑容也彻底消失,他沉默地看了陆眠一会,他以前觉得,陆眠偶尔的戏谑,可能是待他的不一样,可是三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如此,哪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看他的笑话。   俞南枝开口问,“有意思吗陆眠。”   陆眠没有回答,他看到俞南枝垂下了眼,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容,“收起你的这些假把式,我不屑。”   他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陆眠沉思了一阵,然后嘴角慢慢上扬,最终消失,变成一片冷然,他偏头看了一会儿天空,还是把毯子盖在了俞南枝身上。   然后安静地看起了报纸。   …   俞南枝最近确实没有睡好,在飞机上,一开始戒备满满,或许是因为最近身心俱疲,或许也是因为身边萦绕的淡淡的薄荷香。   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那天他放学回来,他的房间在别墅旁边的一排佣人房里,平日里连客厅都不用经过,直接走后花园就可以。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陆眠那么落魄,俞家父母坐在一边,陆眠的爸妈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在诘问着什么。   陆眠当时不过也只是初一的学生,虽然已经能微微低垂着头,强装镇静地应对。   但是对方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快绞断了。   然后俞南枝看到陆母甩了陆眠一巴掌,少年直接被打偏过头去,富贵女人,连指甲都是长长的,白皙的脸颊瞬间有了血痕。   母亲怎么会打自己的孩子呢?   俞南枝攥紧了书包带,他看到陆眠把血沫子咽下去,然后对着四个成年人鞠躬。   俞父俞母摆了摆手,后来四个人离开,只留有陆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后花园里。   一直站到天黑,都没有人管他。   到最后所有人都休息以后,陆眠才挪动了身体,他差点摔倒,揉着酸疼的膝盖和小腿。   那是俞南枝第一次给他递上了碘酒和棉签,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俞南枝一直在惋惜,年幼时,他为自己上了很多次药,那天他却只敢送上东西,却跑了。   俞南枝在惋惜中惊醒,身旁的陆眠却睡着了。   睡颜干净,鼻梁秀挺,是最温和最容易让人亲近的长相。   可是他黑透了,俞南枝知道的。   俞南枝静默了一瞬,把手里的毯子又盖回了陆眠身上。   直到下了飞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俞南枝和陆眠都只带了一名助理。   下了飞机后,两个人是代表俞氏合作一个项目,国外的公司派了两辆车来接他们,并且借口时间太晚了,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酒店。   几个人的房间,还都是挨着的。   …   三年后招山,是颜子期母亲老家的一个风俗,是因为离世的亲人去世的那断时间,风水先生看过,就近的所有日期都不是入土为安的合适的日期,离世的亲人的墓地便只能算借住,三年后再进行招山的仪式,墓地才算是离世亲人在地下的家。   颜子沫的墓地在京市最好的墓园,四周都是青山,春日里,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来的人不多,就他的父母还有几个伯叔家里人,风水先生在那里进行招山的仪式,他们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一些话,大抵是宽慰魂灵安息。   他看了眼自己姐姐的墓碑,上面的女孩子眉眼和他很像,永远都是带着笑,纯良温柔得像朵春日里向阳的花。   可是她死的很惨,从疗养院一跃而下,脸着的地,五官都模糊成了烂肉,血肉模糊的,全然没有当初漂亮的模样。   能被宽慰吗?   颜子期胸前别着白花,他姐姐的墓碑上刻着她相关亲人的名字,却独独没有她的丈夫温良。   因为他们离婚了,本是青梅竹马的佳话,结婚不过两年,就离婚,离婚后,她就患上了抑郁症。 第四十三章 我们早晚会是一对的   招山仪式做完之后,便只剩下颜子期和颜父颜母。   颜母绞着手帕擦眼泪,她这一生,出生富贵,嫁入豪门,丈夫疼爱,还生下一子一女,她那时觉得,这个世上她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后来幼子突染恶疾,双耳失聪。女儿嫁了人,却不到三年就离婚,还患上抑郁症,后来直接孱弱到要去疗养院,然后从疗养院一跃而下血肉模糊。最让她窒息的是,女儿的抑郁症,是因为她的弟弟和她的丈夫…有苟且…   她极其痛心,她当年就不应该让自己的女儿嫁入温家,不过是因为一个门当户对,不过是因为那个温良,看上去待他们女儿和儿子都太好…   颜母把眼泪擦干净,看着身边长身玉立的儿子,他已经长大了,虽然双耳失聪,看上去仍然是健康的小伙子。   而且有助听器在,也弥补了一些遗憾和不足。   “子期…”颜母靠近了他一些,拉起了他的手,“最近,过得还好吧,身体上,一切都好吧。”   颜父神色很冷,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儿子说话,但是也没有阻止妻子。   “妈,我一切都好,您和爸也要注意身体。”   “妈整天就和你那些阿姨们插画喝茶四处玩玩的,一切都好。”颜母悄悄看了眼身边的丈夫,“倒是你爸,公司忙,前不久才住院,他还不让我叫你回去。”   “他不和姓温的断干净,永远不要回到我们颜家。”   颜子期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父亲的态度,只是敛了目没吱声。   倒是颜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女儿墓前提他,是要子沫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这句话,才真正扎到了颜子期心里。   颜母打量着儿子的脸色,半晌,叹了口气,“你外公外婆很想你,我和你爸也很想你,我们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如果连你都不在我们身边,你叫我们怎么熬。”   颜子期给颜母整理了鬓角的发,他的母亲,憔悴了跟多,她说她过得不错,怎么能过得不错呢,“我马上博士毕业了,过几天有个学术交流会议,会在京市待一个月,我会去看外公外婆的。”   后来颜子期扶着颜母,身后跟着颜父,一起坐上了车离开了墓园。   他们离开了一阵过后,另一个方向驶出一辆黑色的宾利。   戴着白手套已经五十的老司机贾叔看向身后闭目养神的人,道,“您要下去看看吗?”   他们找了个视角好的地方,一直观察着,那位脾气秉性好到了极点的青年,会不会被为难。   温良睁开眼,“就不去了,地底下的人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她。”   对于这对夫妻间发生了什么,贾叔也不太清楚,但是不是他维护自己看着长大的雇主,而是他确实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都有问题。   “颜家那位老先生,身体不太爽利,估计…子期先生,快被叫回家去了。”   温良垂着眼笑了笑,“不打紧,那是他的父母,总要回家的。”   “可是您…”   “贾叔。”温良打断了他的话,“您放下挡板,我打个电话。”   “好的小少爷。”   挡板降下后,温良先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拨通陆眠的电话。   两边有时差,这边不过是中午,陆眠那边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小舅。”   “小眠。”温良长腿交叠,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面轻叩,“子期姐姐去世前,我去过疗养院的事,是你告诉子期的。”   那边正在煮咖啡的陆眠手上动作只是轻轻顿了顿,看了眼柜台上的手机,端起很苦的咖啡,抿了一口道,“您让我多照顾他,他在私底下查,找不到门道,我怕他被骗,而且理应是要代您照顾到位的,就顺手查了查。”   温良轻轻笑了笑,“不愧是我们温家人。”   “您说笑了。”陆眠口腔里的咖啡,苦到能让人失去味觉,他却浑然不觉,端着咖啡悠闲地坐到了酒店沙发上,“除了小舅您觉得我多少有点用,京市温家连我母亲都不认,又怎么会认我一个姓陆的呢。”   要是温家认他,他还用在这里,为俞家人累死累活吗?   温良叹息了一声,“小眠,你知道的,你私底下动多少手脚,小舅都不会与你计较,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上子期的事。”   “所以…”   “所以?”温良扶了扶额头,半晌,悠悠然地道,“你太年轻气盛了,太随心所欲了。”   然后温良把电话挂断了。   陆眠看着黑了的屏幕,手指摩挲着杯子的把手,心想,自己好像,惹麻烦了。   自己的小舅,确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难以搞定啊。   …   一直到和m国公司的负责人在露天牛排餐厅会了面,陆眠都还有些神思在外。   m国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德国人,但是汉语很流利,他似乎是和陆眠是老熟人,做过很多次生意,见状忍不住道,“哦,老陆,你今天怎么全程不在状态,话也不说,是在思!春吗?”   俞南枝也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陆眠。   陆眠抬眸,“没有,就是最近惹了点麻烦,有点伤脑筋。”   “什么麻烦对你来说能叫麻烦。”德国人一双蓝眼睛里充满戏谑,“该不会是,你那个国内的,啊…你亲爱的弟弟,身体又出状况了吧。”   陆眠有一次来和他谈过生意,却因为俞南沉身体上的事,不得不连夜赶回国。   “布鲁斯,谈生意就谈生意,不要胡乱说话。”   “关键是你都不说话,但是俞总确实让我很惊喜,三言两语就让我觉得生意就该这么做。”   “过奖了。”俞南枝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Derbouscheschl?ftinihrecool.Nichtübelfüreinenm?gen?【哦,好酷的男人,陆,我可以喜欢他吗】”在国外同性更加开放,德国人冲着陆眠说了德语。   俞南枝微微皱紧了眉。   俞南枝高中毕业后就参军,自学的商业和英语已经够天才,是断不可能再懂德语。   陆眠看了眼俞南枝的侧脸,露出了一个微笑,“Tutke,dasgehtnicht.WirwerdenfrüherOdersp?tereinpaarsein.”陆眠顿了顿,又在德国人充满疑惑的视线中,接着道,“Ichverfolgeihnnoch.Ichverfolgeihnnoch,Bittebehandelnsiedasvertraulich.”【抱歉,大概是不可以了,因为我们早晚会是一对的。】【我还在追求他,请你保密。】 第四十四章 游戏开始了,什么时候结束,该由我来说   德国男人用我懂了的视线扫了一下两人,然后摊了摊手,撇嘴表示很无奈,“你说了算吗?”   陆眠温和一笑,“自然是不作数的。”   俞南枝对两个人的哑迷很不悦,于是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两人,“布鲁斯先生,如果贵公司愿意和我们达成合作,您看什么时候把合同签了?”   “不好意思俞总,跑题了,大体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们董事会关于一些小细节还要再探讨一下,毕竟我们很重视这次合作,对…”   “还需要多久?”俞南枝完全不想听这些客套话。   “一个周。”布鲁斯拢了拢自己的西装外套,“我也尽尽地主之谊,带二位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生意重要,友谊更重要。”   “多谢。”   …   俞南枝看着电脑里的邮件沉思,他猜不到到底是谁会给他寄这些东西,陆眠的对手?   说实话,这家伙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树敌总差点意思。那个俞大应该拿不到陆眠这些尾巴的。   俞南枝捏了捏太阳穴,陆眠他除了得罪自己,还得罪了谁?   不过这些东西对他倒是有用。   俞南枝合上电脑,吞了药正喝水时,门铃响起,透过猫眼,看到是陆眠。   他打开房间门。   “布鲁斯说他们公司有几个董事,想邀请我们去喝一杯。”陆眠眼睛里有碎光,似乎很有兴趣,“他们庄园的葡萄酒,确实一绝。”   陆眠看见俞南枝神色莫名地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了?”陆眠看了眼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俞南枝微微抬起下巴,挑眉,“没有,等一会儿。”   回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站在门边的人,“不进来?”   陆眠闻言勾起唇角,“你以为你并不待见我。”   他看到俞南枝绷紧下颌线,似乎被无语到了,嘴角抽了抽,“我该恭维你自觉吗陆眠。”   “倒也不必。”   “进来,把门关上。”   等俞南枝换了身衣服,两个人出了酒店,就有车过来接他们。   到庄园时,正值午餐时间,欧式古堡的建筑,在夜色里,颇有吸血鬼城堡的感觉。   在晚宴上落了座之后,就开始饮酒。   俞南枝相对于他们而言是生面孔,他们想灌俞南枝酒,俞南枝也知道酒桌上的规矩,才端起酒杯,就被陆眠按了下去,“不好意思各位董事,我们俞总最近刚从医院出来,不方便喝酒,我来代替他喝。”   俞南枝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又在卖什么关子。   于是他看到陆眠一杯一杯红酒下了肚。除了生意上的事俞南枝会说话,其余的时间他都安静地当背景板,听着陆眠和这一群外国佬谈天说地。   这一喝,就喝到了下午,一群外国佬都被喝趴下了,陆眠却只是撑着额角,闭目养神。   “还好吗?”俞南枝走近问。   “嗯。”陆眠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子边的西装外套,“回去吧。”   “行。”俞南枝跟在陆眠身后,只能从这个人耳廓和后颈红着以及有些飘浮的脚步判断对方确实是醉了的。   对方拿着西装外套,慢吞吞地走着,悠闲得一点仪态都没有。   俞南枝还是第一次见陆眠喝醉,酒品还不错。   陆眠觉得,醉意充斥着自己,反而轻松了很多,余光里他看到俞南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却小心仔细得,仿佛只要他晃一下,就会上来护住他一样。   顺利地坐上了回酒店的车,古堡在郊外,路过一个湖泊时,陆眠让停车,自己下去醒醒酒。   俞南枝担心对方一头载进湖泊里给淹死了,还是跟着他下了车。   陆眠坐在湖边的青草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俞南枝。”   等俞南枝坐下后,陆眠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说酒后吐真言,我难得一醉,不如咱们就说说真心话。”   俞南枝抱臂,挑眉,“你说。”   陆眠用目光描摹了俞南枝的五官一阵,笑意消失,变得很冷漠。   原来温和长相的人,冷漠起来眉眼也会很锐利。   “我说,对你小时候,只是瞧你像条小流浪狗一样,我也喜欢脆弱的东西,只是闲来无事,去逗弄几下而已,不是在开玩笑。”陆眠笑了笑,“至于后面推动你去从军,不过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天赋,我想少点事而已。”   俞南枝冷笑一声,“所以呢?”   “我没想到你是认真的想和我交往。”陆眠扬了扬眉,“我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挡枪。着实让我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你的爱从哪里来,毕竟,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对你,也不好。你认真得,让我陆眠第一次觉得害怕。如果私底下放纵着玩玩,我可以和你玩,毕竟我这人是个变态,喜欢玩弄人心,掌控全局。但是你让我收起我的那一套,那么抱歉了,俞南枝,我觉得我们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可以结束了,这可能是我陆眠平生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陆眠看见俞南枝的眼睫垂晃了几下,然后一双茶色的眸子带着讥讽的笑意,“哦,那么那天你和那个德国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俞南枝不懂德语,但是在和别人谈生意时他有录音的习惯,后来找人翻译了一下。   陆眠一点也不意外,“哈。”他打了个酒嗝,“布鲁斯他们,玩得更野,他们更难缠,这也是我做的第二件好事吧。”   “陆眠,我希望你明白几点。”俞南枝抱着双手,唇色苍白,但是气场很足,“我俞南枝,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你不用觉得你是在玩弄我,我当了真然后你想脱身,毕竟这三年里我也爽到了,你那上面的功夫不错,就当是一个理想的按摩帮,也不错。”   陆眠第一次有种被人激到怒气的错觉,不得不说,俞南枝确实挺有意思。   “我是喜欢你,不,甚至是爱你。”俞南枝很坦诚地说出来,他释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那时候的我看不懂你,你对我好了,我就上了心,我还能怪自己不成。”   陆眠没吱声,酒精多少让他有点眩晕。   俞南枝站了起来,身形在阳光的投射下形成阴影把陆眠笼罩着,然后陆眠听见俞南枝说,“至于理由,疯子喜欢上变态,完全不需要理由。你今天说这些话,我大体也猜到,你遇到了麻烦,你想和俞南沉结婚,你急需摆脱我这里,所以你掏出了你这些所谓的真心话。因为在你眼里的俞南枝,只会默默地看着,默默地付出,任你曹,为你豁出去性命…所以你觉得他会伤心难过,会因为尊严放弃你,然后你就没了后顾之忧去应付俞家,对吧。”   陆眠觉得酒清醒了几分,他抬头,黑色的眸子撞进茶色的眸子里。   然后他看见俞南枝勾唇笑了,“你似乎想错了陆眠。游戏开始了,什么时候结束,该由我来说。” 第四十五章 不过也不亏   陆眠哑声笑了笑,“倒是我小瞧你了。”   他似乎,把俞南枝摆错了位置,认为对方,会被对他的感情所绑架,只能顺着他的思路来。   “你随意。”陆眠听见俞南枝说完,就转身离开,背影挺拔,仪态端正,倒像是一点都没有受到他的话的影响。   没有吗?陆眠垂下眼角,他独自醒了会酒,坐上了车,视线瞥了下俞南枝膝盖上的手便收了回去闭眼养神。   这翻谈话,两个人某种意义上撕破了脸皮,陆眠自然也不会再有意无意去撩拨俞南枝,虽然他挺喜欢看对方面沉如水下通红的耳廓还有一些慌张的小动作,但是俞南枝要百分百的真心相待,他哪有啊。   车内的气氛,变得古怪而又僵冷。两个性格要强的人,谁又愿意示弱呢?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虽然经常听说国外发生暴恐事件,可陆眠和俞南枝万万没有想到正巧就给他俩遇见了。   他们的车开到市区,等红绿灯的时候,前面突然有辆车冲出来横冲乱撞,砰砰砰!有的车直接撞飞堵在旁边的护栏上冒着烟。   “啊!!!!”人群开始喧闹尖叫,混乱一瞬间就发生,持枪的拿刀的,无差别就砍就杀人。   俞南枝和陆眠的司机就在两人面前被爆了头。   车不能开了,已经堵在一起混乱一片,无差别的乱砍乱打自然也把俞南枝和陆眠当成了目标。   砰!   玻璃被打碎,陆眠抱头规避时,听见一句英文的咒骂,然后他被一只手抓住肩膀,陆眠和俞南枝被迫从车里出来。   俞南枝踹飞了几个歹徒,手背被炸飞的玻璃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警察来得很快,但是现场已经混乱不堪。   俞南枝和陆眠当不了英雄,救不了很多无辜的人,只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刚刚还陷入僵局的两个人,不得不把背后交给彼此,从这场暴恐中脱身。   陆眠摸到了俞南枝手上粘腻的鲜血,温热的,带着血腥气。   对方侧脸,也被划伤了。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对方义无反顾地为他挡枪。   再冷的心肠,在生死面前也会被撼动。哭嚎声不断,即使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陆眠还是有精力理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和俞南枝,和俞家,还有他小舅。   所以你不得不承认,在那刀挥向俞南枝陆眠抱着对方给他扛了去时,他有很多利用的成分在,是故意的。但是,陆眠自己也明白,也不仅仅是利用。   因为确实也不想看见对方再一身鲜血地倒在他眼前。   不想欠很多嘛。   这次轮到陆眠软到在俞南枝身上,鲜血溅了俞南枝一脸。   “你他妈蠢,老子躲得开的,谁要你过来挡!”俞南枝气急暴了粗口,他把陆眠扯到了怀里,一脚踹飞拿砍刀的那个人。   陆眠脸色很苍白,这倒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剧烈的痛楚。   俞南枝搂着他,走过混乱不堪的人群,他的脚下都是粘稠的鲜血。   陆眠感觉到俞南枝呼吸重的吓人,手也抖得厉害。   老天爷助他,扛这一刀,俞南枝应该暂时不会来为难他吧?   陆眠失神第笑了笑,“俞南枝,一枪抵一刀,就当还你了。”   陆眠说完,低下头看着手指尖上的血,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卑劣的,对俞南枝,他不得不打感情牌。   两个人终于脱离了混乱区,陆眠的身体也止不住往下倒,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对方脱下外套,笼在了他身上。   陆眠看着俞南枝沾着血的脸颊,对方很慌乱,嘴唇苍白发抖,但是他带血战损的模样,确实很对他的胃口。   俞南枝茶色的眸子撞进他的视线里。   “陆眠,你死不了的,我知道。”陆眠看着俞南枝说,“我受过很多伤,这一刀要不了你的命,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清醒一点,听我说。”   陆眠勾起唇角笑,“倒确实死不了”   “我在暗处看了你那么多年,我在部队里想了你五年,又和你纠缠这三年。”鲜血淋漓的双手扯起陆眠的领带,两个人逼近,俞南枝眼睛赤红,“你他妈倒是知道杀人诛心,但是我告诉你,我了解你,我不吃这一套,我不会放过你可怜你,你和俞南沉的结婚的事,别想!”   呐…   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好像,又走错了。不过也不亏。   陆眠昏过去时还在想,他现在可真是四面楚歌,早知道,就不得罪他小舅了。   可谁让这个小舅,也老只是想利用他,为他的小情人铺路。   …   温良接到电话时,正在喂鱼,吃糖里的红鲤鱼争先涌了上来,把食物一扫而空。   捻鱼食的手指戴着碧玉扳指,一时分不清是玉衬手指还是手指衬玉。   颜子期看见那人就那样站在湖边,身边有人在和他说着事,他走近,就听到温良问:“送到医院了?”   “嗯,失血有点多,但没有生命危险。”   “嗯,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温良把鱼食喂干净,回过头来看着颜子期,垂下眉眼,是很温和的笑,“回来了啊。”   他姐姐招山,他就离开了温良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才来见对方。   “谁住院了?”颜子期问。   “小眠。”温良道,“去国外谈生意,遇到暴恐,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颜子期皱了皱眉,“姐夫,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吗?你是不是…太不把亲情当回事了。”   温良垂起唇角笑了笑,眼里的柔光,复杂得让人看不清楚,小朋友,这是在借题发挥啊。   也不知道哪一天爆发了。   脾气好的人,真发起脾气了,反而更不好哄。   他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还能哄他多久。   “吃东西了吗?大概猜到你今天要过来了,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温良。”颜子期到底还是冷下了脸,他很失望地看着他,“我姐…她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温良负着双手,手指轻轻把玩着碧玉扳指,眯着双眼看着前方,有些唏嘘道,“人呐,是不是都是对亲近,在乎的人,才会刻意别扭,中伤呢?”   “你不要转移话题温良,这个问题没法逃避。” 第四十六章 看透他了的模样   温良脸上无悲无喜,半晌,轻轻地笑了一声,“子期,你信我吗?”   颜子期垂下了眼睑,半晌,他苦笑出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对你撒谎,我…不信你。”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注视着温良,情绪很复杂,“我喜欢上了我的姐夫,我每天,都在遭受良心的谴责。”   颜子期苦涩地笑出了声,伸手捂住了脸,“与其说是因为你用身体和权势绑住我,其实也是因为我心存贪念,我喜欢你,所以我和家里人决裂。我姐她祝福我们,所以我还能劝自己和你白头到老,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和她的死有关呢,温良,是我们欠她的啊…”   温良轻轻笑了笑,他走过来,轻轻抱住颜子期,颜子期身体僵硬,但是到底没有推开他。   “子期,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是我欠你姐,不是你欠你姐的。”温良拍了拍他的肩,他比他年长十多岁,总是在前面,揽下了一切,“我们在一起时,我已经和她离婚很久了,你信我,我们是和平分开的,她对我没有爱。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产生了就绝对不会是罪恶。”   “温良!”颜子期猛地把温良推开,温良差点摔倒,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不过他到底稳住了身形,他怕自己这一摔,摔出血来,颜子期又要自责心疼了,他这辈子已经利用这个太多了,算了算了。   颜子期伸出去拉他的手收了回来,嘴唇颤了颤,又哭又笑。   “被推的是我,被问责的是我,怎么还哭上了。”温良笑出了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地给颜子期擦点眼泪,“这么多年了,难得见你像个小哭包。”   “我爱你的,温良。”颜子期眼眶泛红,他止住了哽咽,认真地对眼前的人说。   “我知道。”温良给他擦干净了眼泪,拉起了他的手,“我们子期就是性格太好了,所以很容易被绑住。”   “我还性格好啊。”颜子期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人,他好瘦把,“我性格好,那是对别人,对你哪有那么好,我闹了这么多年的别扭,一直叫你姐夫…对不起…”   “我接受了。”温良始终微笑着,“你心里别扭也是正常的,是我一把把你拉进来的。”   “那么,温良,你告诉我,我姐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颜子期注视着他的瞳仁,“不要骗我,你骗了我很多次,这次不要再骗我了。”   “有。”他说完有的那一刻,颜子期身体一僵,手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呼吸急促了一阵,颜子期才平复了下来,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身距,皱着眉,“什么…关系?”   “生意上有些纠葛,她利用我存在的愧疚,我不愿意帮她,她威胁我,我说了她的秘密,也许刺激到了她。”温良平静地说,“你不要听别人的阴谋论,没有那么黑暗子期,你信我就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颜子期双手插到兜里,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我信你,可是…”   “信我那就吃饭吧。”温良打断了他的话,“阿姨已经做好了。”   “温良,你听我说…”   “佣人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的。”温良回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温柔,一点负担都不给对方,“吃好饭,我和贾叔送你回京市。”   颜子期愣在了原地,他看见温良笑着背过身去,“子期啊,我可是把所有的豁达和温柔,都给你了啊。”   …   陆眠一直在做梦,梦里是陆家人对他一板一眼的到苛刻的教导,甚至走路迈的步子有多大,都会有要求,吃饭的礼仪不到位,笑大声,都会受罚,罚站,罚禁闭,挨打…   当然最过分的是没有认同,无论他做的再优秀,都不会得到承认,然后早早地被送到俞家,寄人篱下,去讨好,仿佛没有家,其实,他可能只比俞南枝在物质上好,但是也受尽冷眼。   俞南枝?   连梦里也想到了这个人,拥有漂亮的,茶色的,像小狗的眼睛一样的人。   于是他笑着醒了过来,肩膀上被砍的那一刀随着他的清醒传来剧烈的痛楚,他皱眉忍了下去,偏头,就看见了坐在旁边椅子上睡着的俞南枝。   这人的长相是偏攻击性英俊得过分的那一挂。   他本来觉得这人很好把握的,就是满心满眼都是他,虽然很凶,但是心肠很软,反正就是任他欺负操控的,怎么难过,都不会让他难过的。   失策了。   豹子始终是豹子,对他温顺收起了爪牙,不代表没有。   他盯着俞南枝看得有些久,俞南枝睁开了眼睛,同他对视上。   倒是两个人都平静得很,完全没有九死一生后醒过来对视的那种感情的勃发。   “有没有那里难受?”最终还是俞南枝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需要我叫医生吗?”   “不用。”陆眠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半开着玩笑说,“就是后背疼得紧。”   “呵。”俞南枝耷拉下眼皮,“聪明反被聪明误,该你长点记性。我在部队里那么多年,还能躲不过那一刀?”   心思被戳穿,陆眠也不觉得难堪,只是平静地抿了抿唇,“倒是难为你了,三年里来对我这么逆来顺受,演了这么久的戏。”   俞南枝抬手撑起额角,他的手也受了些伤,被包扎着,整个人好像有些烦躁和不耐烦,“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吗陆眠,你高看我了。只是我蠢,三年都没能…”俞南枝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陆眠,眯了眯眼,“不过你这一刀也没白挨,至少你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的样子,顺眼对了。”   陆眠挑了挑眉,没吭声。撕破脸皮以后,说话,他好像不是很占上风,至少俞南枝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软硬不吃,看透他了的模样。   俞南枝起身,去倒了杯温水,蹲了下来,“喝水。”   陆眠听话地把水喝干净,凑近了,陆眠才发现俞南枝眼眶有些红,脸颊也有不正常的红晕。   他突兀地伸手碰了碰俞南枝的手背,一片滚烫。   俞南枝猛地收回手,水洒了些出来,“做什么?” 第四十七章 就当我在关心自己的同时也在关心你   “你发烧了。”陆眠的目光落在俞南枝另外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你需要看医生。”   陆眠看见他放下水杯,抽出纸巾擦干净手背上水渍,冷峻的侧脸下颌线优越到极致,所以一言不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酷。   陆眠乐了,白日里他说那些话,俞南枝都不见生气,现在他只是伸手碰了碰他,关心他一下,对方情绪立马就跌到冰点。   骨子里还是傲娇的。   他站得离陆眠不远,陆眠长手长脚的,便伸长了胳膊拽了拽俞南枝的衣角,然后陆眠的视线里就是某人急速地退后了几步,像跳脚的猫。   “做什么?”皱着眉,很凶地问。却还是小弧度地抿唇。   “俞南枝,你需要看医生。”   “我知道了你烦不烦,嘴那么碎。”某人凶巴巴地吼了几句,陆眠无辜地偏着头看他。   “你他妈别演了。”俞大总裁的嗓子,因为发烧,已经成了小烟嗓,气势不足地吼那么一声时…怪…怪有趣的。   陆眠低低地笑了几声,“我这可还躺在病床上的,那有那么多精力一直演。怎么,不可以关心你吗?”   陆眠被某人凉凉地瞪了一眼,弯了弯眉眼,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生病了不看医生,这么孩子气的吗?”   脸黑如炭的俞南枝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吃了退烧药。”   “哦。”陆眠对着他招了招手,“俞南枝,我们难得这么和和气气地待在一间屋子,没打架也没做艾,你不如一起躺在床上,聊聊天。”   “你白天还没聊够吗?”   “你怕我?”陆眠看着离他远远的俞南枝,从下往上看,腿长腰细,气势上那足的是没有话说,就是不知道为何要离他一个身受重伤趴在床上的病人那么远,连衣角也不给拽,“我现在就只能这样趴在病床上,动一下都伤口疼,做不了什么的。”   “少用激将法。”俞南枝拧了拧眉,“你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我并不是很想和你聊天。”   虽然这样说着,俞南枝还是迈开了长腿,走到了病床的另一边。   陆眠偏过头看去,背对着他的人穿着黑衬衣,和白色的脖颈肉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方弯腰脱鞋时,凸起的蝴蝶骨好看又禁欲。   俞南枝躺了下来,侧眸看了陆眠一眼,在自己耳朵升温时啪地一下把灯关了。   然后翻身侧躺着,背对着陆眠。   “这就关灯睡觉了吗?”陆眠看着夜里那人身形的剪影,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躺一张病床上实在是很拮据,况且他还是趴躺着,所以俞南枝只能缩着身体,只占那么一小块地方。   “你想聊什么?”   “你可以说说你在部队里的生活。”陆眠顿了顿,颇为认真地说,“我还是蛮好奇的。”   空气里安静了很久,久到陆眠都快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俞南枝说,“我资质和身体素质都很好,新兵训练半年后就调入特殊兵种,执行特殊任务,那样的任务不多,但是一有可能半年起,所以五年的时间里,正规的任务也不过三次而已。”   “危险吗?”   陆眠能感受到那人似乎身形僵了僵。   深夜里,俞南枝抿紧唇,垂下眼睑,他觉得这一刻,陆眠是真心地关心他。   “还好。”   “你第一次喝醉时,还说起过你去执行任务在泰国看人妖跳舞,所以你说你比酒吧舞池里跳钢管舞的人扭得还好看。”   “什么?!”俞南枝拔高了声调,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我忘记了,你因为喝太多,什么都忘了。”   “…”   羞耻到脚趾都蜷缩起来的俞南枝选择闭嘴。   “除了执行任务呢?”   “看书。”   “哈。”   “你到底睡不睡?”   “不正在睡吗?”陆眠戳了戳俞南枝的腰窝,某人直接跳下床去,气压极低地看着床上的人,“你安分一点。”   “可以。”   俞南枝站了一会,才又躺回床上,半晌,闷着声问,“你呢?”   “我?”   “对,我当兵的那几年,你都忙些什么?”   “还能忙什么,照顾南沉,给他四处找医生,然后赚钱算计别人。”陆眠这样一想起来,自己确实蛮强的,恨不得每一分钟掰成两瓣用,才能够他忙他的事情。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很喜欢俞南沉吗?”   “我暂时不能离开他。”   然后两个人都无话,两个人都很晚才睡着,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门推开的那一瞬间他们才醒过来。   然后是令人烦躁的声音,“你…你…俞南枝,你们在干什么!”   俞南枝半睁着眼睨着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俞南枝,然后目光瞥了眼他身后面沉如水的俞父。   “睡觉,没看见吗?”俞南枝淡淡地说,然后坐了起来。   “南沉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好好养身体。”陆眠打了个哈欠,因为俞南枝的身形挡着,他没有看见俞父。   “阿眠哥,你们…你们怎么躺一张病床上,可以加床的啊…”   陆眠慢慢地吓床,趴了一夜,又要上厕所,他整个人都很糟糕,下床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折磨着,俞南枝听见他倒吸凉气的声音,什么话都没有说,捞起对方的一只胳膊,半搂在怀里,就往洗手间带。   陆眠看向门口,眼里闪过暗芒,“伯父。”   然后就被俞南枝带到了洗手间关上门。   陆眠一边放水一边道,“你不怕你爸发现你对我有意思?”   “我挡了那一枪了,还怕他发现什么。”俞南枝微微别过脸去,垂着眼没看陆眠那玩意。   有些人,骨子里的纯情,怎么都抹不去,耳廓都粉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交融,说实话,这是陆眠平生第一次,那么虚弱地靠在另外一个人怀里。   让他不适应到了极点。   “俞南枝,你爸,我那么多年都还要看他的脸色,你还是收敛一点。”   俞南枝把那人带过去洗了手,没吭声。   “你不想我们两个那么早玩完的话。”陆眠又低声道,他拍了拍俞南枝的手背,叹息着道,“姑且,就当我关心自己的同时,也在关心你。” 第四十八章 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呵…”俞南枝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还有些低烧,昨晚刚谈到俞南沉,今早就看到了,心情很不愉快。   所以出来时连俞父都没有给好脸色。   陆眠看见俞南枝淡淡地同俞父打了声招呼就打算离开,俞父问:“你要去哪?”   “酒店。”俞南枝头也没回地就离开。   俞父回过头,就看到俞南沉极其委屈可怜地看着陆眠,差距不是一般大的啊。   他在一旁听着俞南沉和陆眠说了一会的关切的话时,才开口道:“小眠辛苦你了,这次的事辛苦你和南枝了,拿下这桩生意,俞家在芯片上的生意也算彻底走了出来了。”   “这是应该的伯父,还是俞总付出的多,他虽然是半路接手,但是很有做生意的天赋,我都自愧不如。”陆眠坐着,他不能靠着,伤在后背,他只能这样坐着。唇色苍白,眼睫半垂,这个青年看上去极其虚弱无害。   陆眠这话就说得很有意思,一方面夸赞俞父的儿子很优秀,另一方面也在说,你看你这个儿子这么优秀,拿下你的家产指日可待,到时候,你心爱的小儿子和妻子该怎么办呢?   俞父低声咳嗽了几声,早些年耗尽心血经营俞家,让他衰老得很快,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人,陆眠也抬眼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对视,互相都有了彼此的考量。   “老李,你带小少爷去吃点东西。”俞父出了声,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要推走俞南沉。   “爸…我…”   “南沉听话,你肠胃不好,先去吃东西。”俞父说完,不送抗拒地让司机把他带走。   病房门关上后,陆眠笑着开了口,“伯父您大概不知道,其实三堂哥,身上其实有很多陈年旧伤,天冷了会手腕疼,他胃也不好,不是当军的时候也不是现在做生意造成的,是小时候,佣人听南沉的话,不给他饭吃,经常把他关在房间里,或者打他,不准他吃饭,饿出来的。”   俞父闻言,情绪有片刻的波动,“南沉这孩子,是我和她妈娇纵得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心肠不坏,有一直身体不好,性格上过分自我,也正常。”   陆眠笑了笑,没吭声。   “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和俞总有些像。”   “哦?”俞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小眠,伯父很欢喜你和他们都能相处得很好,但是,正如你所说,南沉和南枝之间,因为年少不懂事,有很深的矛盾,伯父希望你能帮助他们化解。”   “您希望我怎么做?”   “你和南枝交好,如果你和南沉结了婚,南枝看在你的份上,也会慢慢地对南沉改观的。”俞父顿了顿,“小眠你在俞家这么多年,也算是我的儿子,老大不懂事干了违法乱纪的事,南沉身体不好,俞家只能靠你和南枝了。”   言下之意就是,争俞家的,只有你和俞南枝了。   陆眠只是笑,没接话。   “我早些年熬夜,抽烟,肺上坏了,肺癌,还没同你伯母和南沉说,今天说了,是要你日后多照顾他们母子。”   “伯父,您应该听医生的话,尽早治疗。”   俞父摆摆手,“五十而知天命,我早就过五十了。小眠,伯父也不怕和你说,我手上的股份和家产,南枝六,南沉四,南沉不懂经商,都要交给你了。”   俞南枝始终占大头,是因为俞父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这个儿子有出息,以后俞氏再怎么样都得姓俞。而俞南沉也占了极其客观的份额,绑住陆眠的同时,能牵制住俞南枝,让他和他母亲过好生活。   果然是老狐狸。   “小眠,你是否愿意答应伯父,这最后的心愿?”   陆眠看着俞父,他想起俞南枝,想起对方刚刚离开的背影。   他最开始是寄人篱下,陆家只想空手套白狼,私下经营生意起家的本钱,一部分是他写代码,另外一部分是俞南沉给的钱。俞南沉并不蠢,在他最开始的时候,做什么俞南沉那里都会有备份。   也包括他手底下的那些资产起家那么快至少有三成是握在俞南沉手里的,而且他年纪轻轻,说实话他陆眠很胆大,也触碰了一些灰色地带,坐牢是不至于,但是可以让他一无所有。这些证据,俞南沉有。   这也就是说,陆眠,为什么暂时离不开俞南沉。   再怎么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所有利益都得了,还能抽身离开。   俞父已经在敲打他了,他小舅也得罪了,陆眠想,他只能选择,得罪对他有情分的俞南枝了。   “伯父,我和南沉从小一起长大,我会一直照顾他的。”陆眠看着俞父,神色温和而又镇定,“能和南沉在一起,是我的幸运。”   等俞父入土为安后,俞南沉,也是时候…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伤好回国,这次生意有出了这么大的力,订婚宴和庆功宴一起办了吧。”   “好。”   …   颜子期在书房里收治着自己的书,他大概不能在学校里当一个教授了,回到家后,颜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父亲身体又不好,肯定会把颜家交给他的。   他这么些年,唯一折腾的,就只有温良了。   温良拿身体和颜家做胁迫,让他们在一起,他心里有这份畸形的感情,却也有怨。所以他要么出国留学,回到国内在不在京安,而是要来到这座城市读博,就是让温良总是牵挂,让他不顺心。   他翻到了相册,里面有很多他的合照,和他姐姐,和父母,和同学,也有很多和温良在一起的。   身后的脚步很轻,人还没有走到他身边,他就闻到了淡淡的中药的清香味。   是温良。   对方没有和他说话,只是低声,摘掉了他的助听器。   颜子期吃了一惊,想起身回头,温良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颜子期明白,对方想和他说些话,却不想让他知道。颜子期的身形僵了僵,他慢慢地蹲了回去,抿紧了唇。他这次回到颜家,他和温良之间…   “你说吧。”   温良这个人,心底装了太多事。   温良站直了身体,“你个傻小子,当年颜家经营不善出现危机,是你爸爸用你来换跟我走帮他解决危机,我就是生气,他为了不让你妈责怪他,还做足了场面话显得是你和颜家决裂,要不是当时我在住院,还能容他打你那一顿。”   温良摇头叹息,“那老头子,糟糕头顶,自己不行了,想把你绑回去,明明知道你只适合搞学术研究,但就是舍不得颜家,让你回家去扛起胆子,那些跳脚的旁系,你怎么应付?我捧在心尖上不舍得让有半点烦恼的人,却总是被他利用,不过是看准了我,舍不得你被欺负。” 第四十九章 呵,他答应他的?   温良这辈子,哪怕是颜子期当面质问他时,他都没有这样情绪外泄过,眼下生气到面色铁青,骂着骂着,面色铁青,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等到他噤声时,呼吸急得不行,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突的,他按住心口,缓了好半天,视线才清明。   他看向蹲在地上的青年,侧脸精致干净,他护了他这么多年,总算是让这个人,到如今都仍然保持着那一颗赤子之心。   浓浓的悲哀袭上心头,他和颜子期之间,最大的阻碍,是他的身体。   温良叹了口气,“你姐姐,她吸du,她和我一样,都对你存在着畸形的感情。她需要大量的资金去支持堕落,du品已经让她疯魔,她用这事威胁我,不得已,我断了她的一切,确实是我把她逼上了绝路。”   温良拍了拍颜子期的肩,然后给他重新戴上了助听器。   “还有多少东西没收拾好,我帮你。”   颜子期回身看他,他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他伸手,碰到了温良脸上冰凉的液体,“温良…”   “让你看笑话了,你回颜家,还是舍不得。”温良笑了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他眼眶泛红,脸色苍白,却仍然努力维持温和的笑容,他的脸颊贴在颜子期的掌心,“你到颜家后,营销部和人事部经理都是我的人,他们会帮你的。”   “嗯。”颜子期点点头,“你别哭,我们都在京市,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啊。”   “好。”温良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吧,我和贾叔送你回去。”   男人背过了他,背影相比于成年男人,实在是纤瘦太多。   他突然想抱一抱温良,但是一想到他的姐姐,他的父母,他还是收了手。   他们…还是断了这种,畸形的关系吧。   …   俞南枝回到酒店,睡了一天,醒来时整个人都是飘的,全身泛冷,关节都是酸疼的。   但是一摸掌心,却是滚烫的。   他好像有些严重。   嘴里尝到铁锈味,原来烧到嘴唇干裂出血。   俞南枝看了眼窗外,夜色浓重,已经天黑了。   他怕自己怒从心来,直接把俞南沉从轮椅上拽下来捶一顿,刚好自己也心烦意乱,所以先离开。   现在他又需要回去,他重来不惧怕任何人。   俞南枝让助理开车送到去医院,到陆眠病房门口时,他遇到了俞南沉。   “俞南枝,我们谈谈。”   俞南枝淡淡地睨向他,施舍了一个眼神后,就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走。   他和他可没什么可谈的。   俞南沉转回轮椅,看着俞南枝的手握上了病房的门把手。   “我和阿眠哥要订婚了,他同意了,回国就举报订婚宴。”俞南沉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我再怎么命短,他都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属于你。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你根本改变不了。”   “呵…”俞南枝勾起冷笑,“他答应的?”   “嗯。”俞南沉骄傲地点了点下巴,他极其期待地看见俞南枝绝望失落的模样,结果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脚把病房门踹开。   声响之大,惊起了这层楼病房里的所有人开门出来看着那个穿着西装像煞神一样的男人。 第五十章 遇到克星   只有陆眠眠没有被惊吓到,他用没伤到的那半边肩背靠着床铺,手下面放着书,平静地看着俞南枝。   两个人目光对视,电光火石间,俞南枝已经凑近来,单膝跪在病床上,攥起了陆眠的衣领。   “陆眠,你要和俞南沉订婚?”他问。   这人力气真是大得可怕,攥着衣领这么一拎,陆眠都觉得自己后背伤口裂开了。   “对,我要和他订婚了。”陆眠才回答完,俞南沉尖锐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俞南枝你干什么快放开阿眠哥他还伤着的!”   还有几个外国护士和医生上前来用英语劝告着俞南枝。   “哈。”俞南枝喉结滚动,他摇头看了眼天花板,把脆弱难过的情绪压到了眼底,然后低下头,一拳直接抡在陆眠的侧脸上,直接把人打偏摔下床去,一瞬间,俞南枝就看见陆眠后背有血红色浸染蔓延!   病房里陷入了混乱和喧闹,医生护士俞南沉等一行人一股脑去扶起陆眠。   这一拳差点把陆眠打到当场晕厥,两眼发黑,剧痛袭来,陆眠一瞬间觉得自己颧骨都快给干碎。   他也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平日里,俞南枝究竟容忍他到各种程度,被所有人扶起来时,嘴角有鲜血流下,陆眠看向站在另外一边的俞南枝。   对方穿着挺阔修身的黑西装,气质出挑,又冷又傲,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极其不屑地看着他。   他一个人孤身面对他们这边的所有人,连自己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陆眠闭了闭眼,恼怒的情绪中,也涌上了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总是要服从自己利益的,他的选择不会错的,绝对不会。   “俞南枝,你这个疯子!”俞南沉低声呵斥到,“蛮横无礼,地痞流氓的气息这辈子都改不了。”   俞南沉再怎么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在俞南枝这里,始终是跳梁小丑。   “Datmyassistant.【损害赔偿,联系我的助理】”俞南枝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完,就转身离开病房。   俞南沉气得面色铁青,但是他还是先关注陆眠,对方已经趴在病床上,医生重新给他包扎裂开的伤口。   伤口狰狞到俞南沉看着都觉得生疼,“阿眠哥,疼得厉害的话,我们用点止痛药吧。”   “没事,还好。”陆眠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他侧头看去,俞南沉脸上的关切,确实也做不得假,可惜了,那么一点点感情,在利益上,却永远无法相比,“太晚了,你去歇着吧。”   陆眠不想让他在这里,说这话时,脸上连一点笑都没有,这么点默契他们之间还是有的。   “好。”俞南沉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你注意休息。”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门歪扭地倒在一边,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笑,俞南沉转着轮椅,抵着唇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就像是他和陆眠之间一样,看上去好得谁也离不开谁,其实内里就是彼此的笑话。   俞南沉想,他比俞南枝唯一强的一点是,他不会因为这个冷心冷情的人真正地伤心,反正他们各有所图。   这个道理,他始终,还是慢慢地参透出来了。   俞南沉甚至慢慢地站起来,兴致不错地散着步,反正现在,那两人肯定比他还要难受。   …   陆眠直到伤好痊愈回国,都没有见过俞南枝。   他没有去上班,只是在家里休养几天,然后筹备,他的订婚宴。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举行他订婚宴的前一周,有两个人被查了。   一个是俞父,另外一个人,就是陆眠。   陆眠被在上边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喝了一天的茶水,虽然没抓到实质的尾巴,但是警告和被盯上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他出来时,还没坐上车,就收到下边人来的消息,他的私底下的那些个酒吧啊,被封了,包括他和俞南枝发生第一次的那个酒吧。   还有好几家和他有业务合作的公司,都要和他中断合作,哪怕违约赔偿。   陆眠还算冷静,他靠着点燃了一根烟,然后给温良打去了电话。   彼时的温良刚发了一通火,捏着额角接通了陆眠的电话,说话一向都是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舅舅和外甥,开口的喂都不约而同地冷得紧。   “小舅。”   “嗯,小眠。”温良垂着眼睑,“是有什么事吗?”   “就问问最近怎样,身体还好吗?”陆眠吐了口烟圈,嘴角的笑意很淡。   “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温良顿了顿,“温家家业,也不在a市,瓜分陆家剩下的,就都给你了,小眠,你很聪明,好好经营。”   “您放心,我自然不负您的所托。”陆眠看了眼夜色,大夏天的夜里,居然在a市看见了星星,“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小舅,我老底的那些个毛病,是您翻出来的吗?”   “我查了一点。”温良想,他毕竟也很忙,温家和颜家他都在操心,陆眠在他这里,要不是沾了颜子期的事,实在是不值一提,“给了俞家的那个孩子,小眠,那孩子确实不错,很聪明,做事又狠又准,但是也很讲道义。”他只提供了那么一点,估计现在,就把陆眠搞得焦头烂额了,不然…他这个外甥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呢?   “嗯,确实,优秀得让人意外。”陆眠点点头,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回来三年,俞南枝就已经明明白白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可不是他想招惹就招惹的。不知怎的,陆眠反而轻松了很多,脸色有了笑,那点烦躁,一扫而空。   “不气恼小舅吗小眠?”   “倒也不至于小舅。”陆眠抖了抖烟灰,“我还是能输得起的,可能是这二十多年太顺了,我终于遇到克星了吧。不说了,您注意身体,我先忙去了。” 第五十一章 怎么谁都不爱你呢?   陆眠把电话挂断,把烟抽完,坐回到车里时,接到了一个对他而言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消息,俞父也被请去喝茶了。   “哈。”陆眠这次真的笑弯了眉眼,不愧是有军方那边的背景,能让老家伙都吃瘪了。   从他伤好到彻底痊愈,不过两个月啊。   挺有意思的,陆眠想,他也挺想让俞南枝这么狼狈的。   …   当天晚上,作为俞氏管理层高层的陆眠被叫会俞氏开会,这也是时隔两个月,陆眠再次见到俞南枝。   他坐在俞父左手边,头发修整得很短,整个人似乎瘦了许多,但是更加轮廓更加立体冷峻。   西装挑人,俞南枝总是能撑得禁欲而又傲气,这么些年在大家族里待久了,原来的那种野性收敛了许多,沉稳下来,就显得很矜贵。   当场的都是俞氏高层,陆眠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开会。   俞父脸色很难看。俞氏早就被上面盯上了,所以他不得不把俞南枝认了回来,因为俞南枝在部队执行任务时,救了位军部大佬,那位大佬很器重他。事实上俞南枝回到俞家后,确实不负他所托,俞氏在老产业稳步增长的同时,新兴产业也做得有模有样,家业在不断壮大。   他是高兴的,反正是自己儿子,他不介意在保证妻子和幼子下半生富贵无忧的前提下,把大部分家产都给了俞南枝,更何况对方做得那么优秀。   他以为他终于能安心地到地底下去,结果,结果现在俞家又被上头抓着不放,甚至直接还把他请了过去。   究竟是谁在搞他?谁能搞到他?   陆眠?不,这个年轻人虽然极其聪明,可到底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可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还和幼子那么亲厚,他很早以前就防着的,不可能。   他也怀疑过俞南枝,毕竟三年的时间里,俞南枝还是接触到不少核心,但是…俞南枝这几年为了俞家付出的一点也不少,要把一个家族企业拯救颓势并且蒸蒸日上那有多难,反正他这一生都耗在这上面了。所以,俞南枝忍心把付出这么多的俞家,就那么葬送吗?   他应该清楚,自己再怎么偏爱俞南沉,俞南沉身体不好,老大年前被警方抓到已经判刑了,俞家只能归他管啊。   舍得吗?   那么丰厚的财权。   俞父想,总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敢冒这种风险吧。   俞父忍不住瞥了陆眠一眼,这个年轻人确实长得风姿绰约芝兰玉树,随着年龄增长让对方无论气质还是样貌更上一层楼。   做人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的认为当成别人的思维,所以俞父也拿不准,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被激怒了。   会议室里即使已经晚上九点了,所以董事都还在精神抖擞地讨论着,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利益受损一分。   到底都是老家伙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是讨论出了一个绝佳的应急方案。   会议结束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俞南枝也随着所有董事要起身离开,被俞父叫住了。   熬夜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因为化疗,曾经高大的人似乎缩水了一圈,面容枯槁,头发掉光了,还戴着顶帽子,威势再无。   这就是世事无常,就是生活和变故。   “俞氏,你父亲我接手后,这也算是比较大的一次危机,可是这次我已经老了,要靠你们年轻人了。”俞父看了眼陆眠,然后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俞南枝,“南枝,爸没有多少的时间,这也算是你的第一场试炼。”   “您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俞南枝是挺尽力的,他在医院化疗,这个儿子依然在外面谈生意,一个多月里,就来医院看过他一次,并且还是说生意上的事,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老先生那边…”   “何伯他老人家在乡下养身体,我前不久才去看过他。”孟叔就是俞南枝救下的那位大佬,“不过何大哥那边告诉我说,上边整治龙头家族,不过是早晚的事,是希望我们多为国家做点贡献,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所以您放心,敲打是免不了,趁这次,能清理一些蛀虫,也是好的。”   这点俞父倒是不意外,早从陆家倒台,这个趋势就很明显了。   如果只是敲打就好了,不过清理蛀虫,就意味着换血和缩水,换上谁的血呢?   俞父看了眼俞南枝,如果这个儿子能有这个魄力…   倒也不是不行啊。   “如此,便好。”俞父拿出两份文件,一份递给俞南枝,一份给了陆眠,“这是我立好的遗嘱,明天就会送去公证。”   是和陆眠谈好的安排。   俞南枝不动声色地看完,然后合上遗嘱,交给了俞父,“您不用操心俞氏,安心养好身体。”   难得得到一句关切,俞父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以后,俞家就靠你和小眠了。”   一直当透明人的陆眠手靠在遗嘱上面,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是很温和的笑容,也道一句,“您放心。”   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俞父被司机接走,俞南枝和陆眠送俞父上的车。   然后两个人站在夜色里看着城市的灯火。   “吃点东西吗?我刚喝完茶回来还没吃东西,俞总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陆眠开口道。   俞南枝笑了笑,他其实觉得陆眠也挺可怜的,小时候是陆家的工具,长大了是俞家的工具,现在表面上立了份遗嘱,可是即使他陆眠和俞南沉定了婚又怎样?去国外领了结婚证又怎样?国内压根是不承认同性婚姻的。   反正到俞南沉死之前,陆眠还是个为人打工的。   要是俞南沉在生个孩子…哈,那就有意思了。   俞南枝偏头看着陆眠,一段时间不见,感觉彼此又变化了几分。   毕竟曾经再怎么打,他们在身体上比很多人要亲密很多。   “吃东西吗?”俞南枝眉眼动了动,“我前不久去京市看望何伯时,遇见温家那位,他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原来,你是他外甥。”   “对。”   “你知道是我在搞你吧。”俞南枝忽然凑近了些,睨着陆眠,“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陆眠,你说你这个人,除了我,怎么谁都不爱你呢?” 第五十二章 他陆眠算什么东西呢   陆眠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很平静地看着俞南枝,他一向良好的素质和伪装,在俞南枝这里,好像都没有用。   “你爱我不就行了。”陆眠淡淡地说。   “哈。”俞南枝退开了些,微微颔首,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也有些疯狂,他瞥着陆眠,慢慢变得平静,“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长记性。”   陆眠不搭话。   俞南枝双手插在兜里,有些意兴阑珊,“三年的认真对待啊…你不要,害…”   “你说你慕弱,喜欢看脆弱的东西全身心依赖你,然后又一脚踹开,抛弃。”俞南枝低头笑了笑,茶色的眸子注视着他,本来冷傲的人,这个时候,让陆眠看出了诡异的疯批感,“你说让我打碎自己的脊梁,匍匐在你面前,做俞南沉那样的货色,不错的爱好,也给了我灵感。”   陆眠还是很冷静,刚刚俞南枝戳痛他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有些气恼,但是现在看到这样俞南枝,陆眠却觉得既危险又兴奋。   陆眠这个人向来不怕死,总喜欢去碰危险的东西,俞南枝能有平台,不得不说是本事过硬,也全靠脱离俞父的掌控机缘救了那位大佬,而陆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走到今天,这家伙就是敢疯敢碰。   这么说吧,如果俞南枝,因为他的感情游戏,凄凄惨惨地等他,求他,护他,他还真的,在动容之余,能毫不犹豫地把人抛弃掉。   正如他所说,他这个人慕弱,等把那玩意勾到全身心依赖他的时候,他就会抛弃。   他这个人,确实够冷漠。不然和俞南沉演戏演了这么多年,他还在筹划着,怎么把对方弄疯,拿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俞南枝不按他的套路走。反而,激起他那种逆反心理。   就比如,他向他小舅打电话确认了是俞南枝在搞他时,他笑了,愉悦了,是真的。   俞南枝大概永远都想不到,他误打误撞地走对了和陆眠谈恋爱的路线。   所以在听完俞南枝的话后,陆眠笑了,他撇了撇唇角,“是吗?你想…打碎我的脊梁骨?”说出这话时,陆眠真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在发热。   他很期待,两人到底谁能打碎谁的脊梁骨。   他勾起兴趣得眼睛里,倒映着俞南枝沉默的模样。   不无意外的,俞南枝也确实被勾起了血性。   要不怎么说呢,看上去就是硬碰硬无法相融契合的两个人,总是会走向他们契合的那个点。   但是即使是势均力敌的爱情,也应该是互相尊重互相呵护互相扶持。   俞南枝和陆眠,都没人教他们爱。   显然俞南枝比陆眠更懂爱。至少在最开始的三年里,俞南枝是拿着百分百的真心,去和陆眠相处,在事业上也选择成全对方,凡事都在为对方考虑,甚至那样的被压,他也能满足陆眠斯文外表下的有些疯狂变态的爱好。   可是他没换回来陆眠的真心。   俞南枝不是贱骨头,也不喜欢无疾而终的牺牲,付出这么多绝对不允许一无所获。所以他是被陆眠逼上了疯狂的道路。   可是俞南枝没有陆眠那样的扭曲,他的感情是很诚挚的,他现在那么疯狂地想和他在一起,是因为那口气,那份从小到大的执念,而且俞南枝不得不很悲哀绝望的承认,陆眠三年时间里时不时给的那些恋爱的错觉,确实是他越陷越深。   他现在就像是一张崩满了的弓,那个崩断了的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   而那时候,一向喜欢算计人心的陆眠,又该怎么计算,爱人的人心呢?   所以俞南枝面无表情的外表之下,也有一丝难过和气愤,他隐藏得很好,一会儿就消失了,但还是被陆眠捕捉到了。   陆眠有一瞬间的心悸。其实俞南枝已经破了他的很多例,只是他觉得他是对的,他会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最理想的感情状态,不是这样的。   他曾经是很笨拙地在对这个人示好,可是对方只想和他玩。   “如你所愿。”俞南枝似乎一瞬间有些疲倦,这样说完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车开车离开。   倒是陆眠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少,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陆眠也在想。扛那一刀,真的都只是算计吗?   还有,俞南枝为他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了那一枪时,自己也确实,害怕过。   …   自己私底下的资产被查被整,陆眠也索性全都丢弃图自己一个全身而退,而且吧,反正早晚都是烫手山芋,还不如让俞南枝收了,也算是…他难有的良心,所以他放弃得很干脆。   至少现在温良把瓜分的陆家给了他,这份财产,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与俞南沉无关。   或许是俞父真觉得自己不行了,还是依然选择让陆眠和俞南沉订婚。   在订婚的前一夜,陆眠和俞南沉出去吃饭,包厢里,俞南沉在听完陆眠说的两个人私底下经营的那些产业全完了时,还是面色白了白。   但不管怎么样,都完了的话,陆眠还是一无所有,他想要俞家,还是要靠自己。   “没事…阿眠哥,我们好好经营,后面的,爸他…”   “我其实还没有好好同南沉你谈谈这事。”陆眠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了俞南沉面前,俞南沉瞬间面如死灰。   上面是他女朋友在他安排的乡下挺着肚子的照片。   “阿…阿眠哥…”   陆眠给他用开水烫起了碗筷消毒,其实最开始到俞家的时候,这个小少爷确实是把他当玩具一样的,他陆眠这个人,对他好他不一定领情,但是对他坏一点,他能给你记一辈子。   陆眠是真的高兴极了,俞南沉选择绿他。   “这事伯父知道吗南沉。”陆眠把烫好的碗筷推到他面前,柔声问道。   “我爸,不知道。”俞南沉慌了神,他不知道陆眠从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双胞胎孩子早就生了,一直养在国外,陆眠有怀孕的照片,证明很早以前对方就盯上了,“只是我妈知道…”   这样那个女人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俞父这样的安排就合理得多了,孩子都有了,他陆眠算什么东西。   陆眠心底确实有些冷啊,俞南枝说得对,除了他俞南枝,还真没有人爱他。 第五十三章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你说陆眠不生气吗?不,他是生气的,没有人会容忍背叛,哪怕最开始时两个人只是被迫绑在一起彼此都不是真心。   只是他能忍而已。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俞南沉交出他所有把柄的契机。   服务员进来上菜,把需要布置的菜肴布置好离开后,陆眠给他夹陆一块鱼肉,“南沉,脸色不必这么难看的,阿眠哥又不会把你怎样,我要是不想和你订这个婚,我早就说出来了,你说对不对?”   俞南沉努力勾出了一个笑容,他看着陆眠,试探着道,“但是,阿眠哥,一定有需要我做的事,对吧。”   “嗯,南沉很聪明。”陆眠盛了碗汤,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垂着眼睑,“早些年,我们起家自个儿搞些私人财产时,你阿眠哥我好胜心太重,有些剑走偏锋了,沾了点灰色地带的产业的相关合同和证明,南沉都有备份的对吧。”   “啊,这个啊,阿眠哥你如果不放心我,我全都交给你。”   “还有你私底下查的。”陆眠含着笑看着他,“应该是你妈妈帮你的,我在澳洲赌场沾的生意。”   俞南沉的笑容僵了僵,露出委屈而又受伤的神色,“阿眠哥,你就这么不相…”   “得了吧南沉。”陆眠丢下汤匙,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很淡,“我有多少东西捏在你那里,我一清二楚,都戳破了的话,你就乖乖听话地给我,然后告诉你妈,适可而止,我们就是一家人。”   俞南沉抿了抿唇,是了,最不吃他这一套的人,其实是陆眠。   总而言之,现在他父亲给的股份还是他的。   “好,我明白了,阿眠哥。”   最终两个人达成协议,所有的文件俞南沉分三次交给陆眠,今晚交一部分,订婚后一个月交一部分,两人到国外领了证之后交最后一部分。   …   订婚宴如期举行。   俞家即使遭遇危机,该来的任务还是会来,哪怕这是一对男男新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西装,都是精致俊秀的人物,一个挺拔温雅,一个漂亮清瘦,也算般配。   俞南枝自然也是在场的,俞父病危,他就是准当家人,他甚至还送了礼。   他和陆眠握手的时候,还不甚在意地道,“小眠以后就同南沉叫我哥,日后我这弟弟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然后拿了一杯酒,向陆眠一敬,“哥哥在这里,祝你们…幸福。”   笑得从容而又坦荡,但是眼底有疯狂在跳跃。   他这副模样,让陆眠血都热了起来,很像把一身西装革履的俞南枝就地办了,只有他知道这人身材有多好,那腿,那腰…   可是他现在还真的惹不起俞南枝。   对方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订婚,一副神色萎靡地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一点神色苍白都没有,也没有坐在角落里饮酒到胃吐血,一点脆弱的模样都不给他。   反而大大方方地上前敬酒祝福,祝福他和俞南沉订婚,祝福他自己顺利掌权俞家。   啊…   怎么听都是自己更亏呢?   陆眠和俞南枝碰了酒杯,饮酒时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陆眠想,没事,接下来就是他和俞南枝的战场。   他陆眠,只要给他喘息的机会,谁都要因此付出代价。   他很期待。   硬碰硬,原来比戏弄柔弱,更有意思。   可是俞南枝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难不成还真要看这两个人去国外领结婚证?   …   俞南沉和陆眠订婚后不过一个月,俞父就病危,然后彻底撒手人寰。   在墓碑前放上鲜花时,有的人忧虑重重,只有俞南枝和陆眠觉得快活。   陆眠已经在开始给俞南沉物色疗养院了。   对方的东西如果全都归了他的话,也值得他陆眠给俞南沉找一个条件非常优秀的疗养院。   而俞南枝在搞生意的时候,还做了一件事,他把俞大从监狱接到了医院。   而陆眠刚找到满意的疗养院时,今年已经入了冬,俞南沉又住上了院。   俞家在俞父去世后,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陆眠和俞南枝交锋了很多次,各有胜负,陆眠也从一个管理层经理变成了陆总,而俞南枝成了俞董。   陆眠有时候会在开会的时候看着坐在首位的男人,似乎一眨眼,对方已经二十七了,越发英俊充满诱惑力。对方变得更加不苟言笑,高冷矜贵得让你觉得万事都不入他的眼。   很有那种,稳操胜券的大佬的意味。   陆眠想,或许他的抉择也有对的地方,至少这样的俞南枝让他极其心动。   可是陆眠没有想到,他人生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就是这个他觉得极其心动的人给他的。   和非洲有一个项目要谈,俞南枝让他陆眠去。   天已经黑了,外面飘着雪,办公室里,俞南枝的眉眼比雪还冷。   “你是今晚出发吧。”俞南枝一边看着文件一边问。   “对,项目出了点事,比较急,本来后天走的,现在两个小时后的飞机。”陆眠屈起手指敲了敲办公桌,让俞南枝抬眼看向他。   “俞董,这马上大过年的把我派非洲去,您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吧。”   他看见俞南枝笑了笑,双手交叠撑起下巴,“那么你想要些什么补偿?”   “没有,只是时间久了,有些怀念,几年前和俞董在酒吧里第一次喝酒的日子。”   “嗐。”陆眠垂眼看到俞南枝笑了,。   “事情办妥,可以一起回来喝一杯。”   “成。”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陆眠忽然伸手,碰了碰俞南枝的下巴,俞南枝只是垂眸看着,也没作反应。   “俞董瘦了很多,注意身体。”   “你也是。”   …   连夜出发,陆眠只是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们处理好事情明天跟过来。   他倒不是不会开车,只不过他的车居然坏了,同他一起下来的俞南枝让司机送他过去,然后再回来接自己。   “这倒是,蹭了一次俞董的爱车啊。”   俞南枝只是笑,不说话。   陆眠坐在车上给俞南沉打电话去说自己要出国,然后他发现,自己头越来越晕,原来车里那么好闻的香味,有鬼啊。   陆眠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自己的脚已经被戴上了镣铐。   他慢吞吞地坐在床上,看向对面穿着白衬衣的男人黑色西装裤的男人。   “俞南枝,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你觉得呢?”   俞南枝抬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那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陆眠微笑着等着。   “你所在的那趟航班失事了。”俞南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如果自己没有动这个想法把陆眠给留下来,陆眠可能就会… 第五十四章 凶是真的凶   陆眠难得失态,瞳孔里写满了震惊,他舔了舔唇,不得不说,有种命运都在往俞南枝这边倾斜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他的那班飞机失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把他陆眠当死人,没有人会去找他。   虽然事实上除了利益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找他。   俞南枝面无表情,显得很冷酷,“我本来在那边做好了一系列准备,不管怎样,你都得凭空消失的。”他顿了顿,扬眉看着陆眠,“我只是没有想到,这老天爷,对你既眷顾又不眷顾,不过总而言之,你捡回了一条命,我觉得你应该感激我。”   “哈。”陆眠笑出了盛,他看着俞南枝,自己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确实,你又救了我一条命。你把我关在这里,是寂寞得太久了需要一根按魔棒吗?”看上去矜贵得体文文质彬彬的人,吐出这样腌臜的语言只能说他陆眠的样貌让他像衣冠禽兽而不只有恶心。   俞南枝鞋尖轻!点着,似乎是进入了沉思的模样。   许久后,他才抬眼望向对方,手指指了指陆眠,又指向自己,“可以这么理解,你玩弄人心,我就玩弄你。”   “你就是一条疯狗。”   俞南枝抬了抬下巴,“多谢夸奖,你我之间,不过狗咬狗。”   陆眠笑了,眉眼生辉,一瞬间颇有几分艳色,“这个形容倒是贴切。”   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眉眼温和的妇人端着吃的进来,他是俞南枝专门为陆眠找的佣人陈姨,“先生,这是您吩咐的晚餐。”   “辛苦您放他面前,然后您就可以离开,一会我会送下去。”   “好的先生。”陈姨把放着吃的托盘放在了陆眠面前,软糯的南瓜粥,还有一叠咸菜,以及一盘菜。   “你刚从迷!?!药中醒过来,吃点清淡的。”俞南枝十指相嵌,淡淡地道。   陆眠看了眼吃的,一时有些沉默。   “怎么,想绝食?”   陆眠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确实他手还有些绵软。   俞南枝看着那人吃东西,起身的瞬间,身体舒展开来,像一头豹子舒展开健美的身体,他站着,居高临下,双腿笔直,身量傲人。   相对比衣服皱巴巴,脚上还锁着镣铐的陆眠,确实让陆眠感到了压迫感。   是的,压迫感。   他神情冷静地吃着东西,俞南枝站了会,从衣柜里拿出浴袍,就进了浴室。   陆眠手指僵了僵,他大脑飞快运转着。他不会绝食,他当然不会绝食,俞南枝了解他,他更了解俞南枝。   自己绝食糟蹋身体,俞南枝是会难过伤心,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们都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对象,既然目的达不成,又何苦让自己那么凄惨。   最重要的是,他看了眼脚踝上的镣铐,屈辱吗?   如果是别人,他会觉得屈辱,但是这个人偏偏是俞南枝,他好像更多觉得的是有意思和新奇。   当然,可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了。   俞南枝洗完澡出来后,擦着头发,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托盘,吃的很干净。他拿走托盘,就下了楼。   闭目养神的陆眠大概等了十分钟,俞南枝就上来了。   关上门,走到床边,抓住了陆眠的手腕,把人带下了床。   镣铐叮叮当当的,清脆得像在奏响一首乐章。   长度刚好够他到浴室里解决生理问题。   穿着浴袍的俞南枝,头发还带着点水汽,整个人似乎干净柔和了一些。v领的领口,锁骨精致诱惑。   “把衣服脱了。”俞南枝举着花洒,试着水温,水镀过手指,像有一层晶亮的膜。   陆眠顿了顿,说实话,他和俞南枝倒是没有在浴室里玩过。   左右觉得自己不会吃亏,陆眠就脱了衣服,他不紧不慢地把衣服脱了,丢在一边,才抬眼,俞南枝把水流开到最大举着花洒迎面就是一冲。   陆眠被冲得个猝不及防,只能伸手挡着脸,强烈的水流冲了他一身,水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稀里哗啦的。   “俞南枝,你疯什么?”他呛了几口水,问。   俞南枝神情淡漠,“你和俞南沉订婚,让我觉得有些脏。”   全身上下都湿透,陆眠一阵恼怒,迎着水流就往上,刷地一下夺过花洒丢在一边,把俞南枝按在浴室墙上,铁链顺着他的动作踢踏作响。   “瞧你俞南枝,订婚那天不是冷静的很吗?现在又嫌我脏,吃醋吃成这样,这么久了怎么没把你酸死。”陆眠颇有些气急败坏,满脸的水,狼狈不堪,他在俞南枝茶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还想再追问什么,俞南枝忽然一扫他的腿弯,于是两个人又扭打了起来。   可是这次不像前面的那些打架,俞南枝最终被他压在了身下,而是他陆眠被打得口鼻出血,摔倒在地。   俞南枝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陆眠的下巴被对方的手指挑起,他看见俞南枝的脸部也挂了彩,眉骨处被打得淤青。   本来就是又冷又傲的长相,挂了彩更加出众,俞南枝偏头吐了口血沫子。   他刚想开口说话,陆眠就笑了笑,扭开了他捏着他下巴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俞南沉上了?”   陆眠直白的问完,就看见俞南枝表情一瞬间更加冷了,沾着水汽的眉眼,仿佛凝结成了霜。   “这点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没有。”陆眠被揍得有些厉害,而且…才从药中清醒过来,又被束缚着,确实挨打得比较多,而且这次俞南枝真的发狠了,陆眠一向都是个聪明人,这次他可不去雷区上蹦迪,“我这人有洁癖,只和你有过关系。”   陆眠说完,察觉到俞南枝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凶是真的凶,好哄也是真的好哄。   对方把他拉了起来,动作并不温柔地把他推进浴缸里,水温刚刚好。   松懈下来的陆眠扭头一看。   “洗干净。”说完这话的人开门离开,耳朵尖是红的。   …   颜子期得知陆眠出事的消息,想着可能温良会难受,放下手头的事,去到温良所在的宅子。   他被父母和家族裹挟着,确实好久没过来看他了。 第五十五章 无能为力   他去到温良在的宅子,从佣人阿姨里得知,温良住院了。   颜子期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他知道温良体弱,先天的,可是这么些年,他不是在国外求学,就是远去a市,温良去看他时,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没有到要…   颜子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两耳闭塞,故意不闻,当然没有看到对方病到要住院的模样。   因为只要去见他,温良总是以最好的状态去见他。   这个宅子就温良一个人住,佣人也不多,冬季里绿植枯了不少,所剩的四季长青的绿植,也盖上厚厚的积雪。   偶尔几只灰雀落下又扑棱棱地飞起,才有些许生气。   可是也不过像进入末日期的回光返照而已。   颜子期忽然有些冷,即使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可还是冷到了心底。   温良,为什么愿意放手呢?   开口说话,哈出浓浓的白雾,“他,病得很重吗?林姨。”   佣人林姨笑了笑,她看了眼天,“先生他,其实,一年,没有几天爽快的。”   林姨搓了搓手,“我跟着先生的时候,他十五岁了,反正从我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那天起,住院是最平常的事,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是您出国留学的那段时间,每次从国外回来的先生,都很疲惫。”   他的故意妄为,终究是他的包容为他买了单。   林姨突然眼眶有些酸,“先生撑起了那么大一个家,病重的时候,那群人还来病床前闹他,唉,都是没有心的人。”   颜子期有些神思恍惚地回到车上,他想,那人一定花费了很多的力气,才能去国外看他,在接受他的有意无意的刺痛后,独自回到国内,躺在病床上。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他忽然觉得窒息,他觉得自己性子好,不大吵大闹,可是有意无意的刺痛和冷落,反而最伤人。   他眼眶有些酸涩,他似乎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爱着,不知道怎么去爱人。   颜子期驱车到医院推开病房时,他最害怕的,温良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戴着氧气罩…   温良只是穿着蓝白的病服,披着黑色大衣,在捣鼓着窗台上的那盆梅花。   他回头看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遇到什么事了子期。”   颜子期松了口气,他关上门,看到窗开着的,连忙走过去,把窗关上,然后牵起了温良的手,“这么冷,生病了怎么还站在窗边,要好好休息啊温良。”   温良笑了笑,“你这手也挺冻的,比我冷多了。”   颜子期连忙收回了手,“我刚从外面进来,有没有冰到你?”   温良摇摇头,顺从着颜子期的意思,坐躺回病床上,平静地说,“子期,你不用怕,我这老毛病了,我至少,也会撑到你结婚的。”   颜子期哑口无言,他忽然不敢看温良的眼睛,他母亲在他父亲的病床前,跪下来求他,和赵家小姐订婚。   他选择了家人。   他从来没有选择过温良,也没有选择自己。   “那姑娘我知道,知书达礼,性格温和,是位古筝的艺术家,他们家也是书香世家,一家人都很好相处,是一份好姻缘。”温良说完,看着低头不语的颜子期,笑了笑,“倒也不用难受子期,世事捉弄,我们都尽力了。”   “温良…”他看着温良,“我会努力劝说我的父母,我不会结婚的,哪怕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结婚,我不会喜欢别人。”   温良同颜子期注视着,弯了唇角笑了,“好。”   他虽然自私,可是他还是希望,颜子期未来,能幸福。但是这样说出来,不过是让颜子期更难受而已。   “到底,温良,你的身体是哪生病了,我们,我们找医生治,中医,西医,或者我们去国外…”   “当然会好好治病的,子期,我从来没有放弃的。”温良牵起了他的手,“不用怕。”   颜子期等温良吃了药睡下之后,去找了医生。   事实上他猜想的温良让医生瞒着他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医生直白而又残酷把温良的病情摆在他的面前。   他看上去很好,其实哪里都不好。   他哪里生病了,他哪里都是病,千疮百孔,可能连感冒都会要了他的命。   颜子期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廊里,抵着额角,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   无能为力的感觉淹没了他。   …   陆眠吃着饭,身上就穿着浴袍,窗户被钉死,只是幸好,窗帘拉开,能看到窗户外。   窗户外可以看到是别墅区。   c市风华路。   他和俞南枝提过,有机会他想来这边住。   现在倒真的过来住了。   真是有些讽刺啊。   有电视给他看,其余的电子设备完全没有。   他看着财经新闻,c市是南方经济枢纽之一,是一座比较重要发达的城市。但是相比于a市和京市,还是要欠发达一些。   但是最近,有a市的龙头家族之称的俞家,似乎加大了这边的投资。   陆眠大概猜到俞南枝要做什么,踢掉俞家,换个城市,重新发迹。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陆眠由一开始的坦然,也生出了几分焦虑。   俞南枝真的想这样把他关一辈子?   到底该怎么办?重新让俞南枝信任他?   陆眠按响了铃,佣人陈姨很快就上来了,“陆先生。”   “您好,能麻烦您给俞南枝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说我想他了。”   陈姨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给先生打,您稍等。”   得知俞南枝晚上过来,陆眠就安心地翻看起了杂志。   他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一会是他和俞南枝结婚,一会是俞南枝绝望地看着他,要跳海自杀。   他心里犯嘀咕,他这样被他关着,都还没有绝望到想要自杀呢。   这样想着,陆眠就醒了过来,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有人,他坐了起来。   看到俞南枝睡在他旁边,对方只是合衣躺在他身边,占据一小块地方。   就是他坐起来的一瞬间,俞南枝就醒了过来。   “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第五十六章 有所图的温柔   对方随手开了灯,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陆眠看清俞南枝的脸色时,瞬间沉默了一下。   俞南枝好像累极,眼睑下的淤青很重,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脸色也很苍白。紧盯着他的样子,像一头警戒到爪牙的豹。   陆眠沉默了一阵,淡淡地问,“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俞南枝抿了抿唇,手指卷着领带松了松,下颌线优越,“不关你的事。”   “你搞这么大的动作,想借俞家金蝉脱壳,确实也够得你焦头烂额。”陆眠顿了顿。   俞南枝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你还要和我这样吗?”陆眠凑近他一些,笑了笑道,“你这样把我关着,图什么呢俞南枝,难道你认为我就会这样任由你关着过一辈子?”   “那又如何。”俞南枝特别无所谓地道,“一辈子倒不至于,三年五载就可以,我什么时候不痛快了,什么时候留不住了,再说。”   “疯子。”陆眠终于有些慌了,俞南枝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倔,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耗三五年,怎么可能?   眼尾气到有些泛红,陆眠直接走过去揪住了俞南枝的衣领,目光冷冽地盯着俞南枝。   俞南枝也从容地看着他,一副任你如何的样子。   陆眠动了动脚,铁链当当地响,他忽然仰着头笑出了声,然后低下头来,凑近了对方,吐息相融,瞬间就暧昧横生。   陆眠眼神变得柔和,伸手碰了碰俞南枝的脸,俞南枝瞬间身体绷紧,伸手刷地一下打开对方的手。   白皙的手背一片通红。   陆眠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想压在俞南枝身上,俞南枝瞬间像是被激到了,抬腿直接踢向对方,于是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可是陆眠今天哪怕被对方多揍几下,也要阴着来,他早就熟悉了俞南枝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对方腰侧敏感点在哪里。   “唔…无耻!”俞南枝气喘吁吁地陆眠压在了身下,对方卡在了他的双腿间。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陆眠感觉到鼻间一阵热流涌动,然后鲜红的血液滴在了俞南枝雪白的衬衣领上。   还在挣扎的俞南枝愣住了,陆眠被他打得很凄惨,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鼻子那里还不断流着鼻血。   陆眠抬手抹了抹,血腥味很足。   俞南枝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波动,最初的最初,他也是舍不得这个人委屈,舍不得伤这个人,可是眼下…   但是他被逼到走投无路啊,陆眠居然和俞南沉订婚了,只要俞氏稳定下来,他们就会去国外结婚…   结婚…   他无法想象。   俞南枝愣神的时候,陆眠的手已经摸上了他西装裤的皮带。   而且,他确实有欲望。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俞南枝身处大洋中央,波涛一浪又一浪,他失了神,瞳孔都没有了聚焦。   因为这次的陆眠,虽然很强势,但是似乎温柔了一些,那三年里他大多是痛苦伴随着愉悦,有时候甚至是痛大过快乐。   这次他几乎没有痛的感觉,直接就攀到了顶峰。   脊椎都在发麻,横不得把身体崩到极致,才能把体内的那种焦灼酥麻的感觉从头皮宣泄出来。   于是他的冷哼声都变了调,轻轻地颤着,弱弱的,像猫爪子挠人一样。   鼻血已经止住了,陆眠把俞南枝失神的模样尽收眼底。   对方全身都是粉的,咬着唇,眼睫毛濡湿结成一块一块的,连鼻尖都红了,整个人在欲望中挣扎着,似乎怕自己的声音太过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喉结滑动着,刚刚还运筹帷幄刚刚在上的人,瞬间比谁都还可怜。   陆眠低下头,唇擦过对方颈动脉处,然后细致温柔,带着点虔诚的意味亲吻着,俞南枝身体一哆嗦,双手下意识地就搂紧他的肩膀,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   人在下意识的动作不会骗人的,陆眠自己也愣了,因为…俞南枝刚刚直接…   空白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的一次身体交流,再加上陆眠这次有所图收敛了自己暴虐的想法,对俞南枝难得体贴了一些,所以两个人水到渠成,意外的,让人身心都得到满足。   陆眠有些失神,他坐在一边,看着俞南枝身上的那些暧昧的痕迹,对方背对着他,慢慢地穿好了衣裤,遮盖住了那一双让他觉得堪称一绝的双腿。   陆眠自己都还没有从中缓过来,原来,对俞南枝温柔,看着对方沉溺其中,不只能享受到征服的快乐,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充斥在他的心里,把心脏涨得有些微酸。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琢磨不透。   说实话,这么多次,除了第一次对方喝醉了意识不清,他从来没有见俞南枝哭过或者失神都抽噎不止。   可是今天,他只是亲了亲…   陆眠抬眸,看见俞南枝穿好衣服站了起来,蹲在他面前,屋子里一片狼藉,还弥漫着那股令人目眩神晕的味道。   “陆眠,你又在假惺惺地演什么?”   陆眠看着俞南枝,对方脸上也有伤,脸颊处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但是眼神却很冷。   对方总是能将脆弱和冷硬两种气势诡异地杂糅在一起,很吸引人,但是也总能迷惑到人。   “感情到了,就自然而然,而且,你这么没有信心吗俞南枝。”陆眠凑近他一些,“我也喜欢你的啊。”   “喜欢?”俞南枝眼睛闪了闪,低低笑了两声,他手抵着额头,他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他几乎难有一天是睡好的。   那三年里他唯一的闲暇时间都是和陆眠,说来可笑,他以为是陆眠是平日里伪装得太久了天生不喜温柔,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获得了放纵,可是现在…   陆眠是可以对他温柔的,不过是有所图,因为他被他关着了。   “你他妈放屁。”俞南枝气极了,他想挥手给陆眠一拳,但是对方已经被打得很凄惨了,所以他只能生生忍了下去,眼眶里含着泪,“我告诉你,我厌恶你这种带着所图的虚假的温柔。” 第五十七章 不足以让他选择我   说完,俞南枝摔门而出,陆眠略微呆滞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确实,俞南枝刚刚眼眶含泪的样子,确实让他受到了震撼。   吃软不吃硬吗?   为什么举起的拳头落不下去?   陆眠微微笑了笑,俞南枝还是不够铁石心肠啊。他决定换一种思路,不能和俞南枝死磕。   只要他俞南枝还爱自己,主动权,就永远在他这里。   陆眠垂下眼睑,他一开始时错了,觉得伤害自己没有用,可那是因为他还是把俞南枝的思维带入自己的思维了。   从他鼻子流了血,俞南枝动容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那个人变不了。   陆眠慢慢地爬了起来,重新拿捏住俞南枝心理的陆眠在愉快过后,也生出了感念,到底,是只有他待他最纯粹。   要不…试着和这人,过一下日子?也是,试着和他自己和解。   陆眠这人这前面的二十多年,处处都是欺骗,算计,玩弄,所以他自己对真心也嗤之以鼻。   他也被渲染得喜欢玩弄人心。   …   俞南枝不想要俞家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得有资本,才能制得住陆眠,所以他想借着俞家的根基,换掉这个龙头家族,到c市发展一个属于他…其实是属于陆眠的全新的商业帝国。   俞南枝其实明白,他关不了陆眠一辈子,疯魔过后,总是要有各自的生活的。   如果他们真的两败俱伤了,他大概也会很累很累了,那么,陆眠苦心经营的,那么想要的东西,就都给他吧。   至于他自己,对于名和权,他远没有那么想要。   最初的最初,也不过时想要儿时的这束光,照亮他人生的后半生,百年归逝后,两个人能成为同一抷黄土。   俞南枝头很疼,高强度的工作,再加上陆眠那里,让他烦躁不堪,他狠狠地把笔一摔,飞去了几米远。   俞南枝按着太阳穴看着玻璃墙外的灯火璀璨,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留的。   电话响了,是陈姨。   俞南枝迟疑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先生…”陈姨那边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和无措,“陆先生他,发热了,却不肯配合家庭医生,打针吃药,医生说,再这样烧下去,不太好…”   “他要什么,除了离开那栋别墅,尽量满足他。”俞南枝看着电脑屏幕,神情厌烦地捏了捏额角,“可以为他…解开镣铐一会儿,让他不要不识好歹适可而止,否则我就弄死俞南沉。”   “好的先生,我去同陆先生说。”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俞南枝刚合上电脑,又接到了陈姨的电话。   “先生,陆先生说…说他不在意脚上的镣铐,只是想见您了。”陈姨说得有些耳热,她早就结婚了,也已经年近四十,可是青年低头说话的样子,实在太温柔动人了,明明只是普通的话语,却比很多情话能让人觉得心热,“他说上次见您,您没有休息得很好,实在是担心,这么能制得住自己的人,先把自己玩垮了,他很担心您的身体。”   俞南枝握紧了拳头。   “先生,陆先生说听到这里您估计又不信又生气了,他说,您可以对他没有信心,但是对自己有点信心,只要是个人,有心,就不会是石头。”对面始终沉默,陈姨担心对方把电话挂了,看了看电话屏幕,没有挂断,“最后一句话,陆先生说,您不来见他,他是不会吃药配合的。”   “让他去死。”俞南枝终于说了话,然后刷地一下把电话挂断。   陈姨摇头,先生明明看上去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居然能听完这些,他真的很爱他。   俞南枝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仰着头看天花板,喉结滚动着,他抬手挡住了眼睛。   陆眠这个人,一靠近,就会得寸进止,就会拿捏他。   …   俞南枝还是连夜赶回c市,不过他只是在客房休息了三个小时,天一亮,又出发去了京市。   陆眠的小舅温良要见他。   他和这个小舅在那位军部大佬何叔养病那里见过一面,这是第二面。   俞南枝以为对方是为了陆眠的事,然后也想和他谈谈生意。   他能瞒得过俞南沉,可没想瞒得过温良。   这些上一辈的,风风雨雨比他们见得多,底蕴和手段,他和陆眠都还很欠缺,这是时间给予他们的。   换言之要不是俞父患了癌症去世,现在的俞家还轮不到他来当家。   俞南枝同温良是在温良的宅子里见面的,温良今日穿了件大红色的唐装,衬得他气色很好。   但是俞南枝早就得到对方久病顽疾的消息。   “温先生。”   “南枝不用客气,坐吧。”温良让佣人阿姨给他准备了一杯清茶,他打量了一阵俞南枝,笑着道,“不要为了生意不顾身体,老了以后挺难熬的,我现在就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老天爷都不给我,唉…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他下垂的眼角,是温柔而又悲伤的模样。   “我会注意的,您也会好起来的。”   “陆眠那小子在你那里吧。”温良换了话题,端起茶杯,询问道。   “…对。”   “我这个外甥,人面心黑,别说是你,连我他都阴了我一把。”事实上如果陆眠不在颜子期那里捅破,至少颜子期还要很久才能查到,可能他入了土,颜子期才会知道,这样的结果是,颜子期能晚点离开他,“他初中的时候,联系上了我,只是拜托我一件事。”   俞南枝垂眸不语。   “让你参军,能进优秀的部队,能被别人注意到,被人赏识。”温良笑了笑,“事实上他眼光确实不错,你很优秀。”   俞南枝的五年从军生涯,堪称金手指传奇,一方面确实因为他足够优秀,另一方面,确实有机遇眷顾了他,不过以前他以为是偶然,现在只是知道是必然了。   “您为什么会答应他。”   “我当时说,我能答应他一件事。我以为他会要求会温家的。”温良看向他,“事实上我外甥侄子很多,他能联系上我,我很以为,而且后来我知道陆家对他不好,所以难得的考虑过要接他回陆家,他用这个机会换我关照了你。”   青年的神情没有很大的波动,“谢谢您。”   “你确实让人很意外。”温良以为,俞南枝会流露出感动的情绪,但是却没有让他看出来,一是确实很了解陆眠,二也确实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没错,他很聪明,温家是很大很大的家族,他也知道我只是兴起之举,他来温家也没有什么好境遇,。还不如留在a市,和我达成协议,搞定陆家,然后给他。但是…”   俞南枝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您想说,但是,我对他是特别的对吧。”   “嗯,对。”   “我知道。”俞南枝点点头,“那段时间,在俞家,我活成了他的影子,但是也只有我偶尔能看到他真实的想法。不过,温先生,陆眠这个人,太坏了,年少时的他,做出这个举动时,都能算计到很多利益,即使他有特殊的情感——我确定他现在也有,不过不足以,不足以让他选择我。”   “你倒是通透。”温良叹了口气,“通透其实很苦的,要么就足够绝情,要么,还不如看不透。”   俞南枝没说话,可是温良手里的茶杯却突然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俞南枝看去,温良鼻子那里,涓涓地流着鼻血。   “温先生…...”   温良摆手,掏出手帕,捂着,“不碍事,找你过来,就是有些身后事,要交代了,你就代我那个外甥,做主吧。” 第五十八章 我也不愿意让你一个人   他仰头,捂鼻血的手腕纤细得可怕。佣人很快过来,端着凉水和药棉,一行人忙了一通,多了一堆血棉花,空气里都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这鼻血才止住。   等人散去,俞南枝视线里的温良,皮肤都苍白得有些透明。   他看向俞南枝,“你看,人一旦没了,什么纠葛,不甘,都是虚妄了,因为这个时候,才真的叫无能为力。”   “您,不要这样…”   温良摆了摆手,“找你来,是在a市当初搜刮陆家时,留给了陆眠,现在陆眠不知所踪,我也没精力再管,就拜托你处理吧,交给别人也行,变卖做慈善都可以,这是合同。”温良把合同递给了俞南枝,“多谢了。”   俞南枝接过合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陆眠,他和这个人永远不会有什么牵连。   但是在生命面前,谁都会觉得惋惜。   他从商后,哪怕不在一个城市,也知道温良的传奇,传奇的陨落,尤其是这种无法改变的陨落,不免让人唏嘘。   “您保重身体。”俞南枝顿了顿,“您的嘱托,我会办理好的,陆眠那里,您也不用担心。”他忽然看着温良笑了,“愤怒过后,我到底还是不想和他玉石俱焚的。”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温良仿佛一瞬间变得很疲惫,这个时候传来很急促的脚步声,俞南枝看见一个容貌俊美阳光的青年焦急地走了过来,蹲在温良面前。   “怎么从医院出来了,温良,你应该好好待在医院里养病,别那么辛苦了。”颜子期的语气里,带着哀求和惧怕。   好像他的离开,加速了男人的死亡。   可是,父母在大,他没得选,他只能尽可能的,和男人,就那么默默地相守着,久一些,再久一些。   他已经尽力和父母周旋了。   可是老天爷到底让他,连这破碎的两全,都拼不起来。   “没事。”温良揉了揉他的发顶,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又坚定,“就a市,还有些遗留的事情要解决,已经拜托这位俞先生了。”   颜子期这才看向俞南枝,他向俞南枝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拉住温良的手,“处理好了的话,我们回医院吧。”   “先去吃饭吧。”温良看了眼远方,“你最爱吃的那家私房菜。”   “…”颜子期沉默了一下,还是应声说好。   “俞先生…”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哦,那好,再见了俞先生。”温良向俞南枝笑着眨了眨眼睛,有些许调皮的意味,男人辈分和地位高了太多,又温温和和的,这样的状态,倒是少见。   像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俞南枝离开了温家,他坐在飞机时,两眼放空地看着窗外的白云。   难得的安静。   温良的话,确实有戳中他心里的柔软,兜兜装转走到今天,对于陆眠,他的感情也很复杂。   从小到大,当兵回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回来见这个人。   后来三年的相处,他看到了陆眠很多不一样的面,至少比他想象中的偏颇了太多,但是也真实了很多。   因为在那些年,他把这个念想,咀嚼成了什么都好的神话。   另一面的陆眠,让他觉得真实的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执拗的性子,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仔细一想,他哪比不上陆眠这个人渣啊,干嘛要喜欢他。   可是,他曾经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这个人为他擦了伤口,所有人不看他的时候,是他给了他目光。   尽管对方考量很多,但是也为他铺了路。   其实他一回来,陆眠就和他说破了,在医院里,他告诉他,他帮他,不过一时兴起,不过是喜欢可怜玩意,视他如神的目光。   他虽然时常演戏,却也明确告诉过他,他不是好人,他们不合适。   俞南枝想,到底是自己不甘心,挣扎了那么多年,对方还是不属于他。   真真假假,他虽然总是让自己清醒,可是身心还是,不免沉溺在陆眠偶有的温柔之中。   至少,他对他,是特别的。陆眠这个人这一生,除了为他自己铺过路,就他了吧。   或许还有俞南沉,不过可以忽略。   俞南枝偏着头让自己入睡,他想,他还是不想做特别,他想让他喜欢他。   因为他看到过,陆眠,温柔地对待别人的样子。   在年少时,俞家后花园的草丛里,对方蹲在俞南沉轮椅面前,微笑着哄着闹脾气呃的对方,会发光。   …   颜子期默默地挂断了他母亲的电话,回了条公司有事要处理的消息,就把手机关机。   他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目光一刻离开温良,他都觉得害怕。   可是温良现在状态很好,甚至面色红润,不是回光返照,不是的,医生告诉他,温良身体虽然很糟糕,器官衰竭,但是…但是还能…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   大冬天的,阳光很好,路边积雪笑容,天空澄澈,温良甚至还好心情的,手指随着轻音乐晃动。   “温良…”   “嗯?怎么了子期。”温良笑着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最近,颜家那些人总是跳起来为难我。”颜子期仿佛抓到了什么,连忙道,“还有即使,我以前都是学的理论的东西,我只是想当一个教授的,公司,公司很难管理,我有好多好多不会的东西,你不帮我的话,我会…会处理不好的。”   温良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了,他肯定,肯定舍不得看他这么难过。   温良却罕见地沉默了。   “你别不说话,好不好。”颜子期声音有些哽咽,“最近,耳边老是嗡嗡嗡的,医生说,可能…可能助听器,可能是我的耳朵又出问题了…”他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捧起了温良的手,脸埋进他的掌心里,温热的液体濡湿了男人的掌心,“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应该,现在都还让你难过的。”   “子期,生老病死,人之长情。”温良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不愿一让你一个人啊,可是…时间到了。”他的唇色很苍白,容易含笑的目光里,终于回归了彻底的平静。 第五十九章 也温暖不到他了   颜子期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彻骨的绝望,这样一看,当年温良逼他,还有他姐姐去世的时候,包括知道温良和他姐姐的死有关的时候…说句没有良心的话,远远比不上现在。   “温良,你不是…永远都不认命的吗?”他抬起头来,垂死挣扎地道。   温良脸上已经没了笑,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对方,说实话,其实这么些年,要不是为了能更有资本和这人在一起,他远不用这么累,可以早早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心调养身体。   可是没有爱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生在这样的大家族,连一开始的他,都得被迫娶颜子沫,太多身不由己了,颜子期又怎么能怪他。   难道要对方不顾父母的生死跟他走吗?   只是太累了,他这些年。一副残躯,耗了这么久,早就油尽灯枯了。特别是颜子期回到颜家以后,他两边操持,两边权衡…   他终究不是神。   他今年,不过才35岁。   “子期。”温良慢慢地弯了眉眼,他其实骨子里,下垂的眉眼,让他温和得不像话,“亲亲我,我就不认命。”   “…”颜子期错愕了一秒,也只有这一秒,在温良露出失望的神色的那一刻,他扶住了对方的后颈,把温良轻轻地压靠近自己,然后低下头,吻上了对方微凉苍白的唇瓣。   其实这么些年,说温良逼他,可是对方逼了他什么呢?   不过是那年他醉了酒,微醺着,被对方亲了一下,然后拉上了床,可是他怎么会挣脱不开一个身体不好的人。   他们唯一的肌肤之亲。   那天夜里男人红了眼眶,今天的温良,垂下眼睫,触目惊心的红色,在他眼角晕染。   唇瓣贴着,颜子期撬开了男人的牙关,柔软的口腔里,是苦涩的药味。   他该有多苦啊。   常年都喝着药。   手背很少有不青的时候。   他们尝到了彼此眼泪的味道,比药味还苦。   颜子期觉得,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死刑无法更改,他突然变得平静。   吻得久了些,温良的呼吸有些急,他放开对方,把男人搂紧怀里,轻轻地拍着对方,听着对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眼眶湿润,他把眼泪憋了回去。   要不是真的毫无办法,男人怎么会放开他。   再说,对方这样强撑着,要收拾温家,要帮他解决颜家,他还不能和男人在一起,又何苦呢?   他简直太自私。   直到温良止住了咳嗽,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对方发顶,“一会,一定要点你爱吃的香辣螃蟹。”   对方身体不好,太油,太辣,太辛,太寒的都不能吃。   “好啊。”温良笑出了声,“香辣虾也点,红烧肉也点。”   “嗯,我们都点。”   他们吃了很多好吃的,温良还小酌了一杯红酒。   回家的车上,对方都是面色红润的,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有喜事临门。   还以为,他今天,终于娶到了心上人。   晚上休息的时候,颜子期被温良拒绝在了门外。   他看着房间里的男人,穿着睡衣,领口的肌肤和脸色因为刚洗完澡,被水汽蒸得很红润,就是过于瘦。   他偏着头看着他,像是困倦极了,耷拉着眼皮,“子期,听话,我想一个人睡,最近睡眠不好,有人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好。”颜子期已经很平静,他大概意识到什么,房间里的温良,在橘黄色灯光的笼罩下,有着温柔的光圈,他眸子含泪,“晚安,好梦,温良,明天见。”   “嗯,你也早点休息。”他没有说明天见,想要关上门时,颜子期忽然又叫住了他。   他抬起头,看向对方,颜子期像个孩子一样抹干了眼泪,“我爱你。”   温良的眼睛里也迸射出了亮光,他怔愣着,微微张着嘴巴,直到颜子期抱了抱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退开时,温良才轻轻笑了笑。   他说,我也爱你,然后关上了门。   几乎一瞬间,温良的额角就疼出了冷汗,他捂着肚子,手指用力到像是要直接把自己开膛破肚一样。   今天吃那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能在生前,和对方共进一次晚餐,试一下对方爱吃的菜,也不亏了。   倒也没有那么悲愤和难以接受,他一直生病,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其实从颜子期回到颜家的那天,他就在等今天了。   温良哆嗦着爬上床铺,他把自己蜷缩成一个虾米,全身痛到痉挛抽搐。   眼泪和鼻涕都给他生生疼出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胃疼,还是心脏疼,还是哪里疼?   本来想让青年陪他这最后一程,可是,又何必让他看见自己这样痛苦的模样。   他把痛苦的低吟声咽进喉咙里,细长如玉的手指,奋力地往虚空抓着,是想要抓到些什么,最后,也只能软软地垂下。   口鼻都出了血,眼泪从眼角流下,冲成淡淡的粉色。   他忽然就不痛了,只是,也没有力气呼吸了。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温良还在想,他到底,还是没有看到,心爱的男孩,幸福的那一天。   要是有下辈子的话,他想要有健康的身体,不需要这样的身家和富贵,只想和颜子期,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   别哭啊,子期…   垂下的眼睫毛上凝着泪,呼吸彻底停止,细瘦的手腕搭在枕头上,慢慢地变得苍白泛青。   再暖的灯光,也温暖不到他了。   …   颜子期在门口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   起身的时候,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佣人想要去叫温良起床,被颜子期阻止了,“您让他多睡一会,他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那好,颜先生,我去准备早餐。”   “我来吧。”颜子期摆摆手,笑了笑,“我煮的粥,他还是挺爱喝的,您…您放一天假吧,今天我想,好好陪陪他。”   佣人点了点头,收拾着东西离开,正好今天放假的话,她好陪自己家的老头子去医院检查身体。   颜子期在厨房煮粥的时候,烫了满手的水泡。   他正在门口,想抬起一个笑容,却是止不住的哽咽。 第六十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   眼眶赤红一片。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明明已经意识到自己承受不起的结果,却总是在面对前最后一秒钟,都还在怀着希冀,自我欺骗,自我幻想。   颜子期也在这样想,打开门,或许温良刚刚起身,坐在床边,男人还处在将醒未醒的时候,却仍然努力睁开眼睛,含着笑看着他。   说一声,“对不起啊子期,我起晚了。”   他身后,一定是清晨的阳光投射过来,暖洋洋的,连剪影都是镀着光圈的。   颜子期喉结滑动了几下,碗里的粥也快冷了,他抬头看墙上的钟,马上九点。   最近几日,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颜子期忽然笑出了声,眼泪不断从他脸上滚落了下来,他想,他这一生,就是得男人护佑太多,所以显得软弱,所以总觉得,那人会一直在,帮他处理所有他无法面对的事。   他无法在亲人和温良之间两全,他就选择做那个恶人,也是这样一个恶人,最后放了手。   现在,没有人能帮他面对,面对那份死亡了。   因为,离开的那个人,是陪伴他的那个人。   颜子期深呼吸几下,他的手在颤抖,却缓慢而又坚定地搭上门把手。   “咔嚓——”   门的打开事实上只花了几秒钟,颜子期却觉得过了几十年,不过是须臾,他和温良的这一生,便从眼前略过。   冬日里,没开空调,很冷很冷,冷到他打了一个寒颤。   窗帘拉着,有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光线,就那么一小束,投在床上的人的身上。   他没有盖被子,侧躺着,身体蜷缩,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腹部,另一只手搭在枕面上,手下面的枕头已经抓破,棉絮抽了出来。   他穿着浴袍,许是痛到极致挣扎间,小腿处的浴袍被挤了上去,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惨白到泛青。   颜子期双眼睁大着,注视着面向他这个方向的男人,他的肤色不再是那种好看的莹白,是那种恐怖的,死亡的白,白惨惨的。   颜子期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嗡嗡声,像卡了痰,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断第偏头仰头,想把早就止不住的眼泪憋回去,张着嘴,想呼吸,却近乎溺毙,脖颈上的青筋,都拧了出来。   他却动弹不得,一步都动不了,只有喉咙里不断传来咕哝咕哝的声音,显示他还活着。   牙齿不断打颤,咯咯咯的。   他站了很久,久到他整个人已经汗水和泪水浸透了他整个人,直到他从嗓子眼里挤出沙哑泣血的温良两个字时,寂静的空间才仿佛被搅活。   灵魂和肉?体仿佛已经分开,颜子期身体僵硬地走到床边,坐下的那一瞬间,下巴尖上有一滴泪,落在了温良身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到院子里散散步了。   …   俞南枝和陆眠坐在餐桌上吃饭,现在陆眠每天可以有几个小时解开镣铐在别墅里走走。   陆眠脸上带着伤,因为回来的俞南枝,几乎不听他的任何一套说辞,两个人就扭打起来,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   陆眠这下是真的气急败坏又没处说去了,妈的,俞南沉他都没有想过说那些话过。   虽然他妈的是为了让俞南枝心软放了他,但是,但是确实也算,算属于他的心理话吧。   他这个人没啥安全感,从小就被当工具送到俞家,在陆家时也受尽排挤和冷待,所以他就觉得,很多东西必须攥在他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只有把控全局玩弄人心,只有让别人依附他而不是他依附别人的人生才是最安全的。   他承认自己的心理已经扭曲,不正常。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为别人着想,信任别人,确实也是对俞南枝。   当年为什么要帮俞南枝,一个是反正他小舅也没觉得他有多重要想把他带回去,而且温家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怎么混得过,另外一个是,他和俞南枝都是俞家的外人,都是同样的困境,他好歹有明面上的风光,可是俞南枝,俞南沉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对方关进地下室差点死了。   他想到幼时在陆家的自己。   其实有什么所图,不过是后来他长大了才想到一些来迎合自己的行为。   当时还在中学的他,其实,是真的,对俞南枝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他向来不是感情的奴隶,两个人的别样陪伴在俞南枝去当兵后,他很快就抛在脑后。   他要夺家产,他要发展自己的事业。   陆眠第一次有种,付出了点点真心,却碰铁门上的气急败坏。   让佣人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   其实,俞南枝对他的这突然的强制,郁闷气急过后,他也觉得新鲜刺!激,反正啥屈辱倒也没有,至于什么俞南枝囚了他之于他来说,他并不觉得不可饶恕,于他来说也不是奇耻大辱。   一个人在别墅里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开始回忆过去,啊,还能赞扬自己,眼光独辣,让弱小可怜的猫,成长成了豹。   就是被挠得有些猝不及防。   他比较恼火的是,俞南枝把他留在这里,却人也见不到,见面就打架,好不容易温情脉脉地在床上切磋了一下,人就又不见了,让他一腔才智都没处发挥。   有种…   有种对方心如死灰的感觉。   这可不太妙。   陆眠有些失神地想别的事时,早就放下碗筷刷着手机的俞南枝开口说话,“有件事要告诉你。”   陆眠看向他,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说话了呢,什么事。”   “你小舅…去世了。”   陆眠只是顿了那么一秒,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倒是收起了笑容,却没有一丝亲人离去的悲伤和难过,“所以你打算放我去吊唁他吗?”   他说完,看见俞南枝有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方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难过。   “你和我小舅接触不多,最多不过是他把我的一些把柄交给了你,你在为他难过?”陆眠顿了顿,然后微微笑了笑,“我读大学后,联系上的他,他也有意让陆家付出点代价,所以我们才有所接触。他这个人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却只是对他在意的那个人,不然我是他的外甥,他早就把我接回温家了。我接触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很不好,打个比方说,一点点小感冒,就可以让他住院。”   “但是这个要强,也要权,那样的身体,也要把温家,把京市的圈子握在手里。”陆眠看向他,“他仿佛和时间赛跑一下,不留余地的,拼命地榨取着自己的生命,想和死神赛跑,然后…然后把这数不清的财富,和平稳的生活留给他想留给的人。”   “我甚至觉得,他聪明一世,却糊涂在这上面了,自己都死了,所谓的深情,有什么用。”陆眠喝了一口粥,“我呢,其实在很久以前,就觉得他要垮了的,我当时还使坏,让他和颜子期闹矛盾,我以为那样就会彻底拖垮他,因为我不想为别人做嫁衣,不想当工具人,可是我小舅太顽强了,还给我上了一课。”   “所以俞南枝,我让陈姨给你带话,不全是假的,注意身体,别为了公司,别搞那种一腔深情,想把什么都留给我的戏码。”陆眠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灿然一笑,“我嘛,这个人不太正常,大概不会喜欢一个打不了我的俞南枝,也不会觉得,愧疚的。” 第六十一章 把她换成他有副cp 第六十一章 把她换成他(有副cp)   俞南枝听完他的话,半晌,才道:“他把在a市你的关于陆家的那部分财产给了我,也算是为我把资产转移到c市再增加了筹码。”   “你是想在c市重新开一家集团,主攻电子芯片是吧。”陆眠道。   “对。”   “名字叫什么?”   “…”俞南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丧事从简,我会带你去吊唁他。”   “怎么,打算放了我了吗?”   俞南枝垂下眼睑,笑了笑,“反正你失踪这几个月,物质上我该有所图的都得到了,俞氏也快没了,未来只有在c市的,属于我俞南枝的帝国,连陆家的那部分你小舅都给我了,陆眠,你现在,是一无所有,我不再需要用这种手段都能困住你了。”   陆眠怔了怔,许久后笑出声,“我倒是小瞧了你,以为你这样困住我,只想和我虐恋情深。”   俞南枝嗤笑出声,“顺带着的吧,只不过,你还必须留在这里,自由我还不能完全给你。”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并不打算让陆眠现在就彻底自由。   俞大保外就医,他也保释对方,目的就是让对方出来,和俞南沉纠缠俞父留给他的家产。   最好能把俞南沉直接送走。   没有陆眠的俞南沉,又能怎么玩呢?   陆眠也没有多问,甚至没有问还要多久,只是道了声好,然后就专心地吃着饭。   他们之间难得的平和。   两个要强的人,大多时候见了面都是针锋相对,这样平和的时光,其实蛮少有的。   …   京安市   医生说,温良死前很痛苦,他的腹部,被自己的手抓出深深的五指印,有的地方破了皮,他的肠胃不行,最后狂欢的代价是,他在死前忍受了难以忍受的腹痛。   他大概已经是习惯了身体常年有的痛楚,所以他应该吃完饭后就开始腹痛,他洗了澡,用水汽把自己蒸腾得看起来面色红润一点,只是不想让颜子期看他的脸色太难看。   最后的时光,温良不让颜子期陪着他,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痛苦的样子,他挺舍不得这孩子哭的。   自己哭就好了,害得对方跟着他一起哭算什么。   尽管他很想他。   这是他给他的最后一份温柔,也是他最后的自私,他死得太丑太狼狈,不想要给颜子期看见。   颜子期说不出话来,他听医生说,对方临死前遭受很大的痛楚,却能做到感动身受,不过他已经没有流眼泪了。   他大抵能明白对方的原因,他选择尊重温良最后的意愿,来成为自己最大的遗憾。   温良生前签了器官捐献书,他身上,所有没走病变的的器官,都会捐出去。   颜子期就是来医院处理这件事的。   温良没有给他留遗书,什么话都没有留下,除了一大笔财产房产外,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捐给了基金会做了慈善。   公司让别人去争,他是想给颜子期,不过那是种负担。   颜子期去了饰品店,他打算买一对戒指,他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他就会想到,温良的身体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医生用刀划开他瘦弱的躯体,取走他的器官,眼睛…   服务员问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有什么要的需求,爱人手指的尺寸有多大。   年轻人眼睛很空洞,只是摇头,指向一个男士的简单的银戒,然后比了个二。   表示要一对。   服务员在心里惋惜,年轻人衣着贵气,面容俊秀,就是不会说话,耳边还戴着助听器。   爱人应该是男人,因为他要了一对男士对戒,可是…对方的表情,却像是,爱而不得一样。   也是,尽管今天已经开放了很多。   但是同性恋人,很难相守一辈子。   颜子期取走对戒往医院走时,商场里在放一首很哀伤的歌。   他却驻足听了很久,因为,因为,他想起了温良。   【上天啊,难道你看不出我很爱她   怎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你要拆散他们啊   上天啊   你千万不要偷偷告诉她,在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   有个人在想她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不在她身旁你不能欺负她   别再让人走进她心里最后却又离开她   因为我不愿再看她流泪啦,   上天啊   你是不是在偷偷看笑话,明知我还没能力保护她   让我们相遇啊,   上天啊   她最近是否不再失眠啦,   愿世间温情化作一缕风   代替我拥抱她,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   有天我能给她完整的一个家,   可若你安排了别人给她   我会祝福她,   上天你别管我先让她幸福吧   上天啊,这些晚上我对你说的话   你别不小心漏嘴告诉她,   我怕会吵醒她   上天啊,你千万不要偷偷告诉她   在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依旧在想她】   他在商场里偏头又哭又笑,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想,这首歌放的太应景,他没有得到任何遗言,却从这首歌,听到了温良的遗言。   把她,换成他,完美的契合。   颜父颜母来医院看自己儿子的时候,悲哀的发现,颜子期不能说话了。   他还把助听器也摘掉了。   颜母想要悲愤地抓着自己儿子哭诉,可是她才让自己儿子抬起头来,对方眼睛里的红血丝,吓得他怔住了。   颜母一瞬间泪如雨下,她恍神地倒进颜父的怀里,呼吸艰难,“遭孽啊…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颜颂,我就不应该听你的,女儿没了,我们的儿子也要被你逼死了啊!!!”颜母泣不成声。   颜子期看着痛不欲生的母亲,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抱住了她。   …   陆眠还是只能待在别墅里不能离开,但是他获得了手机,陆眠悲哀地发现,他不过是消失几个月,公司里自己的势力就被俞南枝清洗得很干净了。   重新找回自己的联系方式,只有俞南沉还在契而不舍地联系他,可能两个人唯一的默契,就是俞南沉坚信他没死。   一开始对方还很可怜地问他在哪,快联系他,然后述说着衷肠,控诉着俞南枝在公司里的手笔。   后来因为时间久了,失去耐心,原形毕露,就开始猜测,甚至猜测陆眠和俞南枝达成协议,有了私情,想用这个为借口,完美地摆脱他,然后就开始威胁,他手上还有最后一点陆眠的把柄,是当初达成协议的,国外领证后才给他陆眠。   再不回来找他,就毁了他让他一无所有。   陆眠心想,怎么一个二个都捏着他的把柄,不过他现在倒确实也是一无所有,   直到陆眠和俞南枝坐上去京市吊唁温良的车时,他又接到了求救的信息。   俞南沉求他救他,他被绑架了。 第六十二章 全的最后的体面有副 第六十二章 全的最后的体面(有副)   被俞大绑架。   俞南沉说,如果不来救他,大家就一起鱼死网破。   这倒是有些可笑了,现在俞南枝让他一无所有,但是自己可以再努努力往上爬借点俞南枝的东风,俞南沉再把他的早些年灰色地带的实打实的把柄摆出来,他一点翻身的可能性逗没有,反正以后商圈他是混不了了的。   到时候他真的只能靠俞南枝养活当对方的附属品了。   陆眠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嗯,可以现在先把俞南沉救下来,然后让俞南枝帮他控制住对方,把自己的尾巴扫干净。   再糟糕一点的话,俞南枝又把他的把柄留下来,尽量避免,实在避免不了也不是很糟糕,毕竟落到俞南枝手里,对方是不会这样拿捏他的他倒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俞大被俞南枝保出来俞南沉已经发消息告诉他了,大概也只有俞南枝能拿捏住对方,而且现在一无所有的他确实只能靠俞南枝才救得了俞南沉。   “调转方向,去a市吧。”陆眠熄灭手机屏幕,对着司机道。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向俞南枝。   陆眠能收到俞南沉被绑的消息,俞南枝怎么可能没有收到。   陆眠垂下眼睑,“俞南枝,我必须回a市救俞南沉,我有些东西在他那里,拿不回来我就玩完。”   俞南枝沉思了一阵,“你应该知道,我是有意让俞大出来让俞南沉彻底消失的,我让你回去留他,我疯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想让我一无所有的同时,还在泥里永无翻身的机会?”陆眠淡淡地道,“俞南枝,那样的话,我们之间,不是破局,是死局。”   俞南枝沉默了。   在陆眠眼里,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前途最重要。   他想,俞南沉死了就死了,陆眠再也无法有自己的事业的话,他们也可以一起过安稳的人生。   俞南枝笑了,恋爱脑的是他一个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对于陆眠就像是笑话。所以俞南枝没说。   “开到前面休息站,你送他去a市。”   “好的董事长。”司机低下头。   “不,你得和我一起去救俞南沉。”陆眠锁定住俞南枝,“你放的俞大,他是你的人。”   “陆眠,我俞南枝做不出去救"情敌"的苦情戏码,再说一句,你自己走回去救他。”   “呵…”   陆眠被激起了怒火,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可还没等两个人彻底爆发,司机惊恐的声音响起,前面一个大货车直直地向他们的车子撞过来。   司机飞速地转动着方向盘,车轮在地面擦出了火!   两个人在车里被倒得七扭八歪。   “势头太猛,被人盯上了吧俞南枝。”陆眠再濒死的那一刻,甚至还有心情取笑俞南枝。   俞南枝的发展和作为,确实让很多人眼红怨恨和心生妒忌。   被颠簸得内脏移位的俞南枝看到了陆眠带笑得黑色的眸子。   终于有几分小时候对方注视他的样子了。   他想,挺悲哀的,陆眠这个人觉得深情不过是束缚自己的囚牢,他觉得温良的所作所为很傻。   他也要做陆眠眼中的那个蠢人了。   “砰!”   可还没等俞南枝扑上去把对方护在身下,他已经投入了一个全是薄荷香的怀抱,几乎一瞬间,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陆眠头上不断涌出粘稠的鲜血,滴落在俞南枝惊恐的脸上。   他笑了笑,完了,这次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也好,死了的话,好多东西就不用愁了。   车子被货车撞上在护栏上横亘着,警笛声响起。   …   前来吊唁温良的人很少,只有温良交好的几个朋友,其余的亲人…没有。   温家这样的大家庭,嫡系旁系不知道有多少,温良在世时,过节过年,他生日,上门来讨好的趋之若鹜,因为他们要仰仗这个人。   还有这个人和他姐姐离婚后,无妻无子,谁都想分一杯羹。   可是温良的遗嘱里,公司不再是温家人独大,变成能者上任,而私人财产,不是给了颜子期,就是做了慈善,温家人一根毛都没有。   所以谁都没有过来,倒是有想过来闹事的,但是都被拦住了。   人情淡薄而又悲凉。   冰棺里,温良四周环绕着鲜花,入殓师让他的气色不再那么惨白,仿佛还活着。   眼睑下的眼睛,已经没了。   吊唁过后,就要火花。   灵堂里,青烟缭绕,有和尚在诵经。   颜子期穿着黑色的西装,手臂上戴着黑纱,胸口别着小白花。   他是他的未亡人。   他对他有多好,好到去世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他的灵堂前回礼。   颜子期眼神空洞,来得人很少,他许久才用鞠躬回礼,直到有个面容普通但是气场强大的男人出了声,“早些年和温先生打过交道,这次回国还想和他结交,但是故人已经不在了,请节哀。”   颜子期看向他,他认识这个人,他姐姐的朋友。   他姐姐后来抑郁了之后,这个人去疗养院看过他姐姐。   颜子期现在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向对方点头。   温良和颜家的事,这个男人也有所耳闻,毕竟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丑闻一桩。   姐夫和小舅子,大型伦理狗血人生。   当年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其实全靠这位温先生。   颜家肯定为了保存颜面,什么事都瞒着这个小少爷的。   他不清楚具体的内幕,但是多少,都会让这位小少爷对这位先生造成一定误解的吧。   男人上了香之后,走到了颜子期面前,“我曾经是一名缉毒jc,曾经还是一个卧底,没有温先生,我玩不成任务,差点死在毒窝。”   颜子期有些意外,温良却是和军政两界都有接触,但是卧底…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   “说起来,只是不想让您和温先生之间不要存在误会,您的姐姐,其实吸了药品,并且因为种种原因,她接触到了那个集团的核心人物和我。”男人停顿了一下,“抱歉,我没有拯救得了您姐姐,只能看着她泥足深陷,后来温先生参与进来时,您姐姐已经无法自拔。”   所以,他姐姐到底是怎么抑郁到要住疗养院的?   所以其实疗养院时温良为了他颜家全的最后的体面? 第六十三章 回到现在副cp有但很少 第六十三章 回到现在(副cp有但很少)   颜子期没有机会再多想,而男人确实也只知道这么多。   温良要送进去火化时,颜子期全身冰凉,他的手指紧紧地抠住冰棺,手指都出了血。   “施主,入土为安,尘缘的束缚,反而会让已故者,连来世都要饱受情缘的苦。”   颜子期终于还是松了手,他恍惚地看着天,觉得世界都在扭曲。   他想象着火焰吞噬掉了温良的面孔,沤出了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   车子撞上护栏后,几乎下一个瞬间,就滚下了陡坡。   这样的车祸,已经说不上谁护着谁了,司机当场死亡,陆眠只有半口气,连着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   因为陆眠在死亡线上挣扎,才让残了双腿的俞南枝,没有太多的时间绝望他废了的双腿。   陆眠昏迷了整整一年多,俞南枝要把产业转移到c市,他很忙,忙到自虐。   而后,他得到了陆眠失忆的消息。   陆眠这一出,让他疑惑,更让他郁结,虽然陆眠的这么一护,让他再也无法对对方狠,就只能对自己狠。   ,在那么严重的车祸中,所起的效果很小,谁都伤得很重。   俞南枝其实更惨烈一点,他虽然很轻易地捡回一条命,但是残了,对于他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比死还要残酷。   而陆眠几度濒死,但是他活了下来,并且完好。   命运这个东西,真的难以捉摸。   却给了俞南枝一点希望的同时,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他只能怀着那么一个执念,然后麻木地打理着公司,陆眠为什么会把生的希望给他,等着对方醒过来。   他很忙,没有任何成功是轻易就得到的,俞南枝也是如此。所以等到他在c市安定下来,拥有一个新的商业帝国MZ时,已经过去了三年。   …   【三年后】   光怪陆离的一场梦,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补了回来。   但是向来豁达的他,心里却憋了一口气,这样的过去,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不是俞南枝的痴情,而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居然在最后一刻,在看到俞南枝想护他时,几乎没有多想的,就把对方护在了身下。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他觉得自己肯定就是那种自私自利爱别人不如爱自己的人。   他紧皱着眉,神色很难看。   “又头疼了?”身边传来了男人有些沙哑但富有磁性的声线,陆眠睁开眼睛,看向了身旁的俞南枝。   对方还穿着蓝色的睡袍,略微敞开的领口,能看到一大片胸膛,苍白得过于扎眼了,还瘦削了很多。   他恢复了记忆,自然也能记起来,曾经健康的俞南枝,是好看,性感,强健,桀骜冷漠,让人充满征服欲望的。   而现在,却像一滩阴沉的死水,从身体到心理,都在慢慢地衰败。   那股郁结的气闷,在他的胸腔里扩散开来,让他更加抓狂烦闷。   但是他从来都是一个很会伪装的人。   他沉默得有些久了,换俞南枝皱上了眉,尤其对方还盯着他的领口看。   接二连三被调戏的俞南枝,手指拢了拢领口,语气带上了不悦,“死了?”但是耳廓却红了。   还是很容易就被触动害羞。   但是脾气暴躁了很多。以前的俞南枝脾气虽然也不好,但是没有现在那么容易发脾气。   是啊,他残了双腿,换作是他陆眠本人,可能会直接不活了。   “深度睡眠了,有些反应不过来。”陆眠轻声道。   他的声线确实有些奇怪,不像是刻意伪装,也不像是恢复记忆。   俞南枝觉得吧,虽然陆眠话说得很好听,什么他把他关别墅里只觉得新鲜,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屈辱,不过是哄他的话,就是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一旦脱离了,肯定也会报复回来的。   陆眠看见俞南枝特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猫看到自己的主人又作妖了一样,极其烦躁不想搭理,所以又收回了视线。   然后陆眠看着,俞南枝侧过身体,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艰难地拖动着身体,慢慢地侧着,挪着,坐回了轮椅上。   自己解了轮椅的刹车,然后默默地进了浴室。   陆眠慢慢地坐了起来,垂下了眼睑。   这样的境况,还不如让他一死了之。   …   俞南枝和陆眠沉默地吃着早餐时,陈姨走了进来,“先生,有位叫颜子期的先生过来,说是想见一下陆先生。”   俞南枝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陆眠,结果发现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他瞬间炸了毛。   “你发什么神经,别用你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   “…”陆眠噎住了,一时无话。   俞南枝本来就打算让陆眠恢复记忆,颜子期想见对方,他也不想拦着,“您让他进来吧。”   没好气地重重地放下筷子,“生病头疼就去看病,别看得像是我负了你一样,咱俩都不是好东西,没有谁欠谁。”   生意做得那么大的董事长,算起账来,豪爽得傻得可爱。   陆眠笑出了声,“董事长,我的目光又那么让您不自在吗,您耳朵又红了。”   俞南枝气得想摔盘子,可是在带着颜子期回来的陈姨的有些可怜祈求的目光中攥紧了手,脸色青得吓人。   “颜先生,我身体不好,就不陪您聊了,他脑子也还没好,不过随便你怎么刺!激。”俞南枝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你们聊吧,陈姨您招待着,我去一下书房。”   说完转动着自己的轮椅,看似强势,但是丧丧地离开。   陆眠收回了目光,看向颜子期,“您好,颜先生。”   颜子期瘦削沉默了很多,温和的轮廓也变得冷冽瘦削起来。   因为当初男人的一番话,他对当年的事开始起了疑心,可是温良处理得太干净了,他查了整整三年,什么都查不到。   而他父母什么都不肯开口,他又总不能逼他的双亲,但好像有这么一个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的执念,才能让他不至于太沉浸在温良已经离开他这么久的事实中。   才能让他活下去。   他查不到什么,可是他记得当年,是陆眠告诉他是温良在他姐姐去世前去过疗养院,陆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对方却失忆了。   太过悲痛,让颜子期失声了一段时间,虽然现在能说话了,但是嗓子哑得不像话,“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医生,或于他能让你恢复记忆陆眠。”   “你是想找我问我小舅的事吗?”陆眠笑着道。 第六十四章 好好地面对现在   颜子期诧异地看着陆眠,“你…”   “颜先生,还请您不要多言。”陆眠带着颜子期去了后花园,俞南枝并没有让人跟着他们,初夏时分的清晨,一切都刚刚好,这里又是富人别墅区,环境很好,很安静,“你想问我关于我小舅的什么?”   颜子期沉默了一阵,“你…知道他关于我姐的事,有多少?你当年,都能查到他在我姐去世前去了疗养院…”   “我知道的不多。”陆眠看着他笑,曾经温和阳光秀雅的年轻人,现在苍白而又阴郁,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墙角的青苔,他小舅看见了一定会很心疼,不过这种假设是一种笑话,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再多的追悔和懊恼,不过是自己对自己的谴责。   他也曾濒临死亡。   陆眠想,他一点也不想重演,俞南枝溅他满脸血的场景。他不想俞南枝死。害,他这个人又坏又通透,要是俞南枝为了他死了,他知道自己早晚会后悔的,不如豁出去护上一波。   反正,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痛苦。   但是俞南枝残了双腿。   想到这里,陆眠的眉峰狠狠一跳,他看见颜子期在麻木中,又似乎垂死挣扎中生起了那么一丝求生的痛苦痉挛,“那对不起,打扰…”   “不过我摸到了头路。”陆眠其实有些唾弃颜子期的,只能靠别人铺路,麻木得浑然不知地跟着别人的脚步走,跟着吧你就好好跟着,你就完完全全相信,但却又总是会察觉到不对,又胡乱折腾,简直是蠢。   现在后悔,后悔得可笑啊。   可是他好像也要变成和他一样可笑的人。   所以陆眠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他小舅想要他为这个人铺路,他这辈子只为自己铺路,当然,还为过俞南枝。   “你知道你姐姐碰了那玩意的对吧。”   颜子期点头。   陆眠笑了笑,“我曾经,赌场,地下拳场等等都有去接触过,也接触过一些人,”所以他被俞南沉握着一些把柄,他虽然没有从中参与,但是也没有完全置身事外,“嗯,当然还包括看见过你姐姐和有个男人在…”陆眠看着颜子期越发苍白得脸色,还是决定不再刺激对方,“那个男人是黑里面的一个头头,我和他一起,玩过几次牌。”   陆眠因为想要借他小舅一点势搞垮陆家,所以他小舅关系图他都搞清楚了,他当然认识颜子期的姐姐颜子沫。   颜子期向他投向了殷切的目光。   “后来窝点被警方端了,但是那个人也不知所踪,我肯定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是一个正经商人。”陆眠淡淡地说。   商人…   颜子期懂了陆眠的意思,“你要什么?”   “我小舅留给你的财产。”陆眠顿了顿,“嗯,包括你在温氏的股份。”   陆眠想,他小舅要是活着,估计又要收拾他了。   “好。”   “给我一点时间,我尽量去查。”   …   陆眠和颜子期谈完之后,一个人在后花园里站了很久。   等他回到书房时,看见蒋文轩在给俞南枝捏腿,对方的手指,在苍白修长的腿上,上下揉捏着,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   他胸口郁结的那股气,更沉重了。   刚刚还一脸平静和蒋文轩聊着天的俞南枝看着陆眠杵在外面一言不发也不进来,眉瞬间就蹙紧,“陆眠,你有事?”   陆眠摇摇头,随手指了指俞南枝的双腿,“董事长,捏腿的事,我也可以帮您。”   “哟,陆秘书这还挺有自觉的啊。”蒋文轩给自己的双手摸上药油,揉了揉让暖和一些,又贴上了俞南枝的双腿,“可是您以为捏腿是揩油啊,你是医生吗?”   “我可以学的蒋医生。”   “不用了。”俞南枝淡淡地打断了,“书房里助理带过来一些文件,陆秘书去处理一下吧。”   陆眠抿了抿唇,他看向俞南枝。   俞南枝冷笑了一声,“怎么,陆秘书这才上任第几天,就已经对工作不满,有了脾气,觉得我这个上司说的话没有用了?”   对方淡色的唇一启一合的,脸颊瘦削,他以前不是不屑于说这么多狠话的,因为俞南枝只会直接和他动手,可他和他动不了手了。   只能靠语言。   大概他也觉得这样憋屈,所以俞南枝在说话时,攥着扶手的手,总是会不自觉扣紧。   三年,颜子期变了。   可是俞南枝也变了啊。   陆眠轻轻笑了一声,“看您说的,董事长,您的话没用,还有谁的话有用,我去看文件了,您有需要叫我。”   俞南枝嗯了一声,等陆眠离开,蒋文轩也给他按弯腿了,给对方拉下裤腿,帮他穿好袜子。   蒋文轩去洗手回来,“我其实有想法教他按摩然后让他给你按腿的,你就是要奴役他啊南枝。”   “他好像有些不对。”俞南枝没有说这个事,“好像一夜醒来,陆眠就总会恍神,很奇怪,恢复记忆了?”   “完全有可能。”蒋文轩给俞南枝塞了一杯温水,俞南枝不想接,在蒋文轩强硬的目光下,小小抿了一口,“人的大脑,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一夜恢复,也蛮正常的。”   俞南枝点点头,“巴黎那边最近新出的香水,送过来了,你带回去给嫂子吧。”   蒋文轩失笑,俞南枝看着凶巴巴的,对他说话也很少温温和和的,但是这个人啊,包揽了他媳妇所有的奢侈品,从鞋子,衣服,香水,还有他孩子的各种玩具…   他总是对在乎的人很好很好。   “嗯,我一会拿走。”蒋文轩蹲在他的轮椅前,“南枝,车祸,你残了双腿,但是你身体的其它机能,都很健康,只要你肯好好的配合我,我保证你能长命百岁。”俞南枝这些年,其实是心理上的创伤更大,因为陆眠差点死了,因为他废了,“你看你,为了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熬过了俞家,熬过了部队里的那些非人任务,才有今天,所以咱们就好好地面对现在。”   “我们之间别这样煽情。”俞南枝微微躲开了蒋文轩的视线,“你放心。” 第六十五章 当我是聋子吗?   蒋文轩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成,我放心,那你把这杯水喝完。”   指了指他刚刚只抿了一小口的水。   “一会我还让陈姨给你准备水果,都给我吃掉,人体每天必须摄入的水量一毫升也不能少。”   俞南枝不吱声。   喝水,吃东西,基本的生理排泄,就是在加重他尊严的负担。   他挪到马桶上面,在他眼里,就像一条被打断双腿的狗一样。有时候位置没挪好,或者是不注意摔倒,或者是没有控制住,排泄物会溅他一身,会洒在地上,对他来说,比陆眠不爱他还要残酷。   没有爱情,他可以有尊严,可以去争取,可以让陆眠不得不依靠他…可是现在,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颓唐,他知道有很多人比他能面对人生困境,能积极地面对所有的残缺然后更好地生活。   他也试图努力地去办到,可是在半夜口渴,尿急,动都动不了的时候,他接受不了。   在别人摆弄着他的下半身,给他擦拭着排泄物,甚至是帮助他排泄时,他真的接受不了。   连换条裤子,换条内裤,他都办不到。   所以他只能尽量避免那些让他尴尬的情况发生。糹工曰生小丿先又寸   最基本的一点是,少喝水,少吃东西。   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蒋文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法说,没了双腿,你还有大好的未来,生命最可贵,有很多人比你还要惨,他们都坚强地活下去了。   这样的劝解,像是个笑话。   更何况俞南枝是多么骄傲的人。   他没有选择自杀,而是撑到现在,已经很为难他了。   看着倔强不说话的俞董,蒋文轩两手一摊,“没事儿,我有法子。”   俞南枝赏了他一个眼眶,瞳孔清亮,有点无辜,完全没有威慑力。   可能是他刘海梳了下来,软塌塌地搭在额头,显得格外无辜吧。   “回家哄老婆孩子去了,我先走了。”蒋文轩看了看表,愉快地道,然后就想离开。   “你少安排陆眠一些。”俞南枝忍不住出声道,声音低沉,带着怒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以为我会听他的吗?”   “哦~~你当然不听他的,他听你的,我们都听你的。”   “蒋文轩!”俞南枝气到脸通红,对方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他总不能坐着给轮椅去追,一生气就把手中的水杯扔了出去,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大。   在厨房切水果的陈姨擦了擦手,走了出来,和从书房出来的陆眠在卧室门口遇见。   卧室门已经被关上了。   只能看见门口的碎玻璃和一滩水渍。   陈姨叹了口气,“先生又发脾气了。”   陆眠双手插兜里,没说话。   “估计是为了喝水的事,先生吃东西吃得很少,最严重的是,不爱喝水。”陈姨卷着围裙,“水果就更不用说了,蒋医生还安排我切了点苹果和香瓜,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明里暗里的暗示。   但不暗示陆眠也会揽下这个活的。   “我来收拾吧。”他接过陈姨的扫帚,“水果和喝水的事,都交给我了,您放心。”   陈姨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有陆先生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当我是聋子吗?”卧室里传来瓮声瓮气的怒气声,“陈姨,你话太多了。”   “对不起先生。”   陈姨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接过铲子里的碎玻璃,摆了摆手,就自己离开。   陆眠敲门,“董事长。”   俞南枝看了眼门,“别浪费时间,我要是想喝水会自己喝。”他又不是小孩子,俞南枝心想,别一个二个的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倒是无端地有些孩子气。   陆眠失笑,“刚您让我看的文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我想进来问问您。”   “滚蛋吧你。”俞南枝给气笑了,明明就像是恢复记忆了,还在这装装装,还想图什么,随他陆眠怎么着吧,俞南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不明白的话你今天就可以递交辞呈了。”   “您好凶。”   俞南枝噎住了,他看了眼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啥语气?不,这什么玩意?   这门口这人是陆眠吗?脑子出问题了吧。   他转着轮椅开了门,微微缩着下巴皱着眉看着门口的人。   陆眠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蹲在他轮椅面前。   双手放在对方的膝盖上,俞南枝怔住了,目光含着笑,温温和和地注视着他。   这样的姿态,像极了那些年,陆眠蹲在俞南沉面前一样。   “董事长,您怕我进去让您喝水吗?”   “陆秘书,你想多了。”俞南枝看着陆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提水这事,他都觉得唇瓣有些干了,于是他轻轻地濡湿了一下唇,眉心拢了又聚,聚了又拢,“给我倒杯水过来,温度要刚刚好。”   “好。”陆眠起身去倒了水过来,递给了俞南枝。   俞南枝喝水,拿眼神瞥陆眠,“看着我做什么,工作。”   “那些文件,是我有权利和能力处理的吗?”陆眠轻声问。   他看见俞南枝喝水的动作顿住了,唇瓣离开水杯,对方望向他。   “我是说我不太会,您能教教我吗?”   俞南枝心想,这才是陆眠嘛,那里会顾忌那么多,只要有利益,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   温良宅子里养的花花草草,颜子期怎么都养不活。三年的时间,枯死了一批又一批,他仍然固执地种着。   让自己的律师办好了财产和股份转让的手续后,颜子期又去花房里种花,种好之后,天已经黑了。   没有点灯,整个宅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黑漆漆的,寂静得仿佛像是吃人的山间鬼宅,若是别人,恐怕连有一点风声,都能吓得魂飞魄散。   他却不觉得害怕,他倒希望能有鬼神,可以再见温良一面。   但是头七那天都没见上,更何况是过了三年的今天。   他一身泥土地躺在温良常躺在的躺椅上,看着外面,今夜有月亮。   “你留给我的东西,我都给了陆眠了。”他失笑,“他确实挺像你的,我只是说能耐,对不起啊…只有他,能让我再多点你的消息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偶尔穿堂而过的风声。   “野心真大,一下子就吞了我这么多东西,可是,我没有你的本事,收拾不了他。”   “温良,有人欺负我。”   …   欺负人的陆眠看着坐在轮椅上打盹的俞南枝。   俞南枝前几天还在发烧,今天都有些微咳,蒋文轩怕他严重,嘱咐他再吃两天的感冒药。   身体的抵抗力下降,吞了两片感冒药的俞南枝,就有些昏昏欲睡。   头一点一点的,然后猛然惊醒,眼睛瞪圆四处张望,同陆眠对视上,惊得俞南枝差点从轮椅上弹起来。 第六十六章 陆眠才该同情他自己   他双手扣紧轮椅,同陆眠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才道:“做什么?”   “您很困。”   俞南枝瞥了他一眼,锁着眉,“怎么还没有处理好?”   陆眠紧了紧笔,“没有接触过这样高层的东西,有点踌躇和堂皇。”   “你还会踌躇和堂皇。”俞南枝碎碎念了一阵,瞄到陆眠的脸色确实是很疲惫苍白的样子,这个人也经历了这场车祸,他差点死掉,自己也为此担惊受怕一年多,确实不该这么逼他,“明天回公司处理,你回你的房间。”   说完转动轮椅去洗手间。   “您不是说,秘书还带兼顾保姆的活吗董事长,我可以来帮您洗漱。”   入职的那一天,助理给了他长长的清单,全是怎么照顾俞南枝的。俞南枝自己也说了,就是让他来当保姆的。   回答他的是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还有俞南枝让他回自己房间去。   俞南枝想,你都恢复记忆了,玩这些就没意思了。   陆眠爱演,他可不爱。他做不到,那样的脸不红心不跳。   还是不够疯。   反正,现在陆眠图什么都无所谓了。财产,公司,他要都给他,反正最初的最初,他也只是想把这些东西拿给这个人。   至于他现在,轮椅都坐上了,还要啥自行车。   …   陆眠看着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俞南枝暴躁的表面下,好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这些文件全都是俞南枝这三年来一手撑起来脱胎于俞氏的MZ的核心文件,俞南枝该不会,真的要做出把所有财产给他的那种事吧…   他不是都告诉他了他不会被这种事打动的嘛,不会的啊…   陆眠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撑住了额头,瞳孔在微微地震,写满了挣扎,还有,愧疚和不解在生长。   怎么都这样呢?   他小舅也这样,俞南枝也这样…   陆眠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了浴室里传来了砰的一声和男人痛苦的闷哼声,几乎是一瞬间,陆眠就从离开座位。   他试图拧开浴室的门,却被反锁了。   “你别管我,出去。”俞南枝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被摔得狠了,倒吸着凉气。   陆眠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再装谦谦君子遵循他的意见了,他开始踹门。   伴随着距离的踹门声,俞南枝惊恐而又暴怒地嘶吼道,“我他妈让你滚!你敢进来!”   “你给我滚出去!我让你滚!”   “你他妈不是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的吗?你给我滚!”   “陆眠,别进来…”   “我求你别…”他最后的气音,伴随着浴室门被踹开的声音哑进了喉咙里。   俞南枝痛苦而又沮丧地闭上了眼睛,他抬起胳膊,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浴室里,轮椅翻在一边,俞南枝躺在地上。   陆眠看到对方抬手挡住了脸,刚刚还暴喝的人,现在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和骚味。   俞南枝刚刚分神去想陆眠的事去了,轮椅刹车没刹好,他就想撑着撑杆坐上马桶去,然后轮椅滑开,人也摔在地上。   因为痛楚的刺激,再加上他已经习惯性地控制着不到非解小便的时候不去上洗手间,所以一时控制不住,失禁了。   堂皇的情绪在陆眠心中生长,他当然看到了俞南枝下半身那里黄色的液体在蔓延开来。   这是多么让人心理崩溃的场景,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   陆眠明白,在普通人面前俞南枝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去吃饭,开车回来…   喜欢玩弄人心操控别人的陆眠,不知道怎样去,呵护一个人岌岌可危的自尊。   但是他不可能放任俞南枝躺在地上。   他蹲下来,想抱起俞南枝,然后听到对方哑着嗓子说:“你出去,让陈姨过来帮我。”   他现在离开,不是变相的承认,他厌恶嫌弃俞南枝现在的样子吗?   “董事长,我们公司那个项目有点问题。”陆眠答非所问地道。   俞南枝慢慢地放下胳膊,看向对方。   陆眠看到了俞南枝的小半张脸,眼尾是通红的,眼睫毛上是湿润的。   应该是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吧…   陆眠看见俞南枝张了张唇,然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沉默不语。   陆眠说着那个项目的问题,然后把俞南枝横抱了起来。   对方手足无措地缩在他怀里,最后只能埋下头,露出通红的耳朵尖。   他把他放到床铺上,平静地道,“我帮您洗澡吧。”   俞南枝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的,让谁来,都是污秽的。   他别过了脸闭上了眼睛,只留给陆眠冷硬的下颌线。   陆眠脱下了俞南枝脏污了的裤子,包括内裤,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体紧绷到,陆眠觉得他在打颤。   然后他看到对方腰身那里青黑了一片,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很骇人。   那腰那么窄,那么大一片的撞伤,几乎都要占据了。   他忍不住抬手去碰。   俞南枝终于睁开了眼睛,陆眠却已经上了床坐在他面前,“您抬手,我帮您把上衣脱了。”   他的语气太温柔,蛊惑着俞南枝,顺从地抬手脱了上衣,明明开着空调,他却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肌肤之亲有过无数次,但都是单纯为了发泄欲望,鲜少有这样,有些温存缱绻的氛围。   这倒让俞南枝不适应,他习惯了和对方冷脸对冷脸,剑拔虏张,却不适应现在这样的情况。   于是,他罕见的,奇怪的,想伸手抱挡住自己的身体。   他当然没有挡住他那一身的伤,淤青的手肘,这里碰到的那里碰到的,惨不忍睹。   陆眠把情绪藏在眼底,他笑了一声,俞南枝皱着眉不明所以地看去,刚想出声呵斥过去,又被人抱了去。   他这次是,光不溜秋的。   自我觉得应该脸色很难看的俞董,红得不像话,“不要动不动就抱我!”   “我要带您去洗澡。”   “不要用那种我在无理取闹的语气和我说话陆眠!”   “您疼吗?”   “…”炸毛了的俞南枝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眠低头看去,对方的手指卷起了他胸前的衣服。   不是撒娇,他是害怕他自己掉下去。   他很没有安全感,现在又很局促,很堂皇。   陆眠甚至觉得,用一个词来形容要贴切一点,教受宠若惊。   陆眠不免想起,他被对方关在这个别墅里,为了出去,对对方极尽温柔缠绵的那一次。   俞南枝哭了。   他对自己的温柔没有招架力,即使他知道自己别有所图。   所以他也会在戳破自己后,红了眼眶。   俞南枝也不能眠俗。   他只是看上去,很凶,很通透而已。   把对方放到浴缸里,放上了温热的水。   俞南枝才道:“很正常的。”   “嗯?”陆眠抬头看他。   俞南枝抿了抿唇,忽然又变成很凶很不耐烦的模样,极其暴躁地看着陆眠,“残疾人这样摔到磕到很正常。”然后忽然泄了气,闷闷不乐地摔了一下水面。   水溅了陆眠一脸。   他有些无措,他时常生气,爱摔东西,现在没东西摔了,就摔…   好傻啊…俞南枝想缩到水底下,但那样更傻,所以他只能强撑着面不改色,色厉内荏,冷着脸道,“我不需要你问我痛楚的事,不要浪费你无用的同情心,我现在家产财万贯,是你的上司,你一无所有,只是一个打工人,你来同情我很可笑,陆眠,清醒一点。”   俞南枝郁闷地想,你才是被压榨的,被要求在这里给一个双腿不能动把自己摔失禁的人处理污秽,陆眠才该同情自己。 第六十七章 小秘书演上瘾了是吧   他让陆眠清醒一点,还不如说让自己清醒一点。   陆眠也明白这层道理。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很矛盾的事物,不像利益那样,可以分得很清楚。   陆眠自己也无法分清楚。   但是他现在内心确实有疼惜的情绪,毕竟现在这个躺在浴缸里的人,是他小时候送出去的豹。   他表现得越是凶戾,暴躁,就代表他越无能为力。   毕竟,以前的俞南枝,是不会认输,不会服软,也要把他绑在身边的人。   “我帮您洗澡。”陆眠想不出来自己说什么合适,于是只能转移话题。   俞南枝的胳膊,因为要撑着做很多事,很有力,小臂的肌肉线条还是漂亮的,但是身上瘦了很多。   他背脊上有很多陈年旧伤和新伤。   有一些陆眠知道,是小时候俞南沉让佣人打的,有的是在部队里执行任务的,还有的是车祸留下的伤疤和行动不便后磕磕绊绊的。   他睡了一年多,康复和步入生活正轨,花了一年多。   总共三年的时间里,因为失忆的缘故,他仿佛重生了一般,如今他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但是俞南枝留在了过去。   留在了那场车祸里。   “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糟糕啊,在俞董眼里。”陆眠为他打上了泡沫,轻轻地搓洗着背部,问。   湿润的发尾下,耳垂是淡淡的粉色。   俞南枝没打理他,一副我懒得陪你演的缘故。   俞董卖力地为自己洗着前面,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洗浴。   “不值得信任,也不会信任别人,眼里大概只有金钱和权力,还有点自私自利。”陆眠自我剖析着,“心理估计是不正常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取悦自己。”   “是吗董事长,我以前是不是这样一个人。”   “你现在不是吗?”俞南枝淡淡地道。   “…”陆眠失笑,倒也是,毕竟颜子期来找他,他没有为那样的一份感情动容,反而敲了一笔竹杠。   把他小舅留给颜子期的财产全都吞了。   其实那位和颜子期姐姐有接触的老板已经在国外金盆洗手,早些年他想做金融上的生意,还咨询过陆眠,陆眠也因此赚了点,他要找到对方很简单。   全然不会看在他小舅的面子上,成全别人。   可是那是别人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眠自我评价道。   俞南枝看着身前起起伏伏的泡沫,“可是你很优秀。”   “嗯?”   “每个人都有缺点。”俞南枝平静地说,“你是虚伪,是伪善,是很在乎你自己的利益,但是你曾经的生活环境,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自己是私生子,同样寄人篱下,同样被人欺辱,他清楚,陆眠曾经的日子也不好过,后来在俞家,不过也是和他一样的外人。   “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脑子像你一样聪明的人。”俞南枝顿了顿,“反正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有什么目的又如何,对我好过,是真的。不过可能你上演了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回来后,你不听我的,我就…我就只能,只能让你长教训了。”   俞南枝的心迹,袒露得太质朴。   不过他们现在的对话,俞南枝已经知道了他恢复了记忆,不过有些事又何必明说。   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   “董事长,其实细细回想,倒也不是什么逗弄可怜的小动物,不是什么慕弱,更像是在保护自己。”他忽然伸手环住了俞南枝,把对方圈在怀里。   空气里有沐浴露的香味,是清甜的橙子味。   俞南枝僵住了身体。   他听见陆眠在笑,“毕竟您小时候,很瘦,下巴尖尖的,眼睛却大大的,您大概不知道,您虽然轮廓很英气,但是眼睛,却是漂亮无辜的杏眼,瞳仁很大很亮,茶色的,特别是小时候,像鹿眼,巴巴地看着你时,真的有种心会被触动的感觉。”   “…”俞南枝面红耳赤,不是,一个大男人,听到被这样描述,确实是一件让人无比窘迫的事。   “滚蛋吧你陆眠。”他想挣脱开陆眠的怀抱,却被按回去靠在了他胸膛上。   然后他听见陆眠说。   “董事长,我其实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抬起俞南枝的下巴,让对方转过头来,看着他。   是的,杏眼好看,瞳仁是茶色的,因为浴室里的水蒸气,有些湿漉。   俞南枝没发动作,他只能盯着陆眠漆黑的瞳仁看。   “我对自己小时候过得有多糟糕,已经全然模糊,但是我总能很清晰地记得,您小时候的样子。”陆眠皱了皱眉,他的手指摩挲着俞南枝下巴的皮肤,“和现在居然还很像。”   俞南枝招架不住这样的陆眠,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味,一边回味,还偶尔勾起唇角,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有些兴奋,但是又伴随着很复杂纠结的情绪。   陆眠是个很复杂的人,他不正常。   俞南枝比谁都清楚。   对方现在恢复记忆了,三年的空白,是让他平静了不少,还是让他被自己囚劲的扭曲做法发酵呢?   俞南枝拿不准。   “…”俞南枝喉结滑动了几下,他双手撑着浴缸,心想现在自己也打不过,武力值为零,不能惹疯子。   于是他想脱离陆眠的掌控到浴缸另外一边让对方冷静冷静。   然后他被吻了。   然后俞南枝又忘记动作了。   他手滑进浴缸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睫毛抖了抖,心跳在加速。   薄荷香混着水蒸气,蒸得他有些晕。   “我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把你亲晕过去了,您还记得吗?董事长?”陆眠轻笑出声,“嗯?俞南枝?”   “滚。”脸红得快滴血,俞南枝扭开了头,对方在他身后,推也没法推,俞南枝只能低着头,说也说不过,吵也吵不过,还能怎么办,只能不说话。   总不能…总不能在对方把他抱起来时扑腾吧。   那样的场景让俞南枝太恶寒。   所以他只能全身僵硬地比陆眠怀里,脸色铁青。   气是气得够呛,但是陆眠想,总算不是死气沉沉,一副沉浸在刚才屈辱无力的情绪中,随你怎样的模样。   这样也好,至少俞南枝不会老想着,他残疾的事,把情绪全都紧绷起来,放在他身上就好。   于是等陆眠把俞南枝抱到床上转身去拿睡袍时,被枕头砸了后脑勺。   其实他完全可以抄水杯,但是…还不是怕他头破血流。   陆眠拿着睡袍转身,俞南枝抱着双臂,垂着眼,是很矜然沉稳的模样。   就像是他扔枕头那种事绝对不是他做出来的那样。   “陆眠,你是不是觉得你很重要,很有恃无恐,所以随便撩拨我?戏弄我。”   “真情流露,哪能是戏弄。”陆眠低头去捡枕头。   “重新换一个。”俞南枝下颌线绷紧,“我还缺一个掉在地上的枕头吗?”   陆眠从来没有发现过,俞南枝居然有喜剧人的天赋。   “嗯,不缺。”   他看见俞南枝脸瞬间黑成炭,“出去。”   “我能先给您穿上睡袍再出去吗?”   哦…他还光着啊…   俞南枝有些绷不住,气到委屈,却不能委屈出声,他怎么会委屈呢。   “陆眠,明天你就递交辞呈,我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嘴上冷冷地开口要开了他。   上司嘛…   “您还是扣我工资吧。毕竟我很在乎钱,这样比较具有,威胁力。”陆眠说着,对方已经自然地抬起手来穿过了袖子。   很配合。   “我还用你教?”   “当然不用。”   “陆眠,你他妈有毛病是吧,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还这么唯诺顺从跟我说话干嘛?”俞南枝又气又无力,极其无语地问道,“怎么,以前不是怼我凶我揍我挺来劲的啊,现在这是矜矜业业的小秘书上瘾了啊。”   “有点儿,毕竟我干一行爱一行,我不是好人,但还是有敬业精神的。”   “敬业?”被扶着躺在床上的俞南枝没忍住给了陆眠一记眼刀,“敬你大爷。”   …   “爸,您什么意思?”颜子期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可置信地问。   “对家公司那个张总经理,我们可以挖过来。”   “怎么挖?”   “他曾经是温良的助理之一,子期,你知道的。”颜父闷声道,有些难堪,但是那个竞标的项目对颜家来说实在很重要,要是能把那位助理策反到他们这边来,就十拿九稳了。   颜子期笑了,他的声音很哑,所以格外刺耳尖锐,“您曾经不是很唾弃我和他的这段关系吗?哪怕当时我姐和他早就离婚了,您还是觉得我们为世俗不容,把您气到住院,您骂我们恶心,而现在…”颜子期突然觉得很恶寒很凄凉,“他活着,您要利用我,为颜家谋利益,他死了,您还想要榨干这份利益。爸,我真觉得,当年,或许,不是他非要带走我,是因为颜家经营不善,您用我,向他换了那一大笔资金和援助,对吧。” 第六十八章 有关啊,挺重要的   “子期,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你的父亲,爸做什么不是为了颜家,为了你们好。哦是你父亲,还能害了你不成,我一把年纪,还在为颜家奔波,不过是想为你和你妹过上更好的生活。”颜父很气愤地指责着自己的儿子,或许他压根就是这样觉得,只是为了亲人而已,“而他温良,他害得我们颜家颜面尽失,她害了你姐,他才是你该怨恨不满的对象。更何况,他也是个商人,不然,子期,你认为不是为了利益,他为什么要和你姐结婚,为什么非要和我们颜家绑在一起。”   颜子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笑了,下巴微抬,声音嘶哑,笑得很嘲讽。   为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本该是世界上最安稳的庇护,最幸福的存在,最无法割舍,也无法逃离的情感。   可是人自私起来的时候,亲情,反而是最窒息的囚牢。   你没有办法摆脱,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颜子期眼眶里有血丝,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被挚亲pua了。他想,他的姐姐为什么会抑郁,为什么最后会走向放纵迷乱的人生,因为这个家庭。   而温良,只是尽了全力,帮他寻求出路和真正的庇佑。   “子期,你为什么这样笑?我和你妈都老了,我们不过是希望…”   “姐在疗养院时戒毒,你们为什么告诉我她是因为温良和她离婚抑郁的?”颜子期看着他的父亲,他觉得很陌生,这个男人,似乎,早就不是那个在他小时候会把他举起来骑在他脖子上的父亲了,“还有,爸,到底是颜家离不开温良,还是温良要借颜家的势,我们很清楚。”   “你放肆颜子期,你从小到大那么听话,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   “您是我的父亲,我能怎么办呢。”颜子期很平静,“您就是把我逼死,我也没办法拒绝啊。”   颜父愣住了,他的儿子,居然在用死!逼他?   可是他忘记了,他也和自己的妻子,用死来逼颜子期。   因为他们知道,他有多温和,有多听话有多孝顺。   他气到心脏疼,而颜子期,却没有过来扶他,只是打了120。   …   陆眠又做梦了。   梦里是上高中的俞南枝来找他问数学题。俞南枝比他年长两岁,比他高两个年级。   而陆眠其实完全可以跳级的,但是不行,他得配合着俞南沉,俞南沉身体不好,不常去学校,得他给他补课。你看他陆眠,连自己人生的步调都不能有。   他不能去参加奥数,不能去参加很多他想去的比赛,因为要特训,因为俞南沉会想他,俞南沉的成绩怎么办?   那天陆眠还在教室里赶笔记,他的天赋是不需要这么细致地抄笔记的,近乎过目不忘,但是他要给俞南沉抄。   他慢吞吞地在教室里整理,然后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那时的俞南枝很高,比他高,因为高中到了长个的时候,但是很瘦,没办法,俞家待他不好,虽然不至于缺衣少吃,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他怎么快乐得起来。   瘦得跟个竹竿一样,阴沉沉的,校服空荡荡的,但是这样一个高个子,连看他都不敢怎么看。   低着头,手里拿着试卷,很局促。   他们在俞家有种互相陪伴却不互相打扰的默契,最近的接触,不过是他给他上过几次药。   所以俞南枝这样堂而皇之来找他,陆眠还是有些意外的。   “有什么事吗?”他放下笔,问道。   他看到清瘦的少年红了耳垂,“你…能教我做些题嘛?数学的。”   陆眠微微笑了,“你高一,我才初二,而且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啊,怎么来问我题目。”   对方偷偷看了他一眼,眼底有小惊喜。   似乎在高兴他的关注。   “你比我优秀多了。”俞南枝抿唇,他想考陆眠想考的那个学校,但是他成绩还不够,而且,自己快毕业了,快离开俞家了,想…多相处一会儿,“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陆眠弯了眉眼,有很多人夸他,但是,总觉得俞南枝格外坦诚。   陆眠想,大概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人觉得他这么优秀。   他教了俞南枝两三次,每次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有一天他回到家里,看到俞南枝被保镖压跪着,面前是撕碎的试卷。   那是他教他写过的。   俞父用藤条打俞南枝。因为俞南沉和俞南枝起了冲突,俞南枝把俞南沉打了,去了医院。   而陆眠,甚至只能看一眼地上被撕碎的试卷,就被接去医院陪俞南沉。   他想,不过就是教几个题,俞南沉不至于胡闹,就算胡闹,长辈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更何况俞南枝是想更优秀些,俞父也应该高兴。   但是,还有个俞母呢。   他回头看俞南枝被俞父藤条抽着的脊背。   他不离开这里,怎么会有更好的机会。   陆眠手指有些发抖,又不是谁都像他一样能忍。   要是他,试卷撕了就撕了,他绝对不会去违逆俞南沉,他甚至还会变着法去讨好那些人。   后来,陆眠看到俞南枝一边拼着撕碎的试卷,一边哭。   最后连一个公式都拼不出来。   只有他把自己的东西当宝。   …   陆眠从梦里醒过来时,眼前都还是俞南枝在哭的场景。   俞南沉因为生病,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为难他,但是俞南枝都没有哭过。   陆眠捂着眼,笑出了声。后来啊,后来他为了从泥潭里挣脱,但是很不幸,他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身在阴影心向光明,他也成了泥潭,所以他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年少时,也被人哭到心疼过。   他向自己小舅求救,为俞南枝铺路,不过是…对方把他哭到心疼。   “大清早笑什么?”俞南枝整理着自己的袖扣,“魔怔了?”   陆眠偏头看向俞南枝,“做了些梦而已,俞南枝,昨晚睡得好吗?”   “…”俞南枝给自己戴好了腕表,他今天穿着西装,禁欲矜贵,“可以,陆秘书,你需要上班了。”   …   陆眠太循规蹈矩了,循规蹈矩到让俞南枝惊讶。   俞南枝听着自己的手下报告,陆秘书真的兢兢业业地坐着自己的秘书工作,一点拉帮结伴发展自己事业的意思都没有。   俞南枝甚至还留着陆眠当初的一部分亲信在MZ,但是陆眠吧,就是这些亲信亲自找上门来,他也只是笑着说,好好工作,争取升职加薪。   陆眠拿着文件去俞南枝办公室找对方时,俞南枝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睛冷漠地盯着窗前的绿植,冒着森森寒气,像是要把那绿植盯死了一样。   “董事长。”   冒寒气的眼神转移到了他身上,“什么事。”   陆眠翻着手上的文件夹,“您有一场酒会,但是与您的针灸按摩冲突了,蒋医生说您前段时间感冒发热,寒气入体,还是去中医馆针灸汗蒸排排病毒比较好。”   “嗯。”俞南枝点头,“酒会你代表我和张副总去,一会会有人来接我过去的。”   陆眠合上了文件,他答应的很轻快,“好的董事长。”   “…”俞南枝心道不还是这样嘛,这样的酒会,当场的都是商界顶流,陆眠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有种意料之中得坦然,刚转轮椅还没挪窝,一杯水就递到了他面前,“您喝点水吧,看着您喝完我就走。”   俞南枝垂下眼睑,瞅了眼水,睨了眼陆眠,“拿开。”   “水里放了颗荔枝味的水果糖,不寡淡,挺甜的。”   “…”俞南枝逗乐了,“抽疯了?”   “要不我喂您?”陆眠手指摩挲着水杯,“不管怎么说,今天这杯水你必须喝了,一会汗蒸,会流失很多水分,你会老实喝水吗?”   呵…不用您了。陆眠那里是什么矜矜业业的好好先生哟。   “不关你的事,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俞南枝转动轮椅想走,然后被卡住了。   脸色陡然垮下来,陆眠就蹲在了他面前,“我昨晚梦到你了。”   “滚。”   “我梦到你高中来找我教你数学题,你夸我。”陆眠偏着头笑了,“你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哎,可是,我现在连劝某个人喝水都办不到。”   俞南枝拧着一张脸,“有意思陆眠,我喝不喝水,身体好不好,又不影响给你发工资,与你无关,也不重要。”   “有关啊,挺重要的。”   俞南枝喉结一动,他讨厌陆眠那么认真地和他说话,又没法发脾气了。 第六十九章 就当殉情了   “真有意思。”俞南枝看着他,“要真重要的话,你我何故会走到今天。”   “你错了俞南枝。”陆眠轻轻笑了两声,“我们都不是先知,无法预料未来。而且,我觉得我们以前,闹得也不算很糟糕。”   “…”俞南枝无语了,“呵…”他都把他囚劲了,搞得一无所有了,自己也残废了,还不算很糟糕,低笑一声,自认倒霉,谁叫他在自己不是个正常人的情况下,还喜欢上了一个疯子。   “我陆眠以前不认命的。”陆眠晃了晃水杯,“现在也不。车祸的事,罪魁祸首,不是你操作也不是我操作,他的发生,是意外,也是命,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我不想要那场车祸成为我的心结,也成为你的心结。”   俞南枝动了动轮椅,还是被对方卡着的,“嗯,是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毕竟陆眠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平安活了下来,身上有刀疤,但还是全乎的,这不醒过来,还有他这个蠢货打算放弃一切把该给他的都给他了,从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成为人生赢家,当然没有负担了。   “钻牛角尖。”陆眠顿了顿道,“过去的无法更改,我们向前看好不好俞南枝,你对我不重要的话,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不会选择把你护在身下的。”   “哦。”俞南枝点点头,“我很荣幸,但是我现在想走,你他妈不能欺负残疾人。”   “…”陆眠闻言一滞,笑出了声,他们两个人,闹起来比谁都凶,但是却也比谁都知道怎么闹不起来。   “喝水吧。”   俞南枝想翻一个白眼,想不到吧,陆眠和他在心里剖析半天,就为这一杯水。   他偏头十分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无聊,浪费生命。”   他倔不过陆眠。接过水杯,喝了下去,荔枝味的,甜丝丝的。   有些心酸,但也怪不了谁。   …   向前看…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眠还站在原地注视他们离开。   心悸动了一下,俞南枝转过了视线,他笑了笑,没有什么很多误会,俞南枝也不是喜欢抠死理的人,他也能看得清楚陆眠。   他知道自己对陆眠是特别的,重要的,对方对他是有感情的。   只是经历了太多,他有些累,也没有力气和陆眠再玩疯子一样的相爱相杀。   他后半生,只能和轮椅做伴了,就是吧,一个人有了缺陷,就容易丧气,容易心态崩。   而且吧也确实委屈,以前的那些事,他可以放下,但是他没法不心存芥蒂,不委屈。   心里有口气。   也觉得,自己把控不了陆眠,没办法再让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偶尔也会有配不上的情绪在发酵,总之吧,什么都在想。   以前自己不会想这么多的。   俞南枝看着车子外面的灯火,他以前吧,想的就是,把你陆眠留在我身边,配合就好,不配合的话有的是本事把你留下来。   狠起来也一点不含糊。   谁叫他对自己不好。   俞南枝笑出了声。   “董事长今天心情不错。”司机在俞南枝来到c市后,就一直做了对方的司机,这个人,常年都是冷着一张脸,鲜少这样笑的。   “嗯。”   “陆秘书让我在车上给您放点轻音乐,能舒缓心情,您看,可以放吗?”毕竟俞南枝才是他的雇主,司机选择只听对方的,“他给了我歌单。”   “放。”   …   陆眠只代表俞南枝表示自己到场了,就走出了酒会,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在停车场时,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确实感到了意外。   俞南沉,被俞大绑架的,据说是一起掉进河里,都当死了来算的。   对方早就给他发信息试图联系他,在恢复记忆以前。   很瘦,很苍白。因为先天体弱,俞南沉只有不到一米七五,纤细,秀气,巴掌大的脸,显得眼睛很大,无辜,就算是有了恶劣的行为,别人也只会觉得娇气得可爱。   “阿眠哥…”俞南沉瑟缩地看着陆眠,“你还…记得我吗?”   陆眠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当然”。   …   陆眠回到别墅时,陈姨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陆先生,先生回来时脸色不好,似乎很生气,然后直接到了书房,我看先生一直在打电话,没敢去打扰,但是他晚饭还没吃,先生胃不好。”   “我来劝劝。”   “嗯,您说的话先生反正是听的。”陈姨把装着食物的托盘端了过来,“先生还给您带了一些中药,我这里给您熬上了,您一会出来就可以喝了。”   “中药?”   “您头疼的毛病。”   陆眠笑了笑,应了声好,他端着吃的,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董事长,我是陆眠,您需要吃晚饭了。”   门被打开,俞南枝锁紧眉看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才过去一个多小时,中医馆是离家很近,所以他针灸完就回来了,但是陆眠参加这样的酒会,这个点回来未免太早了些。   “我就代表您出席表示到场了就行。”陆眠看俞南枝侧身让他进去,就端着吃的进了书房,“还是听完东家的发言才回来的。”   陆眠扯了扯领带,脱下西装外套,舒展着身体,有些漫不经心,没了那种端着伪装着的感觉。   “似乎是老了,总感觉应对不了那种场面了,居然觉得有些累了。”他关上门,把俞南枝推到桌子旁边后,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撑着额角看着俞南枝,“吃东西吧,您胃不好。”   “你才二十八。”俞南枝也不过三十,都是人这一生最绚烂的年纪,开始褪去莽撞和青涩,已经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无论是事业还是心理,都在峰顶。   俞南枝拿起筷子,问了一句以后就开始吃东西。   陆眠笑,没说话。   俞南枝因为军人出身,所以哪怕是坐上轮椅,身板依旧挺直的,吃饭的动作谈不上什么优雅,很快,也很利落。   俞南枝瞥了他一眼,“事业心被狗吃了?”   “没有,就觉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有更重要的事。”   俞南枝的筷子僵了僵,不愧是从小一直哄着病人的人,只要他肯,就是很会哄人。   “董事长,这个周周末,可以请您出去散散心,游玩一下吗?”陆眠捏着鼻梁骨。他头有些疼,车祸后遗症罢了,没有人能全然抽身而退。   “你想玩什么?”   “蹦极,跳伞啊都行。”陆眠乐呵呵地道,“本来想去酒吧喝酒摇骰子看钢管舞的,但是吧,年龄上来了,太吵了。”   “…”陆眠有两面派,这是他回来没多久就知道的,这不是他刚从部队里回来就去酒吧里找的对方,还被灌酒抽了一顿鞭子,“你让我和你去蹦极?”   他想侮辱他吗?   “嗯。”陆眠看着他笑,“我睡不好,时常睡不着,就喜欢那些极限运动,酒吧啊只是其中之一。”   “我还把你的兴趣爱好了解得少了是吧。”俞南枝啪地一下放下筷子,“陆眠,侮辱人也不带这么侮辱的,你觉得我这样能和你去蹦极?还有,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提酒吧的事?”   “…”陆眠放下手,神情有些无辜,“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去蹦极,可以双人,没事儿,不用害怕,我抱着你,保护措施是很到位的,你害怕万一意外发生的话,我抱着你死,就当殉情了。”   “…”俞南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   “不过提起酒吧的事儿,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一直还没有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俞南枝扭了扭下颌,“弄清楚你丫的抽了我多少鞭?”   “噗呲…”   “你笑什么?”   “正儿八经算起来,和董事长第一次灵肉结合鱼水之欢,还是在酒吧那一次。”陆眠摊了摊手,“可是你这一醉,全忘了个干净,嗯,让我觉得,我的男人尊严受损。” 第七十章 以后可以一起慢慢学   陆眠看见俞南枝的表情由困惑到不可思议再到羞愤难当,手不自觉地抓紧轮椅扶手,视线找不到聚焦,红晕从脖颈处蔓延开来,“什么玩意…”   “嗯,所以我觉得你可能喜欢粗暴一点的,太温柔了没有劲,所以以后我都觉得势必要让你印象深刻无法忘记。”陆眠他有自己的独特的思维,有些事不可能粉饰太平,也不可能就此不提,比如他和俞南枝的过去,对方残了的双腿,他的人生信条是,什么事都能面对,“而且也不尽然是这个缘故,我真真假假活了这么多年,端着自己平日的面具已经够久了,我需要放纵。对不起俞南枝,当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珍惜尊重,所以我想,回看我们那一段时间的身体交流,对你不公平。”   陆眠想,也别指望俞南枝声泪俱下地去指控那些年,但是俞南枝不说,对方在这场感情里足够豁达包容甚至是卑微,就能全然释然吗?   俞南枝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眉峰聚拢,“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又不是没爽到。”   “啊…”陆眠失笑,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俞南枝指了指桌上的托盘,“吃好了,拿去厨房。”   然后背对着陆眠,看起了桌上的文件。   “好。”陆眠走过去端起了托盘,他看了眼俞南枝黑发下通红的耳廓,“我满口谎话,但是确实没对你撒过谎,你不信我的话?”   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定在了一处,雪白的纸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转变过于突兀了?”陆眠自我剖析着,“俞南枝,你仔细想想,我其实也需要仔细想想,我们虽然打架打得很莽,但是很爽啊,虽然在床上可能别人眼里有些凶残,但是也很…”   “够了陆眠。”俞南枝啪地一下合上文件夹,睫毛颤抖着,语气里带着拒绝,和窘迫,“我知道了,你别在说了,陆秘书,我没有不信你的任何一句话,我只是觉得你…过于直白了一些。”   “其实你为我挡枪的那一次,我心态就发生了变化。”陆眠没忍住抬手碰一下某人滚烫的耳垂,俞南枝操纵着轮椅走到了一边。   “怎么害羞成这样。”陆眠摇头叹气,“和你硬碰硬的时候你能冷着脸和我干,不过说两句温柔话,就害羞成这样了啊。”   “有完没完?”俞南枝不耐烦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我闭嘴。”陆眠似乎心情很好,态度诚恳地说完,就端着托盘离开了书房。   俞南枝松了口气,脸颊烫得不像话,束手无策。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书桌前翻看文件,俞南枝不过安静了几分钟,陆眠那厮又闲庭信步地进来了。   西装裤白马甲,袖子挽起,小臂肌肉紧实,他本人就是偏精致斯文的长相,微抿着唇似笑非笑的时候真的很有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一进来,俞南枝就开始紧张。   陆眠看到我们的俞董事长殚精竭虑,极其尽责地为企业操着心,反正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就是时不时的,那喉结会滚动几下,睫毛扇动的频率,也过于快了。   “你带的这药蛮苦的。”陆眠站在他身边道。   “…”俞南枝抿了抿唇,“你还有事?”   “我的心路历程你还想听吗?”   “不想。”俞南枝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是,手指紧了紧笔,“暂时不想。”   可以慢慢来。   “那只有一件事了。”他手搭在书桌上,凑到了俞南枝身边,另外一只手环过了对方的肩,凑得很近,俞南枝只觉得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这个人惯会撩拨他,以前很欠的时候如此,后来两个人闹翻了便规矩起来,眼下似乎,更甚了。   “心意收到了,但是药确实挺苦的。”   “你…还怕苦?”俞南枝的大脑,就像用了很久的钟表,开始卡顿。   “你知道正常人现在会做什么吗?”   “你又不是正常…”人哑火在喉咙里,陆眠手指捏上对方的下巴,有些许强势,但是俞南枝还算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偏过头,仰起视线看着他。   俞南枝的唇形很好看,不薄,带着肉感,很性感,杏眼也很幼态无辜,虽然对方现在眼神很霸气很桀骜,但是,但是,陆眠想,如果对方真是一头豹子的话,那耳朵已经垂了下来,爪牙也收了起来,只有可爱的肉垫。   “应该是要接吻的,晚安吻,或者让你分享一下我的苦味。”   俞南枝睫毛抖了抖,那人的呼吸很重,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脸上,俞南枝闭上了眼睛,唇上柔软,宛若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两个人鲜少接吻,不过温情了一阵,俞南枝抬起了手,按下了陆眠的后颈,他们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性格,更不会一边吻一边哭,彼此都变得强势起来。   撬开牙关,纠缠着,裹挟着,吞咽着,就像很久没有喝到水的沙漠旅行者,看到绿洲,有种想要把彼此榨干的趋势。   但是磕磕碰碰的,牙碰到牙,血沫子都尝出来,呼吸不畅,结束得很快,俞南枝有种魂魄出窍的感觉,陆眠也好不到那去。   撑着桌子,手搭在俞南枝的肩上,难得的,这人平生第一次脸红,虽然也可能是呼吸困难造成的。   “你居然不太会。”许久以后,两人呼吸都平稳了下来,俞南枝,闷笑着出了声。   陆眠看见对方终于直视了自己的目光,嘴唇是红肿的,眼睛,也是潋滟的。   “嗯,以后可以一起慢慢练习。”   俞南枝愣了愣,半晌,似乎是有些冷淡的,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然后悄悄地,松开接吻时,揪住陆眠袖子的手。   …   陆眠看着眼前的颜子期,似乎每见一次,对方就会给他感觉更消瘦苍白几分。   但是一个人只有那么一点重量,能瘦多少次呢?   颜子期身量也是一八出头的,那么高的个子,瘦得可怕,连身上的西装都撑不起来了。   陆眠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的,浑浑噩噩的,像是游魂一样。   颜子期从国外回来在a市读硕士时,温良因为家底在京市,所以会让陆眠多关照着对方。   他们接触得并不少,虽然陆眠很不爽当个工具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颜子期确实是个很正直很温和很干净的好人。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因为庆幸,他和俞南枝都还活着,就算彼此间又再多的隔阂,可以慢慢修补,但是颜子期…   难得的,陆眠这个人动了恻隐之心,也难得的,对于手上握着的真相,他怕对面和他年级相当的人扛不住。   “你情绪不太对,有去看心理医生吗?”陆眠喝了口咖啡,微笑着问。   颜子期反应仿佛僵化了很多,眼珠子麻木地转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陆眠在说什么,他向对方露出了一个很僵硬很虚白的笑容,“没事,你不是说,你已经查到我姐姐当年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我其实可以发邮件给你的,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有些闷,就出来走走。”陆眠看到颜子期讪讪地笑了笑,伸手端咖啡,手指枯瘦青白,在发颤。   他用双手端起咖啡捧着,似乎是觉得冷,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我小舅给我留了遗书。”陆眠看着他道。   颜子期愣了愣,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抬不起来,睫毛颤动,慢慢地道,“他都没给我留遗书…”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又小声重复道,“他没给我留遗书。” 第七十一章 我躺赢了   “嘿…”陆眠抵着唇笑出了声,“我小舅他让我,有心想在事业上走远一点的话,不用再和俞南枝去争,去帮帮你。”   颜子期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用去了解,也知道他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事情给你安排好了,你是经济学博士,但是理论的东西和实际运用往往差距很大,所以公司,哦不,应该说是你们颜家,还能蒸蒸日上,是我小舅把他所有能用的班底都给了你,是吧子期哥。”   “对…”   “他甚至还觉得,不够放心,还想用利益诱惑我帮你处理大家族的纷杂。”陆眠抿唇笑了笑,“他始终放心不下你。”   “我知道。”温良一直放在他心底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会和他去谈论他,这样直白的戳开,有种摔破了瓷器心碎过后的放纵。   他眼眶湿润。   “有一件事你需要明白。”陆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和我小舅今天结局,不过是注定的,他身体不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不好,早逝,是自然法则,是必然结局。说到底,你是不是觉得,他活着的时候,你应该对他再好一些,或者说,你不应该那么误解他,蹉跎了那么多年,或者他能,再多活一段时间对吧。”   “不是吗?”颜子期的声音很嘶哑,很破败很难听。   “我很遗憾确实是事实。”陆眠搅拌着咖啡,“但是,颜子期,无论你再怎么折磨自己,再怎么沮丧,难过,崩溃,回不去的,哪怕你现在就是自杀死了,嗯,你也不可能遇见他了,他死了,彻底没了。”   颜子期闭上了眼睛,脸部的肌肉在颤抖。   “人嘛,做出每一个决定,都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陆眠计算过,他没法承担失去俞南枝的后果,所以他做了他的大脑反馈的第一决定,护住对方,可是他到最后还是…想到这里,陆眠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得很平静,“遗书不重要了,他想告诉你的,早就全都告诉你了,颜子期,只有你还会记得他了。”   只有他还会记得他了…颜子期的情绪一瞬间崩溃,他手抵着额头,全身颤抖。   “小舅他,无外乎,是想让你始终热爱自己的生活,愉快安稳地度过这一生。”陆眠顿了顿,“作为他唯一的牵挂和最大的遗产,你只能好好代替他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你选择放弃生活,无外乎,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消失了而已,反正很多年过去,也没有谁会记得谁。”   陆眠看着咖啡上的泡沫,“你姐姐,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你爸妈不同意,身不由己,就堕落抑郁了。”   那位大佬身边哪怕是情人家底都得查干净,所以也会请催眠医生催眠然后窥探到对方所以的秘密。   颜子期的姐姐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畸形不伦恋的枷锁让她承受不住,心理崩溃,然后走向堕落,后来在欲望和毒平里无法自拔,人甚至变得偏激,甚至以此来威胁温良,让温良给她金钱。   温良舍不得颜子期为难,也不想让对方为这些真相崩溃。   这就是温良和颜子期姐姐的矛盾点,他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陆眠还是瞒了下来。   他小舅的遗嘱里告诉他,温良猜到颜子期会来找陆眠,倒不是恳求陆眠帮他隐瞒,而是一些利益罢了,毕竟他们这舅舅和外甥之间,利益的牵绊才是最大的。   但是吧,陆眠其实对温家已经不感兴趣了,他还是决定完成对方的遗愿。   以前他可不会管这些的,不过是想起了俞南枝。   “谢谢。”颜子期好像没有哭,抬起头来,向陆眠道谢。   陆眠送颜子期离开,到机场时,陆眠双手插在兜里,拍了拍他的肩,“为自己着想一点,并不是自私,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所以你的父母再以命相逼,该承担结果的是他们不是你。不想承担的东西,不用勉强,丢了就是。”   “那你想要…”   陆眠摆手,“我不需要,有人已经为我送上了一切,我躺赢了。”   颜子期点点头。   陆眠一个人站在车边发了一阵的呆,他失忆过一段时间,在俞南枝还没有时间来找他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除了补一些生存必会的技能捡起曾经学过的知识,他不用再去想很多东西。   散散步,发发呆,健健身,轻松了很多。   给他减少了很多负担。   这记起来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他小的时候,就想做人外人,就想掌控别人,知道自己身世真相后,就想干掉陆家,然后掌控俞家,反正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把那些人踩在脚底。爬呗,拼命往上爬呗。   然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俞南枝给达成了。   这方面的执念被满足,另外的执念,就被慢慢挖掘了出来。   陆眠难得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没事儿,俞南枝和他打不了的话,他们就正常一点温柔一点来相处,对方就算要打他,他不还手就是了,让俞南枝打。   对方不会被禁锢在轮椅上的,他照样可以带着他走遍世界。   他相信,他和俞南枝,都是内心足够强大的人。   都会更好的。   烟燃尽,陆眠接到俞南枝的电话。   “你在哪。”   “广桥机场。”陆眠顿了顿,笑道,“怎么了,董事长想我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厚颜无耻。”   “你那么容易害羞,我不无耻一点,恐怕我们两个分开不是因为什么难解的矛盾。而是因为太拘谨太内敛了,憋屈分开的。”   “…”陆眠想象着,俞南枝那边一定又是眉心聚拢,抿紧唇,无语而又窒息,但是有些呆呆的无法适从的怒气,只可惜,俞南枝不是那种撒娇的性格,不会嘟嘴。   陆眠明白,俞南枝越气,就是他越娇的时候。   “我马上回去。”他决定还是不逗对方了,一边进车一边道。   “你到崇武路琴澜小区来,然后在楼下超市买点火锅菜。”俞南枝那边顿了顿,“会买菜吗?”   陆眠失笑,“会,这是要到蒋医生那里吃东西?”   “嗯,他女儿生日。”俞南枝沉默了半晌,“他一家人搬到c市来没多久,这边没什么朋友,就三个大人,围不了桌,蒋文轩说把你叫上。”   “只是蒋医生想叫我吗?”陆眠连上车载蓝牙,放上轻音乐,一边开车一边问。   然后那边挂断了。 第七十二章 看,这不学以致用了   后面俞南枝还是给陆眠发了消息,需要买菜都给他发在了信息上。   …   “你要下去?”蒋文轩给自己刚好三岁的闺女扎上小辫子,“怎么了,我跟着你去。”   “萌萌也要跟着吱吱叔叔去。”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瞳仁跟颗黑葡萄似的,脸圆圆的,像软乎乎的小包子。   蒋萌萌蹦哒着到俞南枝身边,抱着对方的胳膊,奶生生的。   “正巧,萌萌常喝的奶粉没了,你们随便去楼下买来。”蒋文轩的妻子罗珺珺把火锅端上了桌,她面相不是那种柔和精致漂亮,相反是有些偏冷淡利落的那一挂,看上去是个很干练强势的女生,“嗯,好像还差一些火锅菜,老公,你随便也买些上来。”   “我让人买了。”俞南枝出了声,“我就是下去接他。”   “嗯?”罗珺有些不解,“谁还要你亲自去接,告诉他门牌号不就行了,让蒋文轩去接不行吗?”   正在穿鞋的蒋文轩一乐,“陆眠?”   俞南枝点点头。   “啧…”   蒋文轩并没有和妻子透露很多关于俞南枝和陆眠的事,但是大抵也知道两个人有情感纠葛,“他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爱吃什么…”   俞南枝摆手,“不用太在意他。”   “陆眠系谁呀?”蒋萌萌睁着圆滚滚的眼睛问俞南枝。   “漂亮叔叔。”俞南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真的吗?”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捏着自己的蓬蓬裙,“他会不会喜欢萌萌呢?”   “傻姑娘,漂亮叔叔心是墨色的。”   “啊…”   俞南枝不赞同地看了蒋文轩一眼,“你别和小孩子乱说。”   “你就偏袒他!”   “漂亮叔叔和我一样,都喜欢萌萌。”俞南枝牵起小姑娘软软的手,“我们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好!”   “我跟着你们去。”   “不用了。”   “啧,气性很挺大。。”蒋文轩看着一大一小出了门,   公寓安保很到位,到处都有监控,而且他还挺信任自家才三岁的闺女的。   “南枝这,和那位陆先生成了?”罗珺给生日蛋糕插上蜡烛,问。   蒋文轩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妻子,“不是成不成的问题,那也要南枝愿意换个人,不过我虽然替自己的好友不平,也觉得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观者,到底还是不好说太多。”   罗珺敲了敲自己丈夫的额头,“看你这,还是挺不开心的,那位陆先生在你眼里有这么糟糕吗?”   “有,他的心是墨的,我还是担心。”蒋文轩把下巴靠在自己妻子的肩膀上,“南枝,可再也受不住他的二次欺骗了。”   罗珺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蒋文旭的肩。   连平常的男女,成一段姻缘都很艰难,更何况,还是男生和男生。   …   陆眠在付款时,突然衣角被轻轻地拽了拽,他低头看去,软乎乎的白面团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然后肉爪爪里捏着一颗糖,“蜀黍,次糖。”   陆眠付好款,拎起东西,小姑娘软萌软萌的,他拿起糖,“谢谢你,小朋友。”   蒋萌萌白生生的十根手指头捂住了脸,扎着的小辫子跟着晃动,“蜀黍你吼吼看。吱吱叔叔没骗我,真的系漂亮蜀黍。”   “吱吱叔叔?”陆眠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吱吱叔叔这个称呼,仿佛叫到他心堪里去,“吱吱叔叔?”心下了然,他四处看,却没有看到俞南枝。   “对,萌萌的吱吱叔叔。”小姑娘的一笑,粉粉的牙龈上,像小米粒一样的白牙,又萌又淘气的模样,“吱吱叔叔在和漂亮蜀黍躲猫猫哦,你要快点找到他啊。”   “啊…躲猫猫?”俞南枝和他躲猫猫?陆眠觉得有意思,牵起小姑娘的手,“我们一起去找吱吱好不好。你叫什么名字?”   “嗯,好。窝叫萌萌。”   陆眠配合着小姑娘四处找了一通,终于在楼下一大从开得热烈的粉色月季花后面找到了俞南枝。   “原来吱吱藏在这里的啊。”陆眠松手,小姑娘立刻跑到了俞南枝身边,俞南枝低下头,听对方说了一通悄悄话,他抬眼看了眼陆眠,揉了揉蒋萌萌的头,“萌萌是个好孩子。”   一路上小姑娘都叽叽喳喳的,陆眠发现,平日里又冷又傲的人,对小孩子有说不出的耐心,仿佛那个生气,易怒,暴躁别扭的俞南枝,从来没有出现过。   相反,看上去温和的陆眠,即使小姑娘对他表现出了莫大的热情和欢喜,他却没有很触动。   到蒋文轩家里时,打了招呼,罗珺抱着蒋萌萌去换她爷爷奶奶刚寄到的公主裙。   “你不喜欢小孩子?”俞南枝问。   陆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家庭,很温馨的家庭,暖色调的,朝阳处采光很好,下午时分,阳光照进来,仿佛人都是暖洋洋的。   正常温馨而又幸福的家庭。   “不喜欢。”陆眠回答得很直白。   “拔拔,萌萌的公主发夹找不到啦!”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蒋文轩从厨房里出来,擦着手,“哎,陆秘书,厨房里的虾您处理一下,做成虾滑,南枝爱吃。”   说完,就连忙跑去卧室,“哎我的小公主,爸爸来给你找。”   “吱吱爱吃虾滑?”陆眠抵着唇,笑着看向俞南枝。   那人睫毛扑闪了一下,唇角小弧度地动了动,“你也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也不喜欢躲猫猫。”陆眠手搭在椅背上,“吱吱叔叔藏花里了啊,差点找不到。”   “我是陪萌萌玩,又不是陪你。”   “藏花里还挺浪漫的。”   “…”俞南枝噤了声。   陆眠低头看去,只能看到那人长直的睫毛。   说起来,两个人这渊源到下辈子都捋不清楚,他们之间却很少有好好正常相处的时候。   刚刚俞南枝,在一大蓬月季的衬托下,抬眸安静地看着他时,陆眠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的寂静了一瞬。   原来,世人所说的美好,是这般模样。   烫火锅的时候,俞南枝察觉到,陆眠一边给他处理食材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一家三口身上。   后面等罗珺带着困了的蒋萌萌回卧室睡觉时,陆眠才没有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陆眠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接俞南枝回家。   天已经黑了,c市绿化环境做得很好,夏夜里,星空璀璨。   蒋文轩送俞南枝上车时,眼神带着玩味地看着陆眠,啧啧了两声,“陆秘书秘书工作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多谢蒋医生夸奖。我还去中医馆学了按摩,以后吱吱的腿我可以帮他按摩了。”   “吱吱…”蒋文轩愣了愣,“你倒是会来事。”   他看了眼车后座的俞南枝,摆手离开。   萌萌这么叫的时候,俞南枝没觉得有什么,可是陆眠这一声又一声的吱吱,叫得他耳根子发软。   陆眠从驾驶位上拿了一捧花,十一朵包好的粉色月季,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把花递到了俞南枝面前。   “藏这束花后面吧。”   俞南枝手指错愕了许久,“我说了,那是逗萌萌开心…”   “不喜欢吗?我刚打电话的时候,去花店买的。”陆眠自顾自地道,“那我丢了?”   俞南枝忙伸出手,他的手指盖在了陆眠手指上。   微微垂下头,胭脂抹了色。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文轩和罗珺看?”捧着花,心里鼓噪如雷,俞南枝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蒋文轩说,你是不是在他的算盘了。”   “我只是想看看正常幸福的爱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陆眠手搭在车门上笑出了声,他在俞南枝疑惑的眼神中,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顺便学习一下,看,这不学以致用了。” 第七十三章 这位先生,超速了   俞南枝被这一下敲得略微有些懵。   准确地来说大概是从对方恢复记忆后他都被陆眠拿捏着无所适从。   但是他肯定是开心的。   他是懵不是蠢,陆眠,是想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想法。   没有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好好生活。   陆眠看见俞南枝抬手碰了碰被他敲过的地方,然后眉宇微动,目光是柔和的。   “学得很好。”俞南枝紧了紧怀里那束花,“下次不要再学了。”   平白无故的,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都蠢了几分。   陆眠笑了笑,关上车门坐上了驾驶位开车。   副驾驶的位置是空的,他寻思着以后,他的副驾驶位,都改成方便残疾人坐的位置吧。   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对方,俞南枝始终垂着眼看那束花,甚至还数了数。   数了又不够,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然后表情呆滞了一秒——   “阿秋!”他打了个喷嚏。   陆眠笑出了声。   对方抬眼,正好和他后视镜里的目光对视上。   俞南枝手足无措,连忙错开了视线,花放在了一边,语气不善地道,“开车好好看路。”   “嗯。”陆眠应得特乖特爽快,尾音跟带钩子一样。   俞南枝心痒了一下,见对方不再看他,又拿起了自己的花。   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是花粉过敏吗?”陆眠忍不住问。   俞南枝摇头,花瓣很娇嫩,他不是什么喜欢花的人,但是人都总是会欣赏好看的事物,所以今天在萌萌要让他和他们躲猫猫时,他操纵着轮椅,去了那一大树月季后面。   他其实有些忐忑,怕陆眠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很搞笑无聊。   但是他不是很有趣的人,能想到这些,也足够让他不安。   他没有错过陆眠那一瞬间目光里的异样。   “没有花粉过敏。”俞南枝抿了抿唇,“就是,太突然了些,或许有些刺!激了。”   “太开心了是吧。”陆眠道,“可是,爱人之间,送上鲜花花,本就是平常的事。”   不存在男人就不需要鲜花。   俞南枝没吱声,他和陆眠,是爱人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以前的陆眠,更喜欢和钱权谈恋爱。   至于别的,不过是闲来无聊的一场游戏。   他知道陆眠改变了很多,可是人啊,本来就容易不自信,容易不安。   因为在意。   俞南枝忽然轻轻地笑出了声,他看向开车的人,“陆眠。”   “嗯?”   “我其实就想和你在一起。”脸有些红,耳朵也在发烫,他认了命似的垂着头,脖颈纤长,车祸后身体素质比不上从前,所以显得细韧脆弱,看上去又孱弱又招人,“小时候,我只能看着你对别人好,我就每天在幻想,这个人也这样对我好,该有多好。”   “想到发疯。”他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直觊觎着桌上美味的蛋糕,声音有些哑,“这已经成为我的一种执念,无论我做什么,都只为了达成这个目标。”   “你现在已经达成这个目标了。”   “…”俞南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生气,有些沮丧,手指把花束抿得死紧,漂亮得眉峰聚拢,“我觉得你这样的人不会被同情心支配。”   “嗯,你很了解我,吱吱。”   “不要叫吱吱。”俞南枝不满地道,然后很无奈地道,“搞得我整个人都乱了,想说什么都不记得。”   “啊…这样吗?是让你很不舒服,你很讨厌?”   “明知故问。”俞南枝沮丧地用花挡住了脸,“就是,就是奇奇怪怪的,让人…不好意思…”   陆眠笑得很开心,不是浅浅的笑,是那种打心底的高兴,眉眼都飞扬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像今晚萌萌生日蛋糕上的那张笑脸。   陆眠活到现在,根本没有这样开心过。   他的笑声,让俞南枝放下了花束,看向了对方。   打心底开心的陆眠,就像是束之高阁的礼物落了地,终于有几分,是属于他的真实感。   “你就那么喜欢看我尴尬?”   “我是喜欢看你害羞。”   “什么恶趣味。”俞南枝无语地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就许你剖白内心,不许我剖白吗?”   “我剖白内心时可不会脸红。”看,这个人就是这么恶趣味,抓住一个点,就老是提。陆眠本来那种温和无限宠溺的人设,假的。   像蒋文轩说的,这个人的心是墨水色的。   “那是生理反应,我有什么办法,别太过分了陆眠。”俞南枝抿了抿唇,“我告诉你陆眠,我不会高兴,不会高兴你因为没了腿而爱我的,我不需要同情,可怜,你也不用伪装着来骗我什么想要财产啊之类的,你不用骗我我也会给你,反正…反正蒋文轩说了,我是恋爱脑。”   蒋文轩:我可没说。   “俞南枝,你知道的,我从小的生活的环境,都不是正常的家庭。”陆眠看了眼窗外的星空,“你去了部队里的那些年,我确实把你忘记了,我身边的人,我看见过,有人被骗了感情,哭泣着哀求,最后抑郁自杀。但是那个人,依然如常地赚着自己的钱,转眼就忘记了,那个自杀的人。”   “所谓的同情,还得有感情,才会滋生。”陆眠面上没了笑,他把速度放慢,放起了音乐,“那个人现在还结婚了。我也看见过,有个毒枭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你以为他们是互相拯救,转眼,那个毒枭就把那个千金和别人共享,最后那个千金抑郁,因为她爱上了毒枭,崩溃了,后来在疗养院里自杀。”   “这个千金你不知道,但是你知道我小舅,知道他的爱人颜子期,那是颜子期的姐姐。”陆眠顿了顿,“她死了那么多年了,那个男人没有过来看过她,对方出了国,金盆洗手,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因为受颜子期拜托的缘故,去联系上他,他已经忘记了那个自杀的女人。”   俞南枝安静地听着,他想,陆眠这些年,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话。   “我和俞南沉,从小相伴长大,说相互扶持吗?我为了未来铤而走险一步,他就留下我的一分把柄。”车厢里的轻音乐很和缓,“他一边叫着我阿眠哥,说欢喜我,一边听着自己母亲的话,找了个妻子,还生了孩子。”   “但是我一点也不难过和愤怒,就应该如此。因为我也不是好东西,你应该也查到了,如果你不出现,我的计划里,拿到俞家的那一天,俞南沉便会被我送到疗养院里。”   “我和你不一样。”俞南枝觉得嗓子有些干,“部队里,我的两个战友,他们是同性恋人,他们并肩作战,守护彼此的后背,他们在露天的旷野里做!爱,被我们撞见后,告诉我,那叫爱情。”   “蒋文轩和罗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从初中就在一起,罗珺家庭条件不好,父亲还是杀人犯,但是蒋家包容了他们。”俞南枝叹了口气,“所以没办法,我,居然非你不可。”   因为他见证过的爱情美好,心动,便是永远。   还因为双腿残疾,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不是同情,是爱吗?陆眠。”   “是的。”陆眠难得的,垂下了眼角,没有直视俞南枝的眼睛,原来,承认心意的不好意思,是这样一种心情,“在被你关在别墅里时,我那时候很亢奋,因为我在想,我没有关照错人,或者,我的意识里,能和我陆眠并肩的人,就得是这样的人。抱歉,我一开始想过,像你这样强悍的豹子,被欺负成猫,让我觉得,很…很爽。”   “什么豹子…什么猫…”俞南枝无语,他们重逢后,陆眠一开始可说的他像条没人要的流浪狗。合着他在对方眼里,就不是个人是吧。   “这不重要俞南枝,你安静一点听我告白。”陆眠难得的,脸上有了红晕,那是一种终于探索出了自己前路拥抱目标的快乐。   然后俞南枝也脸红了。   “总之,俞南枝,你很帅,你把我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俞南枝捂脸,他不想是这样帅。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和你斗智斗勇,或许在你眼里我们是在相爱相杀,但是我更觉得是情趣。不过…”陆眠皱紧了眉,眼里有光,越说越兴奋了。“我意识到,被关着的我没有疯魔,倒是你整个人忙碌消瘦得可怕,我想到了我小舅,你们都像是在消耗生命,来献祭自己的感情。我就害怕了,不是同情,是怜惜,不是只为征服,是有了爱。”   “陆…陆眠,你淡定一点…”俞南枝紧了紧安全带,“车速太快了,小心一点。”   “…”陆眠这才发现,自己说到激动处,车子速度踩得飞快。   “嗯…不好意思…”车速慢下来,刚好红灯,这时交警过来敲了敲车窗,“这位先生,干什么干什么,超速了,交通安全懂不懂,开车不谨慎,亲人两行泪。”然后一张罚款贴到了陆眠手上。   陆眠堂皇,窘迫。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七十四章 你就不想对我这样那样吗?   他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境地,交了罚款,还接受了一会交通安全教育,才被放行。   车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轻音乐还在舒缓地流淌着。   俞南枝的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比较容易疲惫和犯困。   心情畅通,俞南枝唯一死磕的点,就是放不下陆眠,上天优待他,对方到底还是和他走上了同一条路。   所以他的情绪第一次感受到暖洋洋的愉快。   像陷入柔软的绒毛里,肌肤贴近的每一处,都舒服到让人喟叹。   他偏着头看着车窗外,灯火映进了他的瞳孔里,全是细碎的光。   俞南枝睡着了。   才平复下心情的陆眠垂眼偏头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有些无奈,复又抬眼看了眼后视镜里安睡的人。   不自觉地把车速放到极慢,开到平稳不能再平稳。   如果有旁人在的话,一定能看出来,陆眠眼底的那种情绪,叫做宠溺。   …   到家是,陆眠才打开车门,弯下腰去想抱对方时,俞南枝就醒了过来。   挨得是很近的,甚至鼻尖都能蹭到。   俞南枝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似乎刚醒,整个人还带着梦境里的迷懵和柔软,眼睛微微睁大,连唇都是不自觉地微微张着。   陆眠的手转而捧上了俞南枝的脸,他看到对方瑟缩了一下,僵硬过后,偏脸,蹭进了他的掌心。   他似乎不习惯这样的示弱,但是俞南枝明白,他犟不了多久的。   闭上了眼睛,气氛正好,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外面,星空璀璨,偶有虫鸣。   陆眠一条腿跪在座椅上,捧脸的那只手微微往他这个方向推,然后只是低头,刘海扫过对方的额头,把俞南枝的呼吸给吞了去。   垂在身边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慢慢聚拢。   他仰了仰头,打开了牙关。   他不会接吻,陆眠也不会。   上次的磕磕绊绊,吻得凶狠,俞南枝有种不服输的性格,就跟决斗一样,所以他也要把陆眠咬出血来。   但是这次不一样,太温柔了。   温柔到他只能乖巧地放任温软的舌尖,被对方裹挟着,戏弄着。   “嗯…”   俞南枝一定不知道,他这轻轻的哼声,比那猫叫,强不了多少。   睫毛颤抖着,俞南枝听到了对方吞咽的声音。   全身酥麻,粉意氲氤,粉了整张脸。   陆眠的一只手捧着对方的脸,膝盖往前靠了靠,另外一只手,穿过背脊和座椅间的缝隙,搂紧,手指搭在了柔软的腰窝,按了下去。   “唔…”   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连鼻尖都红了,俞南枝抬手想抵在对方的胸膛想推开对方,他弓起了腰,又被搂紧了一些。   最后,在对方抵着他的额头放他喘口气只是一下又一下轻咬着他的唇瓣时,抬起了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陆眠看见俞南枝睁开眼睛看着他,茶色的杏眼,瞳仁是那么润。   一点都凶不起来了。   他太好哄了。   怎么这么乖呢,连爪牙都收起来了。   终于结束得时候,俞南枝还在调节着呼吸,陆眠就将他横抱了起来。   却没有让他坐上轮椅。   而抱着对方径直往家里走。   “轮椅…”   “我在还做什么轮椅。”   “陆眠?”   “陆先生。”听到陈姨声音的那一刻,俞南枝耳朵在发烧,索性头偏进陆眠怀里,装睡。   “先生这…”车开进车库时,陈姨就站在门口等了,但是许久不见出来,她还以为俞南枝身体出了问题,走过去时,只能看到车后座外面的大长腿。   陈姨笑了笑,安静地回去了。   所以怎么一会的功夫,人就睡着了啊?   “睡着了,陈姨,您也去休息吧。”   “那您记得把先生叫醒,让他喝一杯牛奶再睡。”   “嗯,好。”   到卧室里时,俞南枝才睁开眼睛,背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俞南枝抿紧唇不吭声。   “有没有想吃点宵夜?”   “轮椅。”   陆眠站在,看着对方。   俞南枝同他对视上,垂下眼睑,“我…没有安全感…不是怪你抱我。”   “我知道。”   “陆眠,慢慢来好不好?”俞南枝抓住陆眠要离开的衣角,“你说的,我都信,只是,给我点时间。”   陆眠低头笑了笑,他回头看俞南枝,就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不吭声。   俞南枝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准确地来说,好像单独相处时,他整个人一直都是染着色的。   手指慢慢松开衣角,俞南枝皱紧了眉,“你没生气?”   “我人品虽然不怎样,但是还是知道,我没什么资格生气的。”陆眠坐到床边,凑近了些,“我说,你就信啊,怎么这么好哄。”   俞南枝都快冒烟了,不悦地道,“你以前不哄,当然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我有多好哄。   “而且你说了这么多,还说到忘我。”提到这事,俞南枝就轻松了些,拿眼瞧着对方,“明明是我要剖白的,到最后倒是你说嗨了。”   “确实有些不应该。”陆眠憋笑,毕竟,一个下属,在老板面前喋喋不休,让老板都找不到话说,确实是大失礼,“我平常话不多的。”   他这话已经没有在取笑逗弄俞南枝的意思,俞南枝听到了陆眠的那一丝窘迫。   “这几天话很多。”俞南枝道。   陆眠抿着唇扬眉,“嗯——”,低着头抬眼看对方,“吱吱,我错了。”   俞南枝呆滞了一瞬,看了陆眠一眼,错开视线,又看了对方一眼。   “我天陆眠你这个人太回蹬鼻子上脸了。”俞南枝皱着眉十分认真严肃地道,“你好让人厌烦。”   真的,绝对没有在撒娇。   “害…”陆眠看着对方的侧脸,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上手,谁叫俞南枝这么…   这么乖呢?   不过他可不敢把俞董事长乖的心声说出来。   “捏脸可以吗?”   “嗯?”俞南枝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你又发什么疯。”   “你没发现蒋文轩和他妻子的小动作很多吗?”陆眠眉眼带笑,“我觉得我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怎么看你怎么欢喜,就是想亲,想抱,想揉,想捏。”   “…”俞南枝表情是真的很无语了,“你拿我当狗还是猫了。”   “这不重要。”陆眠思考了一瞬,似乎是真的好奇,“你就不想对我这样那样吗?”   “…”可能是陆眠的表情太真挚了,俞南枝真的也去思考了一会,半晌,眼神飘忽,“也…还好…”   然后他的脸颊被捏住了。   轻轻一捏,手感很软。   俞南枝皱紧眉黑了脸。   “真有意思。”陆眠收了手,还顺便弹了俞南枝一下脑门。   这才起身,“我去给你拿轮椅。”   等陆眠出了卧室,俞南枝表情慢慢和缓,若有所思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有鬼的意思。   陆眠随手把那十一朵月季拿了回来,让陈姨把花放进花瓶里。   花开得正好,还未完全盛放的几朵,明天一定会开得很好的。   …   第七十五然后…然后就把我忘了   反正今天,除了刷牙时,包括洗澡,俞南枝都是被对方抱来抱去。   他看了眼床边离他有些远的轮椅,又听了下浴室里洗澡的声音,皱眉,水声让他小腹发涨。   想上厕所。   不想被抱。这倒不是害羞,而是俞南枝觉得,他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哪怕双腿残废,他也可以让自己很好,而不是要连吃喝拉撒都要依靠别人。   陆眠刚进浴室没多久。   他可以到卧室外的洗手间。   想了想,俞南枝还是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遥控器,把轮椅操控着到了床边,调好位置,按下刹车。   俞南枝双手撑着扶手,慢慢地拖着下半身,因为他只是两条腿的筋脉被碎玻璃割断,腰部和臀部没有受到损伤还是能发力的,就是特别考验他的臂力。   然后靠腰部发力调整自己的位置。   小臂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这也是他现在身上唯一还有肌肉的地方。   即使俞南枝以前身体素质很强,但是这样双腿无法用力,还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即使现在,也常常会受伤。   但因为陆眠来了以后,老是抱来抱去,今天俞南枝特别吃力,他咬紧牙关,脸部肌肉在发颤。   坐上的一瞬间,把右腿压在了臀部下面。   俞南枝听到了清晰骨折的咔嚓声。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因为失去了腿部知觉,他不会有痛感。   但是如果糟蹋下去,会被截肢。   他慢慢地把腿搬了下去,因为穿的是睡袍,可以看到脚踝处已经刚刚肿起。   他怔愣了片刻,还是推着轮椅出去。   陆眠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所以他就洗得很快,所以出来时俞南枝也刚好上完洗手间回来,推开了门。   头发湿漉漉的陆眠鼻尖滴上一滴水,他看向门边的人。   对方手紧了紧扶手,干涩地道,“轮椅,有遥控器。”   陆眠当然知道,还可以连蓝牙在手机上操控。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脚上,俞南枝连把双脚藏一藏都没法办到。   结果是俞南枝十分顺从地被抱到了床上,陆眠去取了药酒,先把药酒温热,先把掌心搓热,再倒在掌心里贴上对方的脚踝时,仍然触手一片冰冷。   很冷很冷。   不过一会,就高高肿起,红肿带点紫。   因为废了,所以特别容易受伤,又因为他失去知觉,这样的结果时很可能骨头坏死啊这的俞南枝本人不会察觉到。   即使知道他不会痛,陆眠还是在揉上去时,锁紧了眉。   俞南枝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沉闷,手指抠了抠被面,才试探着问,“我的花没拿。”   “我拿轮椅的时候拿回来了,让陈姨插在了花瓶里,枝丫旁边的花骨头还会开。”   空气里弥漫开了药酒味。   “我想喝口药酒。”   陆眠抬眸看他。   “能好得快些。”   陆眠点点头,给俞南枝揉搓好药酒后,陆眠又仔细看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放心,想打电话给蒋文轩。   “就扭到脚踝,没有伤到骨头,不用让医生过来了。”   陆眠看向他,平静地问,“有经验了?”   “…”俞南枝实在是不好说出,听声他就能判断出到了什么程度。   只能轻轻点头。   陆眠心情很复杂,他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去拿杯子倒药酒。   有经验…那么这样伤过多少次才能这样有经验呢?   陆眠看着俞南枝把药酒一口饮尽,帮对方躺好盖好被子,才转身出去吹头发。   他失去记忆那么长一段时间,俞南枝却只能挣扎在痛苦中吧。   吹风机的声音响在耳畔。   陆眠想,包括接受他差点死了,昏迷一年多,然后又失忆,还有自己残疾的双腿…   陆眠轻轻笑出了声,他确实躺赢了,那个人把一切都处理好了,钱和权都给他准备好了,而俞南枝像是一个被打碎的瓷器,把自己勉强粘成形,来见他。   他甚至无法知道对方是怎么过来的。   而他呢,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心理想的话都告诉了对方,对方便信了,然后又把自己给了他。   刚刚和俞南枝说通心意时有多畅快,陆眠现在就有多难过。   颜子期再也等不到他小舅了。   而他陆眠,再也看不到一个意气风发的俞南枝了。   他有一万个理由说通自己以后可以照顾好俞南枝,但是,腿不是残在他身上,他永远无法代替俞南枝去忍受那些窘迫,痛苦。   直到额角传来灼痛感,陆眠才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吹风机温度开到最热档,抵着额头就忘记动弹了。   随意吹了会,回到卧室,只留了床头灯,暖黄的一小盏。俞南枝躺着,因为他给对方的被子盖得过于严实,只留头在外面。   对方下巴尖压着被角,眼睛注视着他。   因为暖色调的灯光,也因为他刚喝了一小杯药酒,脸颊处带着红晕,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   陆眠走过去,“等我吗?”   他看见俞南枝轻轻笑了笑,“让你捏会脸不生气怎么样?”   “我生什么气。”   “我…不是故意糟蹋自己。”俞南枝笑了笑,似乎说通心意后,他的身上少了那股要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但是也脆弱艰涩了很多,“害…我就是,想去趟洗手间,我不想的,陆眠,我不想残了双腿,还残了所有的自理能力。嗯,我不是不喜欢你抱我,我只是觉得抱…”   “乖,不说了。”陆眠俯下身抱住了他,轻轻亲了一下对方的额角,陆眠想,是他该收起自己的情绪了,“我没有生气,我怎么可能会生气,我只是有一点小遗憾,本来明天周末打算带你去蹦极的,但是现在有伤了,还是仔细一些,就不去了。”   “那正好。”   陆眠躺到了他身边,听到对方说,“刚好,带你去见我爸。”   “嗯?”   “我在军队里救下的老先生,俞家不就是因为有这层缘故才认我回来的,他认了我作养子。”俞南枝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被子下面他的手碰了碰陆眠的手,“你知道吗陆眠,我本来打算的是,等你恢复记忆,问清楚车祸时你为什么要护着我,就把公司给了你,然后我就去到他老人家身边,就这样过一生了。”   说到这,俞南枝的语调有些上扬,“到时候你一定找不到我,何爸他是军方大佬,你绝对找不到我的。”   “你是想这样报复我吗?”   “…”俞南枝眉眼的光沉寂了下来,他安静了小会儿,偏头看向对方,他们挨得很近,肩膀抵着肩膀。   陆眠也偏头看向对方。   然后他看见俞南枝摇了摇头,“说实话。”   “我当时觉得这样报复不了你。”俞南枝艰难地笑了笑,“我觉得,你顶多会失落一阵,然后…然后就把我忘记了,那样的话,我就真的…能死心了吧…”   陆眠的手指勾住了对方的手指,陆眠侧身,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然后下巴靠在俞南枝的肩膀上。   眼中无尽酸楚,“你就应该这样惩罚他的。”   “俞南枝,你就应该把公司和财产都给他,然后离开,躲得远远得,自己好好生活,彻底放下他。”陆眠顿了顿,“让他怎么都不会如愿,怎么也找不到你,他绝对会发疯的。”   俞南枝偏了偏头,半晌,才认真地道,“舍不得。”   “陆眠,你看,幸运的话,你我都能活到八十岁,然后前面因为你丫的心是黑的看不到什么是好东西,也因为他犟了,已经蹉跎到你我三十了,剩下的五十年里,又有一大半浪费在吃喝睡上,然后我们又会有各自的工作,不可能时时在一起…我掐指一算,时间不多了。”俞南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关了灯,脸颊有些发烫,“其实就是我吧,你随便说点啥就恋爱脑找不到北了,刚刚那通话…”   “仿许仙对白娘子说的。”陆眠和他十指相扣,“是你对我说的情话。” 第七十六章 好像有些直得清奇   俞南枝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陆眠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还贴着他的腰身,他有些僵硬有些不习惯。   不是不喜欢亲昵,他只是没有过,所以蓦然得到,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俞南枝一点也不怕这会是陆眠的阴谋,一个是他确实信任对方,另外一个是,走到今天,大不了就心如死灰。   陆眠闭上眼睛,俞南枝身上以前是没有什么香味的,他不喜欢喷香水,整个人干净清爽,现在,是药味。   他听到对方呼吸平缓均匀,确定对方睡着后才睁开眼。   一夜无眠。   …   第二天醒来时,俞南枝被陆眠的黑眼圈给怔住了。   陆眠是那种偏白的肤色,所以熬夜的眼底下的淤青,就格外显眼些。   “你这是?”   “想事想入迷。”陆眠按着太阳穴,车祸他也并未完全脱身,至少确实很容易头疼,一疼起来,头痛欲裂。   但是他还是忍着没有给俞南枝摆脸色,这点痛他还是能忍的,谁叫他活该。   “想去洗手间吗?”陆眠下了床问他。   俞南枝点点头,陆眠把他抱上了轮椅,推进了洗手间,把睡袍撩起,又把他抱上了马桶,他要给他把无知无觉的冰凉的双腿分开,然后在他把手搭上陆眠分量客观的小兄弟时,自己的手被挡住了。   “我手没残。”俞南枝耳朵红红的,马桶为了方便他,设计比较特殊,叉开双腿时,可以把小兄弟对准桶内。   这个动作,就…就格外的放浪。   俞南枝闭上眼偏着头,扫了一眼蹲在旁边的陆眠,“别盯着我看,我没有办法…尿出来。”   “…”陆眠抿了抿唇,“好像比我小那么一点。”   “谁要和你比这个啊,滚。”   “…”陆眠乐出了声,他看了眼对方的脚踝没有更严重,就转过身去,“好了记得叫我。”   “嗯。”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平静的一声嗯,格外的乖巧。   …   以前是陈姨帮忙着给俞南枝穿衣,现在变成了陆眠,对方似乎做得得心应手,甚至还研究起穿搭起来。宽松的牛仔直筒裤,白t和白衬衫,直接让俞南枝年轻了不少。   连双托鞋都挑了半天。因为俞南枝脚踝伤到了,肯定不能再穿别的鞋。   “陆眠,不至于,随意穿就行。”   “至少得好看一点。”陆眠给他穿上厚一点的袜子,挑了双米白的拖鞋。   “…”俞南枝没忍住吐槽,“你还是个外表控。”   “嗯,对。”陆眠站了起来跟着他去餐厅,吃完饭后,就要驱车去那位何老那里,陆眠让司机开车,自己陪俞南枝坐在后排。   “你就没有什么事要问我的吗?”帮对方系好安全带,放下挡板,陆眠问。   “问你什么?”俞南枝皱了皱眉,“问你把你小舅留给颜子期的财产吞了的事?”   “…”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陆眠顿了顿,“也算吧。”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不意外,有什么可问的。”   陆眠这属实有些纯纯的无语到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   “应该说…不是什么好人。”俞南枝清咳了几声,有时候说话太快,就是容易把真心话说出来,“嗯,但是,我又不是因为你伪装出来的好人模样喜欢你的。”   “真的?”   俞南枝不适合撒谎,特别不适合在陆眠面前撒谎。   陆眠看见他抿紧唇,半晌,略微有些支吾着道,“小时候确实被蒙蔽过。”   他甚至一度以为这人好看温柔得像神仙一样。   提起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堪言。   “原来我也瞎过。”   “…”陆眠失笑,看着对方有些紧张的模样,慢悠悠地评价,“现在确实也有些瞎。”   “…”俞南枝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就这件事?”   “还有件事。”   “俞南沉的事吗?”   陆眠点头。   俞南枝沉吟片刻,“真是蠢,离开你了反而身体越来越好活到了现在,自己又送上门来了。”   陆眠笑了笑,“他孩子生病,他妈又欠了赌债,走投无路,来找我。”   “你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俞南枝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是已经帮你处理干净了吗?”   ”没有。”   “那你还把他养在外面干嘛。”   “你不是不在意吗?”   “呵…”俞南枝微微一笑,“可是您老提了啊,你提我就过问一下啊,不然你还以为我不关心你。”   “阴阳起来了。”陆眠抓住他的手,被甩开,然后又抓住,俞南枝根本没法躲开。   只能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睨着陆眠,一副我静静地看你还要有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孩子我得帮他,但是他和他母亲的事我不会再过问的。”陆眠微微笑了笑,“因为,好像接近死亡过后,我决定还是积福,养在外面不过是变相控制他,不想让他出来在你面前晃。”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还以为你要吃醋呢。”   “什么事不能查清楚,就你两个这,比对我还过分。”俞南枝顿了片刻又评价道,“要是你们能真有感情,必有一个人很贱。”   “…”陆眠嘴角僵了僵,“评价倒是中肯,我还吃过醋,没恢复记忆的时候,看见你和蒋文轩关系那么好,挺不舒服的。”   “吃醋是件很光荣的事吗?”俞南枝不解。   “你不觉得,为对方吃醋,是在意的表现,会,有幸福感吗?”   俞南枝摇头,十分不解,“在意要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表示吗?闲得慌。蒋文轩对我没想法,他还以为你对他有想法。谁叫你昨夜一直打量人家。”   “过于自恋了啊。”陆眠哭笑不得,他发现,除了喜欢自己这件事,俞南枝好像有些直得清奇。   …   何老已经退出了台前,他因为妻子早逝没有子女,但是门生遍布政军商三界,还做了很多慈善,帮助了很多孩子。   像俞南枝这样优秀的人物,根本就不少。   而且何家嫡系,他的哥姐的子女,都是比较有出息的。   名声和影响力都一直在。   连温良在生前,都会时不时去拜访对方。   何老在乡下养身体,就随意修了座小院,俞南枝和陆眠到时,老人家穿着汗衫和短裤,刚去钓鱼回来。   “爸。”俞南枝从来没有叫过俞家那位爸,都是叫父亲。   何老是那种长相刚毅,很严肃不苟言笑的长相。   还是对着俞南枝点掉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小俞儿回来了。”   “爸。”在俞南枝旁边的陆眠相当从善如流厚脸皮地跟着喊出了声。   何老脸瞬间垮了下去,老头就差吹胡子了。 第七十七章 他也算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   连俞南枝都吃了一惊,这声爸叫得让人猝不及防,陆眠这种性格的人,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反而陆眠本人没受到什么影响,对于何老先生黑下了脸色也仿佛没有看见,很文雅地笑了笑。   何老先生只是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复又看向俞南枝,“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回来,好给你们准备吃的。”   “有段时间没来看您了,而且二哥他们打电话过来,说是…”俞南枝顿了顿,“说是想见见陆眠,我想着也从来没有带他来看过您,怕打电话,您不让他过来。”   “…”陆眠没想到,俞南枝说话这么坦诚。   何老先生都愣了愣,他打量了陆眠一眼,“百闻一如一见,确实是人模人样的。”   “您过奖了。”   “进来吧。”何老先生倒不会拂俞南枝的面子,带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小院。   “你没告诉我他们是特意要见我的。”陆眠小声同俞南枝道。   “我觉得你对这种场面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就没说。”俞南枝抬眸看他,眼神清亮含着笑,“我以为你是个很能把控常场面的人,但是没想到你是个厚脸皮。”   “…”陆眠略微有些尴尬,他看了眼老人的背影,“我不太喜欢被动。”   “嗯。”   俞南枝点点头。   一进到院子里,何老先生大哥的二儿子何文杰就迎了过来。   何文杰和俞南枝关系比较好的原因是,两个人曾经在一个部队,只是不是同一个支队而已。   何文杰看上去是一个高大爽朗的青年,剔着板寸,体格健壮,让人足够有安全感。   他只穿着军绿短t和米彩裤,手臂上的肌肉感和力量感让人叹绝。   “小叔,南枝!这位就是南枝的爱人陆先生吧,可以叫你小陆吗?”   “当然可以,二哥好。”陆眠回应着,却分神想,俞南枝刚从部队里回来时,也剔着这样的寸头,也是这样的英武逼人,肌肉没有何文杰看上去那么惊人,但是绝对是精壮有力。   两个人在情事时,汗珠还能滚到对方胸肌和腹肌沟壑里。   可是现在…   苍白,绵软的双腿…   “陆眠,陆眠…”   “嗯!?”陆眠回过神来,看向俞南枝。   “坐,愣着干什么。”俞南枝微抬下巴示意让他坐。   陆眠抱歉地想了想,然后落了座。   俞南枝不是热络的性子,何老先生也不是,所以氛围并没有那么热烈,但是有种恬淡的默契。   老先生甚至蹲下来看了看对方的双腿,“南枝,要包养,经常按摩,多泡一下中药。”   “您放心,有的。”   两个人说着话,何文杰就拉着陆眠聊天。   出乎陆眠意外的是,他本来以为自己柜被为难,毕竟他以前不是个好人,虽然现在也不是,但是他以前对俞南枝不好。   刚进门时老先生看他的脸色就不对。   但是,这个二哥对他很热情,老先生甚至还给了他治头疼的药方。   “哎哟,你这眼神是一刻也离不开南枝啊,太!恩爱了,我小叔老觉得你不稳妥,但是现在看来,他老人家看人也是会有走眼的时候。”   “他常和二哥你们说起我?”   “哪有。”何文杰摆手,“还在部队里时,要不是他救下我小叔,受了重伤,躺在病床昏迷时叫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有心上人,我小叔还没收他做干儿子的时候,我还想把他介绍给我堂妹呢。”   “这样吗?”   “是啊。”何文杰也看向俞南枝,对方在和何老先生下象棋,感受到目光,偏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又收回了视线,“我们又不在一个小分队,南枝又不是很喜欢聊天的人,在部队里时,只有过节过年时,我去找他,偶尔会提起你。”   “他倒也没说你这人有多好,就说认准了你。”何文杰叹了口气,“不过,他每年中秋,过年,都在等你的电话。”   陆眠眼神波动了一下,看向何文杰,何文杰目光打量了一下陆眠,“南枝没什么亲人挂念他,他不在意,但是他确实,确实会时常去电话亭那里,问有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我小叔要联系他,以我小叔的手段,不需要电话亭的。”   何文杰看到陆眠表情在松动,由无懈可击,藏着了复杂,和心疼。   他复又软和下了语气,“你那时候还不喜欢他吗?”   “…”陆眠勾唇笑了笑,“嗯,还暂时把他忘了。”   不是失忆,是真的抛之脑后了。   何文杰神色僵了僵,“这样啊…过年嘛,大冬天的,一个人站在电话亭外…身板挺直。不过也是他追你嘛,你当时对他还没有感情,倒也不怪你。”   “还是最近,他才打电话告诉我和小叔,说是终于把人追到手了,和你的事算成了。”何文杰拍了拍陆眠的肩膀,“他那个高兴哟,南枝是什么性格的人,我们都清楚,在电话里,他高兴雀跃得像个孩子。”   “所以我和小叔打算让你过来吃个饭。他也算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小陆,你要好好待他啊。”   “嗯。”   …   “你捐眼角膜的那个姑娘,考上大学了。”颜子期在温良碑前放下一捧花,坐了下来,微笑着道,“你以我的名义捐办的一个黔南山小学,去年因为发生地震,塌了,但是没有人学生受伤。”   “今年已经重建好了,九月份孩子们又可以回到教室里上课。”仿佛温良还在世,他们像平日一样聊着天,除了颜子期的声线变得嘶哑难听,夏日里,阳光正好,远处山坡上的小白花,随着风吹,摇摇晃晃,“快四年了啊。”   青年轻声感叹着,阳光照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上,他闭上眼,总觉得,像是温良,还在他身边一样。   复抬起眼,不过四年,碑上的照片,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像是照片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温良,你一定想不到,陆眠居然都不爱事业了,我说让他来京市代我打理企业,他都不来了,继续留在c市,留在那位俞先生身边当秘书。”颜子期在同长眠在地下的人分享,“原来,感情真能改变一个人,真好。”   他点点头,没有人回应他。   颜子期抬手慢慢摘下自己的助听器,放在了墓碑前面,“温良,我要走了。”   “我打算去聋哑学校,当一个数学老师。”颜子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下真的一片寂静,风声,还有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我爸还甩了我一巴掌,现在应该看不到痕迹。”   “还想让你心疼心疼来着。” 第七十八章 在戳我的心啊   颜子期没有再哭,没有再丧气,也没有再形容枯槁地出现在温良面前。   陆眠有句话说得对,他是温良在这个世上最后的遗产,如果他都不好好活着,还有谁能记得他。   温良这人,私底下做的善事,全是以他的名义。   陆陆续续的,已经很多人把温良忘记了。碑前,开始的两年,他以前的员工,合作伙伴,好友,都会在忌日和清明,送上一捧花。   而如今,第四个年头,还没有完全过去,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颜子期眯了眯眼看着阳光,淡淡地笑陆笑,听不见了,他还看得见,还能感受得到世间冷暖。   他想起那天和陆眠谈完后,他一个人坐飞机从c市回到京市,他去c市时,备受打击,整个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是他被陆眠刺痛了。   他在飞机上,难得睡着了。   睡着时,他做了个梦,梦里温良在花房里捣鼓着他的盆栽,整个梦里没有话语,就仿佛一直都在。   很温馨,很模糊,但是足够让颜子期泪流满面。   他一直都在的,不在世间,却在他心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为温良的事哭过。   “我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温良。”颜子期深呼吸了几下,眉眼弯弯,“如果你重要的人去世了,你感到十分悲伤,你悲伤痛苦了好久,但是突然你有一天开始不感到悲伤,你感到有了一股力量,你开始做美好的事情,缅怀对方,   说不定就是对方舍不得你悲伤,   回来拥抱了一下你。”   风过,蒲公英从山峦上被卷起,飘向远方。   “你是不是在拥抱我啊。”颜子期站了起来,风拂过他的后颈,温柔而又缠绵,“我要安心,当我的老师去了。温良,我们一起,重新出发。”   墓碑上的人没法回答,只是,日头更加温柔了些。   …   何文杰豪爽,晚上吃了晚饭后,非要拉着陆眠喝酒,何老先生也有意留俞南枝住一晚,所以就让陆眠陪何文杰喝。   不是什么洋酒红酒,是乡下人自己泡的各种杨梅酒还有纯正的粮食酒。   俞南枝知道陆眠酒量很好,但是对方一定没有喝过,免不了担心地看向对方。   陆眠冲他点头,示意没事儿。   何老先生看了两人一眼,“文杰吃不了他,你跟着我来一下书房。”   俞南枝点头,跟着何老先生去了书房,老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精致的小匣子。   “陆眠他,对我挺好的。”俞南枝道,“他其实,紧张您不喜欢他的。”   “我倒没看出来。”脆生生的一声爸,直接把他给整懵了,他这半边身体都埋进土里了,什么人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脸皮这么厚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也是,受原生家庭的苦,也是我非要和他在一起,我要是豁达一点,通透一点,理性一点,我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俞南枝淡淡地笑了笑,“我从小,家庭亲情缺少,和您的父子缘分,是老天爷可怜我,所以,我希望,您能认同他。”   何老先生沉默了一下,“你姨去世得早,我就一直没再娶,我知道欢喜和认定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不过这个陆眠倒是个人物。”何老先生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我查了查他,各种鱼龙混杂的事他都含沙射影地碰过,还能抽身而退,我是不喜欢这样的孩子的,活脱脱一个犯罪分子的感觉。”   “他…”   “有个人能栓住他也不错。”何老先生看向俞南枝,“不然,以后,还得花很多警力在他身上。”   “您这话说得。”   何老先生走到他身边,把两个精致的红木匣子给俞南枝,“宝通寺主持开过光的玉佩,保平安。”   两个,也就是还有一份是给陆眠。   “谢谢您。”   “平安是福。”   …   陆眠坐在院子里透气,乡下的夏夜,星光璀璨,蛙声阵阵,吹过的风,带着股令人舒适的甜意。   听到书房门开的声音时,陆眠回头,看到俞南枝控着轮椅过来了。   这个小院,没有门槛。   陆眠眼中的俞南枝,穿着白衬衣,黑发柔软,在星空下,说不出的窝心。   就像是夏天晒了太阳的棉被,让人想陷进去。   “醉了?”他看到对方皱着眉来到他面前,好奇地问。   “没有。”   “我二哥呢?”   “醉了回他房间休息去了。。”   只是脸颊上有些许薄红和身上的浓浓的酒味,口齿清晰,眼神清明,倒确实不像醉了的。   陆眠很高,逼近一米九,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而且平日里气质太温和,看上去并不大只,但是今晚他坐了一个低矮的小木凳,还用两只手撑着,一对比起来就格外的大个,有些滑稽。   “怎么不坐高一点的凳子。”俞南枝难得地戳了戳陆眠的脑门,“酒上头,摔了怎么办。”   陆眠看着他。   “不能说吗?”   “不是。”陆眠摇头,笑了笑,眉目柔和,像含了情一样,“只是,很难得见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   “这不叫动手动脚。”俞南枝反驳到。   “嗯,不叫。”陆眠应和这,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到了俞南枝侧前面,双手靠在俞南枝的腿上,连头也靠了上去,“有点晕,可以靠靠吗?”   “嗯。”   “俞南枝。”   “嗯?”俞南枝看着陆眠的头发,这个人发色偏栗色,发质很好,看上去很柔软。   他没忍住,伸手撩起了几缕,扫过了掌心。   “在部队里,一通我的电话都没有接到,是不是很失望。”   俞南枝手僵了僵,半晌,点点头,“有点。”   陆眠没说话了,他似乎有些醉了,看着星空,心想,俞南枝这人,真不会说好话骗人啊。   “你要是打电话给我了,我回来,就不会要和你作对,我应该会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俞南枝失笑,“说不定,就是你要和俞南沉订婚,让我别干涉,我也会答应的。”   “怎么到了这层因果。”   “本来就是这样。”俞南枝淡淡地道,“是你可惜了陆眠,你应该早点发现我好哄,不然现在你好过很多。我就挺怨挺生气的,明明,感觉很不一样,你还让我老师劝我参军,但是一个电话没有,让我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又没有完全不一样。”   陆眠沉默了很久,没有接起俞南枝这些刻意转移情感的话头,而是,纠结着,淡笑着道,“没办法,我就是,挺心疼你的。”   “哦。”   “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打了又不能怎样。”俞南枝很直白地捅他的心窝,“不一定能联系上,联系上也不过早早失望,还不如就这样,有个念想。”   “你他妈,在戳我的心啊。”陆眠笑出了声,难得的,爆了粗口。   “你活该。”俞南枝也看着星空笑了出来,“别靠着了,我冷。” 第七十九章 也只钓到一条俞   陆眠坐直了身体,他看着俞南枝,对方抬头望着星空。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看到那个在雪夜里站在电话亭外哈着气的青年了。   他听何文杰讲起过,穿着迷彩服的俞南枝,是如何在雨林里蛰伏,抓捕凶徒。   他的枪法有多准,他能救下被暴徒挟持的人质,能徒手攀上山岩,一拳打脱臼敌人的颧骨…   “害,我们都说他太拼命了,但是我们南枝说,他要很努力,才能回来,见到心上人。”   说他们闹得很凶,说俞南枝囚劲他,可是受伤的反而是俞南枝。   何文杰的话语还在耳边,“吱吱。”   “…”俞南枝没了脾气,他看着一瞬间有醉意浮上眼睛的陆眠。   “怎么了你。”又瞎叫,他嘟囔着,但是没有拂醉鬼的意。   “我不知道俞南枝,我很难受。”陆眠闭了闭眼睛,双手捧着脸,是真的极其痛苦的模样。   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怎么了?陆眠,你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俞南枝急了。   陆眠拉住了他的手,揽腰把对方抱起,抱得有些用力,似乎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他歪着头贴着对方的额头,皮肤温热,酒醇厚的香味在两人间缭绕。   “原来无能为力,是这样的滋味。”   “陆眠。”俞南枝还是伸出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他本不习惯于做这样柔软温情的动作,但是他想安慰陆眠,他眼神明亮而坚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苦是乐,我心里清楚。”   “值得的。”俞南枝闭了闭眼,笑,“过年时,雪景很美的。”   陆眠只是亲了亲他的唇瓣。   “这是在院子里。”   “回卧室。”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   老先生给二人准备的睡处,是和他和何文杰的卧室对立面的厢房,中间隔了个院坝。   俞南枝被陆眠放在干净全是阳光的味道的床铺上,然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扣住十指,温柔而又霸道地温了上去。   耳廓通红。   像熬煮到粘稠拉丝的糖浆,分不开。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搂上了青年匀称结实漂亮得脊背,陆眠睁开眼,呼吸有些急的俞南枝也睁开眼,同他对视。   耳边是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虫鸣声。   窗户外,墨蓝的天空中,星火如昼。   两个人的嘴唇都是绯红润泽的。   陆眠低头,俞南枝就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从耳廓到脖颈,都红得惹人眼。   陆眠这一生,从来没有虔诚地做过什么事,连祭祖烧香时,他都很平静淡然。   他不信神佛。   他告诉颜子期,死了就是死了,怀念,痛苦,做什么都毫无意义的。   追悔也是没有意义的。   人要能为自己做的事承担。   可是他现在,好像有些承担不了。   他温柔地从额头开始,然后来到修长的脖颈处,手指轻轻挑过衣衫,露出半个肩头和锁骨,从喉结处滑到肩颈处的凹陷,那人轻颤着,眼睫煽动,似乎每触碰到一下,他都会战栗一分。   俞南枝偏过头。   “陆眠…嗯…”   他的声音不是那种柔而娇,有些哑哑沙沙的糯。   陆眠没有放过任何一处,他的眼睫毛,蹭过了细腻的肌肤。   挪动这身体,俞南枝也搂不到对方了,他眼睛湿漉漉地抬起头。   看着对方跪伏在他的面前,然后望着他,用那种极其后悔,痛苦,疼惜的眼神,低头碰上了他的双腿。   那种浓烈的情感就像一杯烈酒,几乎要让他溺毙。   他的腿早就没有了知觉,可是在柔软每拂过一处时,身体里那股子纠结着想要喷发冲破身体的感觉,焦灼着攀上了脊柱。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手背上的筋脉,像绵延的山。   弓起的腰身,像锦绣的雪锻。   从云端回到现实时,俞南枝偏头陷进枕面里,眼角湿润。   他以为,自己是不会需要疼惜这种感觉的。   可是,陆眠那样虔诚地亲上他再也无法动弹的双腿时,他终于尝到了那种悸动到难以遏制的情感。   陆眠有些呆滞,俞南枝,哆嗦着,倾泻了。   俞南枝在这种事上是极其内敛禁欲的。   他抬头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的小半个下巴,绷紧,皮肤泛红。   对方在轻颤,呼吸也很急。   他在…   啜泣…   这个认知,让陆眠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他想起,被关在别墅里,他久违的给了对方一场温柔的狂欢,对方也哭了。   可是那时候的俞南枝,能一边掉着泪,然后恶狠狠地戳穿他的想法。   不是像现在,埋在枕头里,啜泣…   “对不起,俞南枝,南枝,吱吱…”陆眠上前来,撑在俞南枝上方,“我不该擅作主张吻你的腿的,我只是,只是太憋屈太难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俞南枝还是因为双腿的事耿耿于怀自卑情怯,甚至觉得屈辱。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埋着枕头深呼吸几下,憋回了眼泪,才正过脸看陆眠,“没哭,就是…被爽到了…而已...”   陆眠注视着俞南枝还沁着水光的双眼,确实没有生气屈辱不甘的情绪。   “是不是,被我心疼很舒服。”   俞南枝下意识地想摇头反驳,但是,又觉得没必要这样矫情。   他唯一比较柔软的动作,是抬起双臂勾住陆眠的脖子,“你丫的还做不做。”   …   这个夏夜过得春色无边。   最后俞南枝柔软而无辜地睡着了他怀里,洗澡时醒了一阵,半眯着眼睨着他。   脸通红,然后有些傻乎乎地抬手呼了陆眠一脸泡沫,认真,带着点涩然和好奇,“陆眠,我好像知道,我战友说得那种,快乐到直冲天灵盖是什么感觉了…”   陆眠语塞。   他看见俞南枝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牵住了他的手,“辛苦你了陆眠。”   “傻。”   对方低低笑了笑,抬眸看他,锁骨处星星点点,“再傻,还不是我赢了,陆眠,你是我的了。”   “嗯,跑不了。”   夜里,陆眠用双腿抱住俞南枝很难再温暖起来的双腿,对方窝在他怀里,吐息清浅。   他的脸颊处湿润,陆眠诧异地抬起手,摸上了脸上的液体。   …   “大周末的就别急着回去工作了,好好休息。”何老先生下了命令,俞南枝和陆眠只好再留一日,然后跟着老人去钓鱼。   何文杰乐呵呵地跟着,“小叔,我怎么觉得咱们南枝今天有种新婚燕尔的感觉,甜软甜软的。”   何老先生也看向俞南枝,俞南枝愣在一边,“二哥,你在胡说什么。”   “陆眠,你也跟着盯着看什么!”   “吱吱他比较容易害羞,爸,二哥,你们别盯着他看了。”   “我…”   “吱吱?”何文杰咂摸了一下。   “吱吱?”何老先生也念叨出声。   俞南枝快要绷不住了,耳朵有些烧,“我朋友的闺女,这么叫我的,陆眠他就跟着叫了。”   修了的小道,两边开着野花,狗尾巴草晃荡,远处,还有青绿的麦田。   有小孩子在放风筝。   怪可爱的。   “嗯,所以他只愿意我和萌萌这么叫他。”   “…”   “哦~~”何文杰了然,“晓得咯,爱称,不过蛮可爱的,二叔你说是吧。”   何老先生难得笑了,“挺符合南枝的性格的。”   “我也觉得。”   “爸,哪里符合了…”   “小陆会钓鱼吗?”何老先生问。   “不会,只钓过一条,也只钓到了一条鱼。”   “…”何老先生和俞南枝有些摸不着头脑,钓到过一条不就是会钓鱼吗?   “哎呀,南枝,二叔,谁姓俞啊我们这里,二叔,人家小情侣说情话呢哈哈哈哈,您也跟着呆什么。”   “没个正经。”何老先生瞪了何文杰一眼,想瞪陆眠,却发现人家只盯着红耳朵的俞看。 第八十章 被这样维护的感觉   老爷子心情很复杂,他确实看着陆眠非良人,但是两个人就是契合。   何老先生清咳几声,“说得花,不如做得好。”   俞南枝这次第一次堂而皇之地跑偏了,耳朵热得他紧了紧手指,因为昨夜,让他意乱情迷,宛若巨浪中的偏周,他现在甚至都还觉得,掌心里还残留着自己搂紧陆眠脊背时的汗液。   确实做得很好…   那种舒服,让俞南枝仿佛跃上了云端,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手指蜷缩,像是被融化成水,和对方重新合为一体。   大白天的,想这些春色无边的事,羞耻感让俞南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您放心,我会努力的。”他的手放在了俞南枝的肩上,俞南枝偏头,能看到那修长如玉的手指,连微微屈起的弧度都是好看的,就是这双手…   昨晚捂住了他的嘴,泪水,还有口腔里的液体…   亮晶晶的…   还抚过他身体的每一寸,像是有魔法一样,叫人骨酥灵颤。   俞南枝偏开了头,风扬起他额前的头发。   好在几个人没在捏着这事不放,继续赶路去钓鱼。   俞南枝不吭声,听着陆眠和何老先生还有何文杰聊天。   他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还能和老先生从孙子兵法,谈到儒墨显学,甚至和何文杰也能谈上两招格斗技巧。   反正气氛并没有所谓的哈哈大笑那么愉悦,但是有一个会控场聊天的人在,就能把相处的节奏氛围把握的很舒服。   换言之,俞南枝甚至觉得,像是搞沙龙茶话会一样有逼格。   他安静地听着。   去往湖边的路是修的水泥路,还算平稳,很方便俞南枝的轮椅。   就是草地到湖边有个斜坡,陆眠也仔细稳稳当当地推好轮椅,来到了湖边的树荫下。   陆眠给鱼钩上好了饵,然后把鱼竿塞到了俞南枝手里。   “你不钓?”   “你来。”陆眠笑着碰了一下他的脸,俞南枝抿了抿唇,没躲,“我不是说我只钓一条鱼的嘛。”   抬眸,“我可没看出来你在钓我。”俞南枝把鱼线抛进湖里,水面荡起波纹,“我还用你钓吗?自己送上门来的。”   “哪有没钓。”确保对方的轮椅刹车卡得很好,陆眠拍了拍手坐在对方身边,“你看小时候,我不有意无意地去逗你招惹你,你能惦记我这么久啊。”   “你小声一点。”俞南枝皱了皱眉,降低了音量。   “…”原来俞南枝真的打算认真钓鱼啊。   他看向对方优越的侧脸,俞南枝眼睫很长,不是女孩子的长而卷,虽然浓密青黑,很直,在眼底下留下阴影。   对方专心致志地看着湖面,小声地道,“你那不是慕弱,那我当没人要的狗崽子取乐嘛。”   陆眠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有放在心上,我是不会抓着不放,但是有事没事,也可以拿来刺你两下。   “狗崽子也是可爱招人疼的狗崽子嘛。”   你赢了…   俞南枝瞪了陆眠一眼,然后听到惊呼声,何老先生和何文杰钓上了一条大鲫鱼。   老先生乐呵呵地收网,何文杰冲着俞南枝喊,“南枝,你看你们一队我们一队,来比比呗。”   “成。”   盘腿坐在地上的陆眠有些惊讶,俞南枝这好胜心。   在听到那边一条又一条地进桶,俞南枝鼻尖冒起了汗,“你这饵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吧,和爸他们是…”   “嘘!”俞南枝严阵以待,像是阻击手即将要集中目标一样,猛地一抬杆,是个垃圾袋。   何文杰在那边哄笑出声。   俞南枝神色凝重,他收着渔线,看到陆眠把垃圾袋取了下来,对方朝他道,“挺没公德得,要不今天我们把这湖里的垃圾袋都钓完,也算是帮村里做了件好事。”   “我看行。”   俞南枝不吱声,半晌,才问,“二哥你是不是没拿一样的鱼饵给我们?”   “那是我拿的…”陆眠有些许语塞,其实俞南枝的语气很平常,但是陆眠就是听出了些许委屈的意味,“而且,都是蚯蚓。”   “那么想赢?”   “嗯。”   这声嗯,真的好乖。   “我就,在部队里我就没输过给二哥。”   “是我钓的又不是你二哥钓的,南枝,他就是狐假虎威。”何老先生淡淡地道。   “说不定二哥钓,连垃圾袋都钓不上来。”陆眠应和着。   何文杰挠头,“是的,南枝,你知道,二哥我就是嘴贫。”   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生怕刺痛到俞南枝的自尊心。   被这样维护的感觉,虽然陌生而奇怪,但还是让俞南枝觉得,很温馨。   “那也不能输给爸啊…”   “…”何老先生愣住,他想摸一下胡子,但是发现自己没胡子,他看着自己的一桶鱼,这鱼能蹦回湖里去不?   何文杰同老爷子挤眉弄眼,“其实小叔也没钓到多少…”要不我给您倒回去?   陆眠摸着下巴,皱眉,他要不跳到湖里把鱼捉住挂俞南枝的鱼钩上?   “我说句玩笑话,瞧爸和你们三个紧张得。”俞南枝笑出声,然后闲适地靠回轮椅。   “呃…”   何文杰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南枝,变坏了啊。”   “近墨者黑。”   “…”靠得最近的陆、墨、眠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俞南枝到最后也只钓上了拇指大三尾鱼,臂膀都酸了。   他们带了吃的,在这里吃过中餐后,下午换陆眠钓。   可陆眠确实不会钓其它非人的鱼,连个垃圾袋都没钓上来。   陆眠总觉得,俞南枝严肃地看自己的神情时,比看公司里那些没能很好完成工作的员工还要废物。   就是觉得把俞南枝能冒黑气。   眼看着快要到黄昏了,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悠哉悠哉地把大鲤鱼放进桶里,“那边那山坡上,黄昏时景色很美。”   能把平原里的小村庄收进眼底,一块一块的稻田,炊烟缭缭,黄昏时分,世界都是淡金色的。   因为小孩子都会被叫回家吃饭,也不会被打扰到。   俞南枝望了眼,那小山坡不高,也不陡,但是有很多石头还有矮小的树,他的轮椅肯定上不去的。   “你们去看看吧,城里哪能看见这样的田园风光,我和小叔再钓会,然后回去做饭,天黑后刚好能吃上饭。”何文杰也道,“轮椅我帮你们推回去。”   “我…”俞南枝话没说完,陆眠已经蹲在他身前。   他下肢完全使不上力,虽然自己轻了很多,但是,也蛮难背的。   “小叔难得这么懂年轻人的意思让你们去谈恋爱了别和鱼死磕了,南枝,你就顺势而为了,别害羞嘛。”   “我不古板吧何文杰。”何老先生不高兴了。   “您看着挺古板的。”   “…”   俞南枝最终还是伸出双手,爬在陆眠背上,陆眠托住他的臀部,很轻松地把他背了起来。   他很轻很轻,那么高的个子,可能120斤都还不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何文杰微笑着说,“您还觉得这个陆眠靠不住吗?”   “靠不住。”何老先生再次抛出了饵,“如果是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同意。”   “不是,小叔,你这比喻想说明什么,我明年都要结婚了…”   “说明南枝聪明,你比较笨。”   “…咱不带踩一捧一的。”   …   “俞南枝,不用害怕,轮椅不在了,我还在。”陆眠感受到背上的人有些紧张僵硬,明白对方已经把轮椅当成他最后的底线,知道他的不安,所以安慰到。   “你专心一点,我怕两个人一起摔倒。”   “我体力好不好,你心里还是没有数啊,这样怀疑我。”陆眠有些不高兴了地说。 第八十一章 这人怎么倒打一耙   俞南枝嘴角小弧度地抿了抿,黄昏时的风,很凉爽。   他现在是把自己全都交付于陆眠,轮椅不在,他只能依靠身下的男人,所以他只得搂紧几分,淡化内心的不安。   “你不是超人,背着一个成年男性爬山,是存在一定危险系数的,我知道你很强。”   陆眠被夸得有些臊,很强…难得俞南枝会顺着他的荤话说。不过对方确实太过实诚。   “没事儿,摔了的话,我在你身下给你当肉垫。”托了托对方的臀部,陆眠小心绕过低矮的树丛,斜坡上生长着很多野花和野草,随着风摆动。   夏季的落日,总是有种热烈壮丽过后的绮丽美,把天地换了种色调,金红色让世界迈入了梦幻的国度。   远处可以看到山峦,金色的河流横亘过小山村,细碎的金光在流淌,两边的麦浪起伏着。   蒲公英飘了起来,连俞南枝都忍不住张望着眼前的美景。   陆眠平稳着呼吸,风吹干了他额前的汗水。   他确实只是个普通人,也会觉得累。   “坐下来休息会。”俞南枝道。   “好。”陆眠小心翼翼地把俞南枝放了下来,对方下肢没有力,后背没有靠的地方的话,坐久了会很难受,甚至没有办法坐很久。   所以陆眠敞开两条长腿分在俞南枝身体两侧,把对方圈在自己怀里,可以靠在他的胸前。   这种被全然的气息笼罩的感觉,就像是夜里床笫之前,对方压在他身上低下头来掠夺他的呼吸一样。   反正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人脸红心跳,呼吸不畅。   “靠着我啊。”陆眠凑到他耳边到,柔软掠过,俞南枝被激起了鸡皮,“不会不舒服吗俞南枝,这样直挺挺地坐着。”陆眠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体温比体质差了很多的俞南枝略高,显得干燥温暖,他把玩着对方的手指,曾经这双手掌心会有手指会有茧,因为那是一双握枪的手。   快四年了,已经变得柔软了。   他看到过对方穿军装的样子,飒爽,冷傲,挺拔有型,连眼神都是坚毅肃杀的。   他也知道对方执行任务时的身段一定很漂亮,毕竟他本人被打得还不了手时,也分心欣赏过。   俞南枝慢慢放轻松身体,缓缓地靠在了他的身上。陆眠是个讲究人,身上时常有薄荷香的香水味。   可是眼下,他却觉得自己不像是闻到了香水,更像是…   所谓荷尔蒙的味道。   他知道,是昨夜,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和陆眠并不是初次,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像不服输的野兽,啃咬撕杀,虽然粗暴,也确实有爽到过。   后来陆眠也温柔了,他也曾悸动过,但是到底觉得,不够真。   可是昨夜,被男人用怜惜的目光吻过一寸一寸时,他就像是第一次泡温泉的疲惫了太久的人,舒服得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喟叹。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所谓的疼惜的,他是个男人,虽然自己是在下面,但是他能够宠着陆眠,包容对方,能给他收拾所有的残局,给他想要的一切。   一点儿都不想处于弱势。   可是感情间的彼此呵护,从来都不是被呵护的那一方叫处于弱势,只要两个人都会疼惜彼此,才叫爱与尊重。   幸好夕阳太美,掩盖住了他发红的耳廓。   “俞南枝,吱吱?”   “嗯…”俞南枝眯了眯眼。   “我总觉得你今天格外的不一样。”陆眠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道。   “没什么不一样。”   “有,很不一样。”索性搂住对方的腰,就那么细细的一把,他双手就能够扣住,“我给你打个比方。”   “你说…”   “就像是玫瑰盛开了,美酒起封了。”陆眠笑得开怀,他蹭了蹭对方的肩膀,“像是肉乎乎的小狐狸长开了。”   “我更希望你把我当个人来看。”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被开发了一样。”   “…”俞南枝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垂下眸子,眼睫阖动。   “荒野的土地被耕种成了肥沃的土地,玫瑰雨后盛放香味馥郁得惹人醉。”   “唔…陆眠,别…”俞南枝眉尖轻抵,咬着唇嘶了一声,他伸手,抓住了陆眠的胳膊。   “又生涩,又招人。”他抬唇,蜻蜓点水的蹭过耳廓和脖颈,声音暗哑,像是藏了太多的带着钩子的酥麻,“好像青苹果变成了红苹果,吱吱,我的意思时,你现在熟…”   “唔…痛…”   “透了。”陆眠眉眼含笑,手下的动作不停“那我轻一点,另一边不要吗?”   夕阳下,一个男人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他们四周只有草木和风,被圈在的那个男人的身前,衣衫鼓动,不知是风钻了进去,还是谁钻了进去,调戏着山间红果。   “你闭嘴。”   “宝贝,你要相信我,我不过是在增加你的乐趣。”   眼眶被逼出泪花,俞南枝偏头直接咬在陆眠的肩膀上。   什么宝贝的,太羞耻,太…太让人恶寒了。   “有反应了。”   “别,陆眠,别…唔…”额头抵在对方的肩上,眼角滚下了泪花,幸亏他身体柔韧,才不至于扭到腰。   “呼…”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可怜地抓在对方的肩上,有种脆弱的美感,肩头耸动,猛然绷紧,然后又泻了力一般软在对方怀里。   “我没带纸巾。”   “陆眠,别太过分。”俞南枝的声音很哑,仰头看对方时,眼睛里光,比远处的河还要好看。   水光粼粼的。   “山坡上,你…”   “你不是还和我提到过你那对战友嘛,他们能做得事我也能。”陆眠脱掉自己的外套,帮俞南枝擦拭干净。   “你…”两个人贴得很近,其实俞南枝早就发现,陆眠这个人奇妙的是,他有时候可以禁欲到非人,有时候欲望又惊人得可怕。   “不会…”俞南枝咽了咽口水,怎么办,他和陆眠在这山坡上,万一要是有人,会不会被骂伤风败俗,连累着何老先生都会被指着鼻尖骂——   你看,这人的干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山坡上,露天的…“干架”…   而且另外一个腿还不行…   又好笑又可怜又活该是怎么回事…   “嘶,我发现你今天很容易就一个人思绪放飞。”陆眠给他把扣子扣好,伸手拖住了他的后颈,“我非人,但还没有到禽兽的地步,你舒服一下就行了,这露野的,我怕石头咯到你的背。”   真的好为他着想啊…   “可是,你…”眼神下移。   “一会儿就好了,不然亲一个。”   “嗯?”他看着对方。   “你主动亲我一个。”陆偏了偏头,他是精致文雅的那一挂长相,笑时,真的让人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捧给他,“你就主动亲我一个,吱吱,每次都是我压着你亲。”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扑通——扑通——   他想,影视剧里的慢镜头,一定在这一刻。   他想,明明一直都是他很主动的啊,这人怎么倒打一耙。   于是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碰了碰对方的唇瓣。   两个人只是碰在一起,没有再深入,却足够温柔缱绻,光线明暗,陆眠的手捏了捏对方的后颈。   俞南枝退开了,抵住他陆眠胸膛的手,能感受到下面强劲的脉搏,“回去吧。” 第八十二章 嗯,陆眠,我有点难受   夜里吃完晚饭后,陆眠帮俞南枝洗漱好把对方抱到了床上自己再去洗澡,等他洗完回来,俞南枝把电脑往他面前一放,“眯把头发吹干后处理一下这些文件。”   “…”陆眠瞥了一眼,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俞董,这些东西我一个秘书不应当吧。”   俞南枝盯着陆眠的背影看,个子高身段挺拔的男人,穿浴袍都能穿出衣架子的感觉,对方一边擦头发,一边开了屋子里的加湿器,还随手点了安眠的香薰,精致得过分。   “反正早晚都是归你的,凭什么还要我三更半夜处理。”俞南枝抱着双臂,俊的人连后脑勺都是俊的,侧脸鼻梁俊挺,线条俊美,其实,当时把他压了的话,自己才更赚吧。   把这种事打通陆任督二脉的俞南枝,终于开始,学会畅想了。   陆眠回头看着他笑,“我挺喜欢当秘书的,在你背后弄权也很不错。”   “你就是想以小博大,最少的付出最大化利益。”俞南枝笑了,“既然我是老板,你是秘书,那么让你工作你就工作。”   “压榨我是吧。”   “…”俞南枝顿住了,视线有些许躲闪。   陆眠乐,他侧着身坐到窗边,指尖虚抬着对方的一巴,“喏,你好像又跑偏了。”   “那你确定你没有在诱导我吗?”俞南枝忍不住回到。   陆眠摇头,他笑着收回手,不打算点火了,实在是那种事太过度的话对身体不好。   他有点不加节制了,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俞南枝,要试着控制欲望。   “你先别睡,握给你热杯牛奶,你喝了睡,文件我来看。”   脸微红的俞南枝点点头。   陆眠快速吹干头发,给俞南枝热了杯牛奶过来,在对方喝完后接过杯子,手指自然地擦去俞南枝唇角的牛奶渍,奶香味在口腔里蔓延。   不可否认的认是,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全都是用温柔示人,他前半生大半的时间里,都在讨好俞家人,或者是怎样让俞家人欢喜他信任他,所以他太会示好,也太会温柔。   俞南枝儿时,就曾贪恋过对方哄着俞南沉吃药的画面。   他能把细致入微做到极致。   如今他全都得到了,说是有些觉得不真实有,也确实很容易陷进去,但是…   他其实有些心疼陆眠,也吃味,毕竟对方这样好的对过另外一个人,哪怕是演戏。   见着陆眠要抱着电脑出去,他拉住了他的衣角,“出去干嘛。”   “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吗?”   俞南枝摇头,“你就在这。”   陆眠视线转了转,“好。”   他帮着俞南枝躺好,然后自己坐躺在一边,开始看文件。   “你怎么不喝牛奶?”   “嗯?”   “我每天一杯,你不也应该喝?”   陆眠看向躺在一边的俞南枝,被子盖到了下巴,头发洗澡过后软软的,让我们得董事长那种强势的冷冽的俊美弱化了几分,眼睛定定地望着你时,就像是跃上墙摇着尾巴的猫,本来是爱搭不理的模样,却突然软乎乎地冲着你喵了一声。   当然俞南枝本人绝对没有这么软,一切只不过是情人眼里自带的滤镜而已。   “那对身体好。”   “你不也需要对身体好?”俞南枝皱眉,“别忘了,你也有个头疼的毛病。”   “我更想要喝红酒。”   “…”这里只有白酒。   “能耐得你。”俞南枝被他给整笑了,“少爷脾气,是不是还要给你放个黑胶唱片?”   “也不是不可以。”   俞南枝瞅了瞅墙角的香薰,总觉得,陆眠是gay是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和他一比,自己可真是太糙了。   “那么难养活。”   看着电脑屏幕的陆眠听着对方的嘀咕扬了扬眉,“来年开春,我打算在我们房子附近,种些月季。”   “你高兴就成。”俞南枝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实在处理不完,就睡了。”   “好,你休息吧,不要总是偷看我,虽然我这人容貌确实还不错。”   “…”俞南枝语塞,“是该说你自信,还是该夸你有自知之明?”   “我觉得自信是一个优点。”   俞南枝沉默了半晌,果断选择睡觉。   许久后对方睡着了,陆眠也轻轻合上了电脑。他看向床边的人,空间里是淡淡的玫瑰花香的香薰。   是爱情的味道。   “俞南枝,晚安好梦。”   …   一夜好梦的俞南枝第二天醒过来却不怎么好,全身滚烫发软,连脸都给烧到煞白了。   “怎么突然就发高烧了?”何老先生在一边担心地道,“是不是你们年轻人贪凉,晚上睡觉时,空调开得太低了?南枝不踹被子吧?陆眠你怎么照顾的人?”   老先生一连几个诘问,坐在一边的陆眠搭不上话来。   何文杰眼神变了变,忙到,“可能是南枝身体不好,昨晚的山风太大了吧。”   “…”陆眠眸子暗了暗。   俞南枝抿了抿唇,他这,不至于在山上被解个扣子揉捏了熊,拉开裤链…   俞南枝觉得难受,他曾经体质是那么好的人,现在不过是贪欢吹了下风…   于是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爸,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吱吱。”   “就发个烧,你们…”俞南枝顿了顿,他现在全身难受,说话都费力气,怎么以前都没这么难受啊,就发个烧而已,“不是重病。”   “是啊小叔,龙医生马上开车过来了。”何文杰拍了拍何老先生的肩,“南枝现在估计难受,要不我去煮点粥给他喝?”   “你煮的是认吃的吗?我去。”何老先生淡淡地道,然后转身离开。   等老先生离开后,何文杰把陆眠拉到院子里,“你是不是同南枝胡闹没给他清理干净或者让他受伤了?”   “…”胡闹确实是胡闹了,但没到何文杰说的这种程度,不过…“二哥,你好像很懂?”   “靠!我是直男!我明年要结婚了,你搞得我像个骗婚的gay,骗婚不得好死。”何文杰忍不住黑了脸,“那么说就是了?”   就等着陆眠答一句是,然后一拳给对方撂倒在地,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娘家人和大舅哥。   陆眠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觉得对不住俞南枝,“没有到这种地步。”   摊了摊自己修长的无指,示意何文杰看去,然后收回了手,“黄昏时,气氛太好,忍不住解了扣子欺负了一下他,大抵是山风太冷。”   “…”欺负这个词,让人无限遐想,连何文杰这种钢铁大个,都忍不住红了脸。   陆眠这个人未免太会了吧。   “那个…”这打也不太好,何文杰挠了挠头,“情趣很好,下次不准这么情趣了。”   “…”陆眠看着他笑了,“二哥,你脸红什么?”   “我靠陆眠,我警告你,好好说话。”何文杰离他远了些,“你这人是个危险分子,思想容易跑偏。”   “…”陆眠皱眉,略微有些无辜。   “那也就是你容易乱误导别人,南枝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二哥,你这才叫跑偏,我…确实喜欢误导人,但是我并不饥不择食。”   “什么意思?”   陆眠摇头,“我进去照顾他。”   何文杰疑惑脸。   饥不择食?不择哪个食?   等到他回过神来,脸都气青,偏生还不敢进去打扰,把人拽出来揍。   早晚要揍一顿的。替南枝揍。   …   “二哥他没有为难你吧。”陆眠一进到屋子里坐下,俞南枝就问,他唇色苍白,眼尾都熬红了。   “没有,就问了点事。”抬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很烫,“难受吗?”   俞南枝心悸动了一下,他想摇头,半晌,还是轻微动了下嘴角,点头,“嗯,陆眠,我有点难受。” 第八十三章 所谓的感情债   “对不起。”陆眠张了张唇,他心里,像是一开始只有一个小豁口,然后慢慢出现裂缝,被砸开,往里面倾倒了无尽的酸涩。俞南枝,健康的俞南枝,体质那么好的俞南枝,再也回不来了。   最终还是道歉,他伸手握住俞南枝的手,“你要不揍我一下?”   “…”俞南枝低低地笑了两声,“你这人未免太会投机取巧,我现在没什么力气揍你,揍了也没用。”   “我以为你会说舍不得。”   “…”俞南枝的笑意慢慢淡了去,“你要实在想挨揍,二哥可以满足你的。”   刚走进来的何文杰听见了,立马摩拳擦掌,“来来来,服务包您满意。”   陆眠看了眼何文杰,“不。”   “我只会,也只能给你一个人揍。”   俞南枝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何文杰尬了片刻,“倒是别致的专属宠爱哈。”   “二哥,你别总是和他一唱一和的。”俞南枝有些哭笑不得,总感觉是帮着对方来一起戏弄他一样。   “我没有…”何文杰只觉得冤枉。   …   因为公司里还有事,下午温度降下来些,陆眠就和俞南枝回了c市,坐的飞机,到了机场后有司机去接。   天已经黑了,俞南枝因为发热有些困倦,掌心冰凉。   他有些昏昏欲睡地被陆眠抱上了车,靠在对方怀里时,很快就抓着对方领口的衣服睡了过去,连自己没坐回轮椅都没有发现。   他已经在慢慢习惯依靠陆眠,而不是靠轮椅获得安全感。   司机看了一眼,然后帮腾不出来手的陆眠按下了挡板。   陆眠将对方搂紧了些。   他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满足感,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安全。   所以哪怕会被人捉到尾巴,他也要去冒险,去涉及高风险高收益的领域来让自己足够富有足够强大。   但是却没有因此而觉得满足,总觉得,自己岌岌可危,随时会被人踩回脚底。   所以他会放纵,会扭曲,会白日里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夜里在酒吧里放浪地晃着酒杯。   他有时会去试那些极限运动,在和死神擦肩而过后换来自己片刻的宁静。   车祸的三年失忆,三年空白,反而让他自己,舒服了很多。   抛开了杂念,陆眠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一直跟着一道影子。   小时候是小尾巴,长大离开囚牢了,也一直记得,还困在原地的他。   原来,他人生的空缺,要靠这个人才能填满。   陆眠握紧了俞南枝的手,对方似乎处在半梦半醒的境地里,微微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到家了吗?”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睡得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做了些梦。”他整个人恹恹地靠在他的臂弯里,“梦见你车祸时,连颅骨都碎了半边,又梦见,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满手的鲜血,告诉我没有救活…还梦见,你一直躺在病床上没有醒过来,等到我白发苍苍老死,你都没有醒过来。”   “只是一场梦而已,俞南枝,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先走。”   “说话算话。”   “嗯,我虽然很糟糕,但是还是挺有信用的。”   俞南枝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很多东西,但是到底什么都没说。   车子缓慢地开着,到别墅门口时,突然有个人蹿了出来,幸好司机本身因为快到家了也开得慢,所以刹车时没有太急太颠簸。   司机下了车,陆眠在车里就听到了俞南沉的声音,“我找陆眠,让他来见我。”   本来精神不济的俞南枝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一双眼睛因为低烧还有些发红,就那么冷静地睨着陆眠。   “…”陆眠表示,他以前虽然混,但因为心理和洁癖的原因,一般人他压根看不上也满足不了他,尽管去酒吧,但是没有搞任何男男或者男女关系。   唯一的感情债,就是俞南沉,那还是外人,包括俞家父母在内的人为的认为他和俞南沉感情深厚情定终身。   哦,他那时候还被那个圈子里的人认为是上门女婿来着。   但是他们两个人是彼此心知肚明彼此算计的啊,陆眠觉得根本不叫感情债,他是在骗俞南沉,但是对方也没有完全被他骗他啊,不是孩子都有了吗?   “叔,您把我轮椅推出来。”俞南枝喊了一声,司机从后备箱给俞南枝取出轮椅,打开了车门,陆眠第一次觉得,他有心虚这种感受。   他把俞南枝抱上轮椅,才有空看向他们面前的人。   别墅有路灯,灯光下的俞南沉穿着单薄,长长得头发凌乱,肤色苍白,骨瘦如柴,仿佛地狱来的恶鬼。   他扫了一眼俞南枝和陆眠,低笑了两声,“好演技,我妈他们还说你们两个人水火不容,原来早就狼狈为奸,夺了我俞家家产,现在倒是逍遥了,俞南枝,爸那么信任你,你却把俞家毁了,然后自己在这享乐,现在成了残废是你的报应!”   陆眠脸色变得很冷。   俞南枝也没被激怒,他压根没看俞南沉,只是转头对身边的人道,“陆眠,你不是说你给那条狗吃的,不过是想把它关着不放到我面前吠吗?”   “我的问题,你别生气。”   “你他妈才是狗!”俞南沉眼睛赤红,他抓狂着想要扑过来,被司机给拦住,“健忘是吧,腿废了,连脑子也废了,小时候,是谁像狗一样被压在我面前!”   俞南枝拉住要过去的陆眠,只是笑,“那又如何,俞南沉,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痛苦的谁,宛若丧家之犬的是谁?”俞南枝扭了扭下颌,“你大可以,怀揣着过去,来咀嚼我的现在,于我而言,毫无影响,因为现在有权势有地位的,是我。”   “不过是因为我心情好,容你在这里吠两声,只要我愿意,你随时可以被丢出去。对了。”他拉了拉陆眠,示意对方弯下身来,手碰着陆眠的脸,“你嫉妒,你中伤,你记恨他从小就待我不一样,你看人很准。”   “你怎么都得不到的人,我现在得到了。”俞南枝抬唇亲了下陆眠的唇瓣,“我说,他早晚是我的,腿废了又如何,总会有人愿意做我的双腿。”   俞南沉被气到唇色发紫,全身发白,他努力急喘着平复呼吸,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下几粒药,含着泪咽了下去。   他很绝望地看着陆眠,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会对他这么残忍。   也压根忘记了,他拿捏着陆眠,威胁着陆眠,在俞南枝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和别的女人有了关系,也是那么的残忍可耻。   “叔,你先进去,让陈姨他们做点吃的,我和阿眠都饿了。”   阿眠…   站直身体的陆眠微微抬起了唇角,嘴上说着吃醋是无意义行为的人,其实有些事比谁都记得准。   “好的先生。”司机进了别墅,俞南沉也仿佛冷静了下来。   “陆眠,我想和你说些话。”俞南沉声音嘶哑地道。   俞南枝偏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你想说什么。”   “你们,再给我五百万,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打扰你们的生活。”俞南沉攥紧了拳头,“我心脏,需要重新做搭桥手术,两个孩子,才痊愈,需要好好调养,小芸她和我离婚了,我妈她又赌了。被困在赌场里,我拿不出一百万,他们就要剁了她一条腿…”   “是不是你恢复健康之后,我还要管你,你孩子,你妈后半生的生活啊。”陆眠手靠在俞南枝的肩上,点点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蠢?”   “你自己处理好,我要回去休息了。”俞南枝却压根不想听,冷冷地道。 第八十五章 他拿什么来生气   “好。”陆眠看上去很顺从地应声,他想跟着送俞南枝进别墅,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他不是太懂俞南枝的意思,但是还是留在了原地,直到眼前冷光闪过,陆眠才后知后觉俞南枝想做什么——   俞南沉掏出了一把匕首,扑向俞南枝,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令人胆寒,他没来得及把俞南沉踹飞,对方被俞南枝一拳击在腹部,痛呼着佝偻身体倒在地上。   匕首掉在地上,带着学,落地的叮当声很清脆。   俞南枝捂着胳膊,鲜血顺着苍白的指尖涌出来,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冷冷地看着地上嘴唇青紫一副发病即将离世的俞南沉,低笑了两声,“你的心脏病离开陆眠后就好了很多,你尽可能的装,俞南沉,我告诉你。”   他扬起鲜血淋漓的胳膊,陆眠看得心惊。   “你以为谁让你能出现在我面前蹦哒,进监狱或者疯人院,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俞南沉面如死灰,他恶狠狠地看着俞南枝,然后嘶哑地笑着,“我告诉你,我没有好下场,你也没有好下场,陆眠这种人,他又怎么会懂得人心可贵,我就是在地府,也会等着你和我同样下场的那一天。”   “不用地府。”本该是主角的陆眠宛若局外人,终于有机会出了声,他扯下外套给俞南枝处理着,“你在监狱时,我们会把结婚请柬送到你手上,并不介意让警察,让你看我和吱吱的现场婚礼直播。”   “…”俞南沉绝望了,他好像,真的从陆眠眼睛里,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叫做承诺的东西。   他年少时也曾心生爱慕过这个人,后来他发现这人无法走到他心底,他选择放弃,可是现在…   保镖出来,把他从地上拖起想塞到车里送去警察局,俞南沉冲着陆眠喊,“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野种的?”   陆眠面色冷得能生寒,他深呼吸了几下,走了过去,步履迈得很快,然后一巴掌甩在俞南沉脸上,对方被他打得偏过脸去,嘴角裂开,流下鲜血。   “…你打…唔…”   他又被甩了一巴掌。   俞南沉被打得眼前发黑,他被保镖拽着胳膊,像落水的疯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眠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之大,让俞南沉痛得想要呻吟。   “这两巴掌,是让你恶臭的嘴闭嘴。你从小就让我恶心厌恶。”陆眠笑着道,文雅的面容,扭曲得像地狱索冤的恶鬼,“每次陪着你时,我都恨不得你消失在我面前,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少爷,我完全可以有自己的人生。我告诉你,即使俞南枝不回来,我照样会让你俞南沉家破人亡,你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被送进疯人院,你应该庆幸他回来了,让你苟延残喘到今日,让我心里多少存了几分善念,没有心情再去管你。”   “还有,俞南沉。”陆眠看着俞南沉的眼睛,“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俞南枝的,我告诉你,不过是你们俞家造的孽,让我觉得我和他都是同样的人,你欺辱他时,就是我喜欢上他的时候。”   陆眠甩开了手,“你尽管可以期盼,在地狱里看见我和他不得好死,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只会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好到让你发疯。”   “滚。”   俞南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眠,他傻愣愣地被拖走。   陆眠仰头平稳呼吸,他回头,以为俞南枝会在他身后,结果人早就没了身影。   陆眠有些失神,他有种,想要在欢喜人的面前表演,但是人压根就没理睬反而早早离开的憋闷。   但是他觉得自己才该生气。   俞南枝一点都不跟他商量,就做这样的决定,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由,直接解决俞南沉这个麻烦。   他知道,俞南枝哪怕是双腿废了,俞南沉那种小弱鸡,绝对伤不到他的。   可是,俞南沉又是因为自己…   他拿什么来生气。毫无资格。   陆眠第一次感到又心疼又难受又憋屈,拿着俞南枝没有办法。   …   蒋文轩和警察是一起到的,警察拿走了别墅门口的监控,询问了一下俞南枝陆眠,因为已经很晚了,而且俞南枝又生着病受了伤,所以询问过后让俞南枝过几天去警察局做笔录。   蒋文轩用酒精给血肉模糊的伤口消毒,有成年人一指长,因为匕首很锋利,所以伤口很深,红白的皮肉,看上去很骇人。   俞南枝只是锁紧眉,沉默不语地让蒋文轩给他处理伤口。   眼看着蒋文轩只是给针线消了毒就直接要缝伤口,一旁的陆眠忍不住抓住了蒋文轩的胳膊,“不用麻醉吗?”   蒋文轩乐了,看着陆眠,“麻醉能随便用吗?而且他不是挺能的嘛,胳膊都送到别人面前划了要什么麻醉,给两片止痛药就算我仁慈了。”   医生,最见不得糟蹋身体的病人,蒋文轩也不例外,反正早些年,因为身体这事,蒋文轩没少拿话刺俞南枝。   “走开,再磨叽要流血而亡了。”蒋文轩甩开了陆眠的手,就开始上手。   陆眠有些不忍心开,尖锐的针尖就那么穿过皮肉。   “蒋医生,请你注意你的言语。”   “陆秘书,嫌我说话难听,怎么不自己早点把事情处理好,他何至于挨这一刀?”蒋文轩的针线穿过来穿过去,像是缝麻袋一样,手不带抖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缝的皮肉,“你要是真心疼,当时怎么不冲过去自己挨那么一刀?”   “都闭嘴。”俞南枝闭了闭眼,“你们吵得我头疼。”   “…”想开口说话的陆眠只得闭了嘴,他和何文杰,还算能互损,和蒋文轩,是真的不对盘。   不是因为,蒋文轩知道他和俞南枝的曾经,而是他陆眠吃味,对方和俞南枝的关系太好了。   蒋文轩也不敢再哔哔赖赖,安安分分地缝好伤口后,洒上药粉,然后本分地给对方包扎好。   “忌酒忌辛辣忌发物,不要熬夜不喝酒,消炎药和退烧药我给你开了,一会睡觉前吃,明天还没有退烧再打点滴,不过估计也退不了。”蒋文轩收拾着托盘,“您的体质,早就不如从前了,有点自觉,有些人有也跟没有一样,三天两头生病。”   能换家庭医生不?陆眠想。   “我知道了,老爷子给我们塞了一车的特产,你去找陈姨,让她给你们拿点回家。”   “成。”收拾好医药箱,蒋文轩看着俞南枝,“也忌性事,知道不。”   “…” 第八十六章 知道就好   俞南枝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血色,“嗯。”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蒋文轩和陆眠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俞南枝不说话,陆眠也不说话,僵持了好一阵,陆眠才有了动作,他蹲在俞南枝轮椅面前,闭了闭眼,带着无可奈何的笑,“俞南枝,你…你知不知道你这在冒险,你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我们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俞南沉翻不了身,为什么要挨这一刀?你不心疼你自己我…”深深叹了口气,陆眠有些认命的挫败感,“我心疼啊。”   俞南枝沉吟了片刻,半晌,慢悠悠地道,“有什么办法能比这个办法快?”   “…那也该我去挨这一刀啊。”陆眠已经准备好等着听俞南枝说我心疼你时,对方嗤笑了一声——   “你当俞南沉蠢啊,他又不是不了解你,你四肢健全,他那么小鸡仔一只捅得到你吗?还不如捅自己。而且…”俞南枝微掀眼皮,睨着对方,“人家愿意,舍得捅你吗?再怎么说,也是年少的白月光嘛。”   “你就别拿话挤兑我了。”陆眠想去拉俞南枝的手,被躲开。   陆眠挑眉。   “你刚捏过他的下巴。”   “…”陆眠被逗笑了,“行,我去洗干净,还要消个毒不。”   俞南枝点点头。   “…”陆眠觉得自己有些跑偏,皱着眉,“俞南枝,吱吱,就算是我再不在理,但是爱惜自己身体这事大于天吧,就怕万一。”   “我做事没有万一。”   “…”陆眠太阳穴有些突突突了,面色沉静了下来,原来他对自己这般执着的原因其实根植于这个人的性格。   好听一点叫契而不舍,不好一点,这人原来如此的油盐不进。   或许…   也有醋到了的缘故。   陆眠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煞白而又起皮,精神也有些不济,耷拉着眼皮,脸色很冷很拽的样子。   “某人不是说吃醋毫无意义嘛…”陆眠忍不住故作小声地道。   俞南枝抬眼看他,“我又没说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好嘛,道理都给他占了去,感情生着病反而头脑更加清醒了,平日说两句荤话就能逗到的。   “我没有处理好俞南沉这件事,我的错。”陆眠郑重地道,“俞南枝,我向你道歉,不如我跪榴莲?”   俞南枝思考了一阵,“道也不用,没人吃榴莲,浪费,知道错了就成。”   “那你用身体冒险这事错没有?”陆眠觉得这件事不能模糊过去,“好比如,我为了处理一件麻烦,用自己冒险,你会生气不?不,应该是你会不会很担心很害怕。我陆眠不是怕见血,但是,我没办法否认,那一刀落下来你还不躲还借力送上去时我心都快跳了出来。我很害怕,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意外,你现在…”陆眠有些语无伦次,“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俞南枝同陆眠对视,黑色的眸子同茶色的眸子对撞了一阵。   俞南枝忽然抿了抿唇,偏开了头,“头晕。”   “…”   “陆眠,身上难受。”俞南枝瞳仁清澈地望着他,“想睡觉,身上发冷。”   “…”第一次,陆眠被拿捏得彻彻底底。   他张了张唇,最后叹着气笑了笑,“我帮你换睡衣,吃点东西后吃了药再睡。”   “嗯。”点头。   这下倒是知道乖了。   陆眠小心翼翼地帮俞南枝洗漱好,上了卫生间,吃了晚饭和药后,把对方抱上床躺好盖好被子,再打算自己去洗漱。   他刚离开床铺,就听到身后的人说,“跪键盘不浪费。”   “…”陆眠回头看他。   俞南枝却是闭上眼睛的。   ……   第二天俞南枝就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蓄意伤人,而俞南枝只是轻伤,其实判不了很久。   但是俞南沉那小身板,在监狱里,半年都扛不住。   他以身体不好为由,想申请保外就医,但是医院却查出他有精神疾病。   精神病院,将会有一位新的病人。   …   温家的产业出了问题,因为内部间的明争暗斗,也因为没了温良这个主心骨,这个大家族摇摇欲坠。   其实也正常,合久不分盛极必衰,更何况温家在京市独大太久了。   俞南枝问过陆眠,他从颜子期那里拿到了一部分温家的股份,只要他有这个野心,俞南枝不介意,用整个MZ去帮着对方成全他的野心,去京圈这个更大的圈子,去争夺。   陆眠思考了很久,他看着俞南枝脖颈处还有昨夜温存过的吻痕。   去京圈?   他很久以前没有能力,没有资本,也因为他小舅镇在那里,容不得他造次。   现在,温家混乱一片。而这个家族,即使知道他也是温家的后人,也没有丝毫认回他的想法。   他完全可以回去,杀出一条血路,打这群人的脸。   他不想吗?   其实还是会有些血液发烫。   不过,时间有限,总要有取舍,没有谁的人生能处处都两全。   俞南枝为了能把俞家捧给他,健康,双腿…   他抱住了对方,“趁现在温家的股份还值钱,我们去卖给别人吧。”   “…”俞南枝沉默了一阵,他拍了拍对方的脊背,“你别后悔。”   “我后悔的事,已经有了。”   …   趁着一个周末,俞南枝和陆眠去京市把股份的事处理好了后,俞南枝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你小舅。”   “…”捞了他小舅和颜子期一笔的陆眠沉默了,他其实连他小舅的忌日都不记得,“是我们的小舅。”   “…”俞南枝皱了皱眉,“你倒是越来越不正经,我们去拜祭一下他,难得到京市。”   “好。”   司机开车,两个人坐在后座,陆眠问,“最近你似乎和董事会闹得很不愉快。”   “嗯,有点事有几个董事老是和我僵着。”俞南枝有些气愤,“蹬鼻子上脸,跳脚不了几天,他们尽管耗。”   “…”霸总气场还很足。   但是俞南枝不提什么事,他也就没问,“别为了他们生气,要收拾他们还不简单,你男人帮你处理。”   你男人…   俞南枝战术性垂眸,不是为了他们生气,而是为了你。   “我挺能抓人把柄的,只要他们有不干净的地方。”陆眠凑到他耳边道。   耳廓嫣红。   “是挺能抓人把柄的,也挺能留一堆把柄给人抓的。”   俞南沉这事,算是过不去了。   陆眠略微干涩地清咳了两声,“谁还能没有个年轻的时候…”   “嗯,理解。”   “俞南沉这事不是说过去了嘛。”   “我又没提他。”俞南枝淡淡地道,“怎么,你总是提,去精神病院看看啊。”   “要敢去看还不得跪十个键盘啊。”   “那你上次欠的那个跪了吗?”俞南枝撩起西装袖子,“胳膊上的伤疤都结痂了。”   陆眠语塞。   “回家跪。”   “真跪?”俞南枝放下手,是真的有些好奇地看向对方。   “还能假的不成。”   “算了吧。”俞南枝抿了抿唇,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折辱对方的,尽管这可能只是爱人间的一种情趣,但是俞南枝绝对见不得他跪这种事发生。   “舍不得啊。”   俞南枝给了圈上来的人一拳,“你敢真的去精神病院看他我就告诉你什么叫舍得。”   谁要去精神病院了?   “我貌似没有提这件事。”   “我提的。”俞南枝沉默了一阵,挑眉,“不行?”   “…”陆眠后仰了一下,点头,“行,怎么不行,俞董的话,谁敢质疑。”   “知道就好。” 第八十七章 悲剧   温良墓地在的地方一片平坦的青青草地,所以俞南枝坐着轮椅也能够到。   他们到时,有个青年,正坐在墓碑前。   他抬头望他们,是颜子期。   “子期哥。”   “颜先生。”   “小眠。”颜子期盯着两人的唇形,因为失聪的缘故,所以他学了唇语,眼下即使他已经摘了助听器,也是能看懂别人说什么的,“俞先生,你们过来看温良吗?”   “嗯,到京市来办点事,正好来看看小舅。”陆眠把一捧花放在碑前,他看到有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旁边还有很多朵枯了的,颜子期时常过来。   人没了,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在。   “玫瑰是我任教的学校和学生一起种的。”颜子期见陆眠的目光落在花上,便解释到,他站了起来,“你小舅平日里挺喜欢花草的。”   “嗯,我知道,子期哥现在教书去了?”   颜子期没有看到陆眠说话的嘴型,所以不知道对方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俞南枝抬眼看了下对方的耳朵,然后冲着陆眠指了指,陆眠转而把视线也放在了那处。   颜子期见他们都看向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没带助听器了,有一段时间经常嗡嗡的,摘了后舒服了很多,而且我现在在聋哑学校教书,也不用再听很多事了。”   “颜先生,注意身体。”俞南枝道。   颜子期点了点头,“那好,我学校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得先走了。”   “子期你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嗯,你们也多保重,注意身体。”颜子期笑着说,然后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那几个学生已经劝回来上学了,我今天还得去家访,有时间再来看你。”   他说完,冲着俞南枝和陆眠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便离开。   俞南枝心情有些复杂,他皱着眉看向陆眠,对方给温良倒上了两杯酒,鞠躬过后,便把酒倒了,然后双手插兜,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好在是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嗯,他能重新振作,不容易。”有人说迟来的深情如草芥,但是温良和颜子期之间,倒也不能这么定义,颜子期在亲情伦理和爱人之间挣扎,他或许有些懦弱,不够果断,但是他确实不算是全盘辜负温良,只能说造化弄人,只能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好运。   总是有遗憾的。   但是隔了生死的遗憾…没办法弥补了。   俞南枝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能说幸好,他们还活着。   “走吧。”陆眠对着俞南枝道,“回家。”   俞南枝点头,陆眠和温良之间,虽然是外甥和舅舅,但是确实是利益居了绝大部分,让他在这里缅怀,确实是没有这种煽情的必要。   …   颜子期家访过后,回家看了父母。   颜父没在,只有颜母在。   “你爸出差去了。”颜母看着清瘦但是眼神明亮精神头还不错的儿子,“这些年的事,我不太清楚,对不起子期,我们颜家,确实…确实对不起他。”   “嗯。”颜子期应声,他浅浅地笑了笑,却没有代替地底下的温良原谅,“您多注意身体,我在乡镇上教书,过得很好,那里的孩子们都还可爱,他们和我一样,都有身体上的缺陷,却没有很好的老师,妈,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和您和爸赌气,这于我而言,很有意义。”   “妈知道。”颜母苍老了很多,但是想通了一些事,所以气色还不错,“有时间回家来看看,你爸他,很懊恼,但是他拉不下面子。”   “妈,我不会勉强爸的,温良已经没了,这些事,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的。”颜子期慢慢敛了笑容,“就像爸也勉强不了我的决定,就是辛苦您了。”   “妈不辛苦。”颜母摆手,“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   母子两个吃了晚饭,颜母塞给颜子期一堆补品,然后送自己的儿子去了车站。   “子期啊,记得多回家来看看。”颜母不厌其烦地道,当时颜子期决定不要家业离开家时,和他的父亲闹得很难看,他们从小温顺到大的儿子,第一次露出了倔强的脊梁,他父亲,直接动了手,不止脸上的巴掌,还有背脊上的棍棒。   她的丈夫,专断习惯了。   “嗯,中秋我会回来的,还会给您带我和学生做的月饼,您快回去吧。”   “好。”她放下心来,至少儿子,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活着就好,有灵魂地活着就好。   颜母看着巴士离开,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可她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母子最后的一面。   她接到自己儿子的死讯,是在中秋的前一天,她和家里的做饭阿姨去采购食材,打算明天一家人一起好好过个中秋。她刚到家里,让阿姨把买回来的鱼虾先养着,管家就领着警察进来了。   他们告诉她,她的儿子,去家访,那个孩子是个哑巴,家庭条件不好,生父不知道是谁,母亲找了个继父,前段时间生病去世了,继父对那孩子很不好。   上特殊学校,还是颜子期奔走了很久。   颜子期去家访,醉酒的继父在家暴那可怜得孩子,他为了保护他,被发疯的继父,用菜刀…   给砍死了。   颜母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故事,警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她全都不明白。   她的儿子,明明上次才告诉她,要回来过中秋,要给她带他和学生一起做的月饼。   佣人和管家都很担心地看着她,但是她只是愣了一阵,神色苍白,“你们是带我去见他吗?”   警察点头,“您节哀,凶手已经抓到了。”   “走吧。”她坐上了警察。   车子开了很久,才到乡镇上,下午出发的,到时天已经黑了。   她进到派出所,大厅里,有个小孩子抱着包,坐在长椅上,她一出现就盯着她看。   她停下了脚步。   她注视着那孩子,全身发麻发冷。   那孩子生得苍白瘦弱,巴掌大的脸。是很乖巧温顺的模样,眼角微微下垂,长大了一定是个很温和的人。   他长得很像温良。   五官或许没有到神似,但是那种感觉…   她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儿子死了,是为了救这个小孩。   小孩不太敢看她,他知道他的老师为什么死,他知道面前长得那么像老师的人,应该是老师的母亲。   “颜太太,这就是那个孩子,叫杨善。”身边的警察见她盯着那个孩子看,就出声道。   她突然泪流满面,她一点也不敢靠近法医室,她终于能理解,儿子面对温良的死讯时,是有多彻骨的绝望。   她揪着胸口,蹲下了身体,眼泪没办法止住,喉咙里的悲怆,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不忍心看。   一个母亲,失去了她的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中秋前夕,是最令人绝望的悲剧。   她从小家世优渥,豪门贵女的她,哭到青筋暴起,脸和脖子都红了,眼泪鼻涕流成一把。   小孩子也跟着哭了出来,他不敢靠近她,老师是为了护住他死的。   女警上来安慰她,她哭到几近晕厥,他们扶着她坐上了椅子。   一直到颜父赶了过来,她的眼泪才流干。   夫妻两个人对视,颜父,佝偻下了背脊。   她收回了看丈夫的视线,落到了一直关注着她离她很远的孩子。   “那孩子…”她出声询问身边的女警,声音很哑,“怎么还在派出所。”   女警很小声地道,“他和他母亲,是外省的,打电话到他外公那边,人接到电话听到缘由,就挂了,我们这边派人过去了。” 第八十八章 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颜母眼眶很红,她察觉到自己丈夫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个孩子身上,受惊一般的,倒退了几步。   都是命数。   他们颜家,又想利用温良,又不想搭上自己的儿子,又要顾全自家的体面,最终辜负了人家。   结果到头来,儿子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去了,即使活着,也不过用一生在缅怀,死,也是为了救那么像温良的一个孩子。   他们自然明白,无论这个孩子像不像温良,颜子期都会救的,只不过…   颜父面如土灰,唇色惨白。   手脚冰凉,她重新站了起来,对着女警说,“您带我去看他吧。”   她终于见到自己儿子的尸体,惨白惨白的,面部中间,有一道血痕,可以见到骨头,应该是劈头盖脸的一刀,然后是肩膀,胸前…   法医已经清理过不那么骇人,但是可想而知,现场是多么惨烈…   他得有多痛…   她泪如雨下,丈夫直接晕厥过去,被警察抬着出去。   她被搀扶着,竭力维持着清醒。她看到了儿子手上的戒指,心下却有些释然和解脱,身为一个母亲,她不仅希望孩子能活着,还能健康快乐的活着。   她的子期,终于和心上人见面了。   在那里,没有世俗伦理,也没有偏执固执的父母,再去阻拦他们在一起了。   她去整理颜子期的遗物,儿子住的地方虽然简朴,但是干净温暖,窗户打开,向阳,门外是一大片的玫瑰。有很多他和温良的照片,他还写了日记。   他没有忘记他,却不再沉溺于悲伤中,而是重新积极有意义地活着。他认真地记录着生活,记录着每一个有残缺的孩子的学习日志。   他还写着,中秋那天要给父母带和学生做的月饼,还有,要给自己的母亲带上他亲手种的玫瑰。   他规划着,假期的时候,带上她出去旅旅游。   她笑着哭了,窗外的门口,红得泣血。   后来她收养了那个孩子。   孩子叫她奶奶。   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越长大,既像温良,也像颜子期。   她想,这大概,就是怎么都解不开的缘分。   …   陆眠得知颜子期的死讯时,正带着俞南枝打算去蹦极点蹦极。   他们包了场,找了最专业的场地,最专业的指导教练在。   俞南枝听完指导人的讲解,回头陆眠时,对方对着手机微微皱着眉。   “怎么了?”   “没事。”陆眠放下了手机,面色如常,“今天阳光真不错。”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热,满山都是金黄或者火红的树叶,鲜艳的色彩的交织,美轮美奂得像是一副油画。   “确实挺好的。”俞南枝虽然执行过很多危险任务,跳过坦克,掉着绳索攀过高楼,躲过枪林弹雨…但是如今的他下肢无力,要把自己全身心交付给另外一个人,跃下去,下面就是宛若宝石寒玉的潭水。   太高了。   有恐高的人估计能被吓到晕厥。   所以他也有些局促。   虽然最近的陆眠很正常很温和,但是总觉得这个人骨子里是疯子,要是真的带着自己一头扎进湖里…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别害怕,我在的。”   “没怕。”紧了紧手,“就玩着一次。”   “其实挺能释放情绪的。”陆眠蹲在他面前,“坠下去的一瞬间,落体很快,风声呼啸,连呼吸都能停滞,可降到谷底又升起的情绪,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挺爽的。”   “…”好像并不是很想体会。   但是…但是…自己选的人还能怎么办。   在陆眠穿好防护服做好防护措施向他伸出手时,俞南枝还是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对方索性搂住他的腰,把他半搂了起来,等工作人员帮他穿好防护服戴好安全帽,然后帮着陆眠把俞南枝锁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仿佛一体。   他们选择了绑腰,最安全的方式。   俞南枝等于完全没有安全感,陆眠是他身后唯一的依靠。   “太害怕的话,可以闭眼。”对方凑到他耳边,轻声到,唇蹭过耳廓,燎起一片绯红。   “不会。”俞南枝闭了闭眼深呼吸几下,睁眼,满眼都是浓烈色彩的交织,仿佛童话梦境。   死了也有人陪,也不亏。   俞南枝好胜心很强,不是为了在陆眠面前维持面子,而是他这个人从不服输。   “开始吧。”   “好。”陆眠轻轻笑了两声,“俞南枝,我爱你哦。”   俞南枝后颈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呆愣着睁大了双眼,然后刷!   呼!!!   砰砰砰的心跳声高速运转到极致,急速下垂的失重感让俞南枝几乎忘记了呼吸,视线里只有不断接近的像漩涡一样的湖水。   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他猛地闭上陆眼睛,然后又被荡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人爽朗的笑声。   “吱吱你看,风景真好。”   他仿佛被感染了,心跳落到了实处,触底反弹过后的,肾上腺素分泌的爽感刺激着俞南枝从未有过的舒爽。   他被荡着,看着满山的风景。   像心里也被燎起了一片火一样。   然后他感到脸颊处有柔软蹭过。   陆眠亲了他。   俞南枝突然就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有些发酸。   他扣紧了陆眠的手,不再害怕。   没了双腿,他依然可以带他看尽世间繁花,做他们想做得任何一件事。   俞南枝想,这大概就是陆眠的深意。   顾忌俞南枝的身体,就只玩了一次,回到起跳点时,俞南枝都还有种飘在空中的感觉。   整个人有些懵,却无比顺从柔软。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回轮椅上时,目光都还落在陆眠身上不带转的。   “吓傻了?”陆眠剐了一下他的鼻子。   俞南枝往后缩了缩,皱眉,脸红,“也…没什么的,一下,就回来了,没什么值得害怕。”   “嗯,确实没什么值得害怕。”陆眠点点头,推着他坐了缆车下去后,在景区里慢悠悠地四处散着步。   “你刚刚脸色不对,确定没遇到什么事?”俞南枝为了缓解自己还不在实处的感觉,追问道,“难不成俞南沉在精神病院里出什么事了?”   “我可没想到这…”陆眠叹了口气,“颜子期去世了,为了保护一个学生,那个学生…”陆眠摇摇头,他不信神佛,不信命数,也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很像我小舅。” 第八十九章 一个老朋友   俞南枝也愣了愣,沉默了许久,面对一条生命的逝去,谁都会觉得怅然和难过,更何况那个人你还认识。   “不用再阴阳两隔了。”俞南枝道,假如当初陆眠醒不过来,假如对方身亡,俞南枝也会直接选择死亡。   他孑然一生,没有父母,蒋文轩有妻子和孩子,何老先生还有何家一大家子,他们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难过,但是,很快能修复这份伤痛的。   但是…   他忽然看向身边的男人,堆放也已经快三十了,成熟俊秀,像上好的玉器。   如果陆眠去世了,好像只有他会记得他,会为他难过。   他为了戳了陆眠的心而说,世上只有他爱他,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个人,真心很少,所以他没有换来真心,所剩的那么一点,到底是被他拿到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身边的人针对陆眠,尽管他明白,他们都是心疼他。   无可救药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眼家欠我小舅的,总是要一一尝还了。”   …   俞南枝和陆眠回到家,蒋文轩在等着给俞南枝检查身体。   给俞南枝大致检查完之后,俞南枝对蒋文轩道,“你也帮他看看,最近头疼还是有的。”   蒋文轩表示,暂时放下医生的天职,他想把陆眠治傻。   陆眠则表示,他这人虽然挺能装挺心宽的,但是这个范围不包括蒋文轩。   他失忆时对方有意无意和俞南枝秀亲近颠对他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   俞南枝当然明白两个人在想什么,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都是三十好几的男人了麻烦成熟一点好不好。”   蒋文轩比俞南枝还要大一些,已经三十三了。   只有陆眠最年轻,虚岁二十九。   “也快四十不惑了蒋医生,早已为人父的蒋医生还是这么童心未泯。”   “我也快四十了。”蒋文轩还没来得及开怼,俞南枝就出了声。   蒋文轩窃喜。   “你才三十一。”   “他大我不过两岁。”俞南枝看着陆眠,一副你居然嫌我老的样子。   “…”陆眠想,他绝对不能说出两岁一个坎这种话,因为他比俞南枝小两岁,沉默半晌,主动认错,“我错了。”   俞南枝摇头,“没错,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而已。别的医生我不放心,蒋文轩虽然嘴欠了点,但是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人。”   “只针对你哈。”   “好像只对你。”   陆蒋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俞南枝脸色沉了下来,“你检查不检查,不给他检查以后也别管我了。”   “检查检查,我开玩笑的。”   “陆眠。”俞南枝复又看向对方,“你不信他,就是不信我,他是我最好的挚友。”   “没有,我信的,只是说笑而已。”   最终陆眠还是被蒋文轩拉去好好检查了一通,别墅里,因为俞南枝身体的缘故,一般的医疗器械都有的,有个专门的房间。   出来时,俞南枝问蒋文轩陆眠的身体如何。   “挺好的,偶尔头疼是车祸后遗症,多休息少熬夜少工作,能遗千年,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   “脉象细弱无力,面色恍白或黧黑。”蒋文轩瞥了一旁神情淡然的陆眠,在俞南枝紧张的神色中道,“肾虚。”   “…”   “…”陆眠轻轻笑了笑,不搭话。   俞南枝沉默了许久,淡淡地道,“不会啊,他…不虚,挺强的。”   “…”   “…”陆眠站直了几分,不管怎么着,俞南枝,还是会护着他。   这啊,这叫有恃无恐。   “…...”蒋文轩哑口无言许久,捂了捂脸,“好吧,你们x生活挺和谐的。”   “还好,劳烦蒋医生操心了。”陆眠微笑着道,微微眯着眼,像偷了腥欠揍的狐狸。   “有些文件你去看一看吧,然后晚上早点休息,就不用熬夜了。”俞南枝出声将两人分开。   陆眠离开后,蒋文轩就道,“你就护着他迁就他让他有恃无恐。”   “他也挺迁就我的。”   “不是啊南枝。”蒋文轩一拍大腿,“你不要让他太轻易得到你的爱,男人,太轻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你和我都是男人。”   “…”蒋文轩语塞半晌,“不是,南枝,你最近怎么说话,这么能精准切中。”   “大概,从陆眠身上练的。”   “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啊。”蒋文轩闷闷地道。   “感情这种事,少作一点,除非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俞南枝摇摇头,“我不是喜欢迂回感情戏码的人,而且,总会有人委屈的。既然左右都要在一起,都这么不容易了,就这样吧。”   好像是有道理。   蒋文轩点头,“反正有我还有何家盯着他。”   …   今天要谈一桩生意,还是芯片的事,陆眠去处理另外一件事,就让放得下心的人跟着俞南枝出去。   俞南枝正想着别的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快乐的,字正腔圆的,“哦~~我的鱼儿总啊。”   什么玩意?   俞南枝回头,就看到高大挺拔,轮廓深邃,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   在对方要热切地给他拥抱时,抬手止住。   这人是个德国人,叫布鲁斯,他和陆眠还在俞氏时,第一次去国外谈生意的那个负责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布鲁斯,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布鲁斯露出委屈的神色,他好像早就了解到俞南枝双腿残疾的事,所以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提及,“可惜了,当时陆眠那个家伙拦着,没让你品尝到我们庄园一流的葡萄酒。”   “我当时不太能喝。”俞南枝缓和了下了神色,毕竟是合作伙伴,俞氏倒了之后,MZ来到了C市,还没有合作到他们,“你到中国来了?”   “嗯对。”布鲁斯手上提着一个礼盒,放在俞南枝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双手合掌拖着下巴,“好久没见,一份小礼物。”   “谢谢。”俞南枝看了一眼盒子外面,是国外一个香水牌子,他不知道的市,这款最新的香水,名字叫邂逅,表示错过的有缘人久别重逢,然后又重新燃起了爱情的火焰。   …   “怎么想起送我香水了?”陆眠看着手里的香水,笑,“你以前不都是让助理把香水打包给蒋文轩的爱人嘛。”   “布鲁斯给我的。”   “谁?”陆眠瞬间变了脸色。 第九十章 最受宠的不是你啊   “布鲁斯。”俞南枝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记得了,他和你以前在国外不是算老朋友吗?”   “我这人能有什么朋友,合作伙伴而已。”陆眠这人除了因为车祸造成的失忆,记性那是一等一的好,反正当时他和俞南枝为了谈生意才和这个人见面,对方就对俞南枝表示很有兴趣,他当时和人家说,他在追求俞南枝来着让他打消念头,后来街头暴乱,两个人进了医院,出院了也就回了国。怎么又给窜出来了。   “不用这么自嘲。”俞南枝抬了抬下巴指向香水礼盒,“味还挺高闻的,你不是挺精致的吗?就给你。”   陆眠心想,我那是点香薰,身上的香水味可只有薄荷,其它的他都觉得会过于甜腻。   俞南枝也当然知道陆眠只有一种香水,俞南枝忘记布鲁斯了吗?不,他当然记得,当时两个人用德语对话,他是没听懂,可是他录音了,还拆穿了陆眠。   两个人对峙时,他也直接问了陆眠,反正当时的陆眠就只道布鲁斯不是好东西。   不过现在,现在…他应该是不记得这些事了。   嗯,不记得。俞南枝有些恶劣地想。   不过他还是接下,他不仅要喷,还要喷给布鲁斯闻,陆眠看着俞南枝,对方神情淡然,好像真的不记得德国男人对他有意思这事,“布鲁斯都过来了,不如这桩生意我来谈吧。”   俞南枝意外了,陆眠的表现,有些有趣。   像骄傲的雄孔雀,刷地一下开了屏,趾高气昂地把他这只雌孔雀挡住。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想成雌孔雀…   俞南枝被自己的想法搞得面色崩了崩,抵着唇清咳了几声,“这单生意有点大,布鲁斯代表的是他们在中国的分公司,董事会里的人早就对你,有意见了。”   陆眠挑了挑眉,平日里因为他和董事会吵架都要把自己支开的人,今天却用这个来做借口了。   陆眠心里失笑,就是想看他吃味…嗯,也是想逗弄他。   于是陆眠皱了皱眉,“那吱吱的意思是这桩生意你要亲自上阵?”   “嗯,对方也要求要和我合作。”俞南枝不像陆眠,擅长做戏,所以说得大义凛然时,反而有些虚,“MZ想要发展大些,对接国外市场,这是个好机会。”   “我明白了。”陆眠点点头,“总得让我跟着你。”   “怎么这么粘人?”俞南枝故作冷淡和有些嫌弃,“我腿都成这样了,还能跟着别人跑了不成。”   陆眠抬手抵住了他的唇,“不要我自嘲,你也别自嘲自己。”   唇上柔软,俞南枝愣了愣,“哦。”   …   “我居然才知道那天你是和陆眠那家伙去蹦极了。”蒋文轩捂住了心脏,“我的天,南枝,你们…”   身体健康的人尚且尝试都有掂量再三,是谁给这两人的勇气带俞南枝去的,那个景区居然也敢让这两人蹦,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钱。   但是蒋文轩也不能直接说你这腿去蹦极是疯了吧这种话,那样太伤俞南枝。   把自己差点憋出内伤,蒋文轩捂住深呼吸了几下,看着正在翻文件的人,“这样,南枝,下次你们再有什么危险的情趣爱好是,能不能先征求我这个医生的意见。”   “可以。”俞南枝放下文件,从抽里拿出几张卷,“迪士尼狂欢专场,你们记得带着萌萌去。”   蒋文轩接过卷,“你对萌萌倒真是上心,有没有想法要个孩子,领养一个或者试管婴儿。”   “你觉得我和陆眠适合做一个爸爸吗?”   “…”蒋文轩表示,不适合,“你比姓陆的强,我感觉你和萌萌相处得挺好的。”   俞南枝低头笑了笑,“我和陆眠不适合养小东西,对萌萌好,那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蒋文轩语塞了,他同俞南枝对视半晌,直接弯下身抬手抱住俞南枝,“别这样,我我又不是陆眠那家伙,还能因为你对他太好吃醋不成。”   “俞儿董!”蒋文轩皱眉,这诡异的称呼,儿化音还挺标准,他转过身去,看见了穿着商务风衣的帅气外国朋友。   “你是?”布鲁斯感到很意外,这个人怎么和俞南枝这么亲密,在他眼里俞南枝是个特别含蓄的东方人,不太会和别人怎么亲密…布鲁斯的gay达,在蒋文轩这里发生了错乱。   蒋文轩皱眉,“你好这位朋友,进人办公室前是不是该敲门?”   “哦,抱歉,我太着急。”布鲁斯露出了抱歉的神色,“不过据说今晚有流星雨,我想邀请俞儿董一起去欣赏一下难得的绝妙景观。”   “哈?”蒋文轩仰眉,哟嚯,这是哪里蹿出来的不知好歹的洋东西。   “不好意思啊布鲁斯先生,俞董和我今晚已经订了山间别墅,我们已经打算一起去看了。”   俞南枝的办公室很大,大到同时塞了四个大男人也不觉得拥挤。   哟吼,陆眠这家伙被布鲁斯这个大高个给遮住在门外了。   “陆兄。”布鲁斯直接走过去想哥俩好地搂住陆眠的肩,不料被对方躲开了。   “你这洁癖的毛病未免太看人了陆兄。”布鲁斯叹了口气,“俞儿董的助理告诉我他今天没有约的。”   “俞董。”陆眠提醒道。   “我最近打算考普通话证书,在练习儿化音的发音。”布鲁斯凑到陆眠身边,“陆儿。”   陆眠脸臭了两个度。   蒋文轩眨了眨眼睛,这两个男的长的都蛮好的。   直观看上去,布鲁斯,肌肉好像更明显一点,看上去要比陆眠精壮。   于是蒋文轩凑到俞南枝耳边说悄悄话,“别说,两个男人的戏还挺好看。”   布鲁斯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了,不是说只有陆眠一个威胁吗?他当然知道陆眠和俞南枝是一对,但是嘛…没有但是。   于是他撞了撞陆眠的胳膊,“害,陆儿,这宫里,你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啊。”   陆眠看向他,“什么?”   俞南枝余光瞟着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这陆儿听着这真挺难受的。 第九十一章 陆秘书就是个千年狐狸精   俞南枝的脸色变得有些许难看,难看到另外三个人都察觉到他的异样。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蒋文轩道,“这两货太吵了是吧。”   布鲁斯皱眉,怎么这个竞争者比陆眠还狂还嚣张啊,嚣张到他这个没有道德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也少说点。”俞南枝扭动了几下下颌,复才看向布鲁斯,“布鲁斯先生,来者是客,我们中国人向来热情好客,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的,你的邀请我接受。”   “俞儿董…”   “请您不要再加这个儿化音,我爱人听着会不舒服。”   布鲁斯很委屈很受伤地看着俞南枝,这里个最大的人做出这样的动作,长得再俊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宛若地铁老人看手机,生理不适。   当然只有向来绷不住的蒋文轩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而听到这陆眠眼里有了温柔的碎光,但是脸色仍然不好看。   因为俞南枝要和这玩意去看流星雨,什么鬼!   “俞董,流星雨我没见过,可以一起去吗?”陆眠出了声,然后走到了俞南枝身边,低声道,“您觉得您爱人会舒服看您和别人去看流星雨吗?”   “我觉得可以让陆儿也去。”布鲁斯挑眉笑着说,瞥向一旁的吃瓜人,“这位朋友也可以一起去。”还吹了个口哨。   蒋文轩的五官更扭曲了。   “阿眠本来就是要去的。”他嗓音偏清冷低哑,除了在床上情到浓处时会变得软糯,平日里都是冷漠平淡的,眼下这样的人吐出阿眠两个字时,让陆眠所以的烦恼都消失了。   他微笑着看着布鲁斯。   微笑,我为后,尔等终为妃的微笑。   “还有,布鲁斯先生,也请你不要叫我的秘书什么陆儿,身为他的爱人,我和你不舒服。”   陆眠点头,表示,说得多,一副有人给撑腰了的感觉。   蒋文轩摇头,他怎么觉得陆眠现在不是野心男,越发有软饭男的倾向了?   “哦,好的好的,陆兄。”布鲁斯很坦然地接受。   悄悄地同陆眠对视上,然后释放出不过如此的信号。   “那这位兄台也去吗?”布鲁斯走过去撞了一下蒋文轩,“害,朋友,加入我们的战局吧。”   蒋文轩连忙躲开,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是gay结婚有女儿的事时,看见布鲁斯同他用尽眉毛和眼睛同他传达信息。   对方对俞南枝有意思,不是对他有意思。   这个挤眉弄眼,不断地在陆眠和俞南枝身上瞟,又向他五官飞舞…   蒋文轩默然。   “成,我也一起去。”   …   蒋文轩和布鲁斯被赶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陆眠手啪地一下放在轮椅扶手上按住了刹车,逼俞南枝同他对视。   “你看出来布鲁斯对你有意思的吧。”   “嗯。”   “那你还要和他去看什么流星雨。”额头贴着额头,吐息胶着而又暧昧,“那德国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双蓝眼睛,你要是喜欢,我戴个美瞳就是了。”   俞南枝闻言笑出了声,他抬手抚上陆眠的眼睫毛,“我就喜欢这黑眼睛,不用戴。我都说了,他是客,一笔大生意,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而且你不是也在的吗?你陆眠没这个本事守好我?”   “是这样算的吗?嗯?”陆眠眼里含着笑,带着一丝危险,他捏住俞南枝要收回去的手腕,亲了一口那人的唇又退开,“我本来说你想看我吃醋我就让你看,但是我发现我好像高估了自己,挺讨厌他一直在你身边转你还不让他滚的。”   “我不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之后就可以让他滚了。”   “两码事,你的江山不是还有人用嘛。”陆眠把人禁锢在轮椅间,捏住对方的后颈,温柔而又强势地亲吻着,俞南枝那只被扭住手腕的手一点挣扎的趋势都没有,反而软软地垂了下去。   开始时尚且温情框框,磨人得脊骨酥麻,像软乎乎地荡在云端,后来陆眠这个人越发不满足,越来越强势,接吻霸道得像换了个人,风卷残云一般地施虐于柔软的口腔,几乎连空气都要全部夺了去。   俞南枝皱紧眉发出了呜呜呜声,他想挣扎,一只手压根推不开对方,缺氧让他胸膛几促地起伏着,优越的下颌线都流下了液体。   直到眼前发黑快晕过去,陆眠才放开他,抬起拇指抹掉了他唇边的涎水。   俞南枝一张俊脸粉意绵绵,眼神失焦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漂亮的喉结勾人地滑动着。   “唔…你在发…嘶…什么疯陆眠!”俞南枝想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上,但是…   但是这家伙车祸就…   又舍不得,只得仰着头承受。   很快陆眠就退开,那暧昧的声音还在耳畔,俞南枝耳朵都快滴血了。   他沉着脸怒意横生地看着整理衣衫的家伙。   “有这种道理吗?有危机感不去解决,在这里…”欺负他这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俞南枝心里犯嘀咕,自己最近怎么,这么没有阳刚之气…“在这里和我发疯。”   陆眠皱眉,“我吃醋你不该哄我吗?”   俞南枝愣住了。   陆眠腾地把他横抱起来,然后看着他,“吃醋的人应该被哄。”   俞南枝手足无措,“这…”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疑惑地道,“是这样吗?”   “对啊。”陆眠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耳廓也红了,他自己虽然擅长演戏,但是,没演过撒娇这种戏码,还是有些…有些难为情。   俞南枝点点头,拍了拍陆眠的肩,“你别吃醋了,我连西餐都不怎么吃,不会喜欢一个外国人的。”   “你应该说我比他优秀,你不会看上他的。”   “…”俞南枝慢慢地回过味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陆眠良久,“人家在国外有酒庄,有公司,又拿下了我们这边的代理人,你只是一个秘书。”   “…”已经没有野心勃勃搞事业的陆眠语塞,“这…不是因为我私房钱都交给老婆了嘛。”   “什么老婆!”俞南枝脸爆红,“明明你才是被…你才是我老婆。”   “嗯,都交给老公了。”   俞南枝心跳得快得让他要吸氧,谁叫陆眠这个坏东西叫老公都能叫得这么坦然这么顺口还敢一直盯着你看。   “你…真乖…”俞南枝已经尽力绷住了,可是他刚刚才被亲得眼角还带红晕,说别人乖时自己才是最乖的那个。   “嗯,谢谢老公。”没有刻意昂扬或者嗲写声调,就是那么平平淡淡地说出这么几个汉字,让俞南枝有了反应。   “别这样陆眠,偶尔叫一两声得了。”俞南枝清咳了几声,“你把我放下去。”   “我还没被哄好。”   “你不要耍赖皮。”   “老公不哄老婆?”   “靠!”俞南枝急得给了陆眠胸脯子一拳,“老子也吃醋了老子也没让你哄啊!不对,老子也需要哄啊!”气势汹汹兵痞子一般咆哮完后,又在对方含笑的眸子中蔫了下去。   俞南枝快无地之容了,好羞耻谁来救救他。   为什么陆眠这厮不要脸起来这么可怕难以招架。   把布鲁斯赶走吧,他倦了。   “陆眠,求你,放我下去。”作弊,俞南枝别过脸去,小声嘟囔道。   “我哄好你再说。”然后抱着人去了洗手间。   “谁让你哄这里的…唔…嗯…”   “你慢点…别这样陆眠…唔…你够了!”   …   ♀助理把采购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时,就看见四个男人向她走过来,不过俞南枝是坐在轮椅上的。   真是赏心悦耳啊,怎么都是同志呢?   然后她看到蒋文轩时呆滞了三秒钟。   一把扯过对方,“蒋医生,南风你干嘛,那都是看流星雨的你跟着去?”   “对啊,我看流星雨不犯法吧。”   “那是三个同志。”女助理痛心疾首,“一个塞一个好看,小心被掰弯。”   “我有女儿有妻子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哪有我老婆好看。”蒋文轩拍了拍她的肩,“我要是gay了,哪轮得到陆眠当主角,我和你们董事长早就成了。”   “有道理…”   “哪个德国男人,以为我也是你们董事长的后宫,嘿嘿,今晚我要和他一起把你们陆秘书给气死,气死他丫的陆黑心。”   女助理沉默了三秒钟,男人还是没有女人看事看得通透啊。   “祝您和布鲁斯先生好运,马到成功。”   “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表情很有意思。”   “蒋兄,快上车啊,不要勾搭美女。”布鲁斯探出头来冲着蒋文轩喊,活像个地主家的好大儿,不,这是个外国人,应该是庄园主。   女助理就更同情蒋文轩了,一是她觉得她们陆秘书就是个千年狐狸精,二嘛…他们董事长最终是向着谁这群傻狗看不出来吗?   难道男人至死是少年的另一种说法是总喜欢挑战不可能? 第九十二章 原来是这个味儿啊   蒋文轩上了车,陆眠开车,他的副驾驶早就改成适合俞南枝坐的位置,所以自然这两人坐前面。   车发动后,蒋文轩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们谁喷香水了,刚刚在外面还没这么浓烈,现在在车里才发现香得也太过分了。”   “玫瑰味的。”布鲁斯道,“还挺好闻的。”   “…”蒋文轩一言难尽,他只喜欢香水味。   俞南枝没搭理,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衣领,调整着位置把喉结上的吻痕给遮好。   “我喷的。”陆眠道,“这不是布鲁斯先生送的那款邂逅的香水嘛。”   “原来是这个味啊。”布鲁斯惊讶地道,“太浓烈了,感觉不衬你。”   “…”   俞南枝放下手,眉眼淡然。   “你送他香水干嘛?”蒋文轩疑惑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布鲁斯,一副你到底对谁有意思的表情。   他让助理拿了表达爱情的最新款香水,送了十余个,包括他潜在追求的,还有前男友,以及正在拍拖的…   “我是送给俞…董的。”布鲁斯说完,才意识到了些,但是也无所谓,“没想到被陆…陆眠给喷了。”   “对不起布鲁斯先生有些失礼,不过我不喷香水,阿眠他喜欢喷香水,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薄荷香以外的,我想他是我爱人,他喷了也就表示我喷了。”   蒋文轩皱眉,怎么…怎么不是应该陆眠吃醋,努力宣誓主权,这是个什么局面?   “哦没事。”布鲁斯手肘戳了戳蒋文轩的手肘。   “你干嘛?”蒋文轩不爽。   “你不要生气,我才记起来我前男友现在是高级会所的头牌,我也给他送了一份。”布鲁斯小声地说,“你说要是被陆眠知道,会不会打死我。”   蒋文轩的表情有些精彩了,“靠!所有你打算把送鸭王的香水送给南枝!”   布鲁斯惊呆了。   俞南枝眉心紧聚。   车突然停了下来,要不是顾忌车上有俞南枝,陆眠都直接急刹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情史这么丰富,鸭王前男友,靠,你怎么敢到南枝面前造次的。”   “Due,dasisteinding.(哦,老天爷简直草了)”布鲁斯双手挡在胸前让蒋文轩冷静,目光不断偷看陆眠,“蒋兄,陆兄,你们要冷静,职业没有高低之分,他是合法赚钱,啊在我的国家,还有就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只是菜鸟不是鸭王,他真的是一个超级可爱的男孩子,和鹿一样,不是陆兄,是小鹿…”   他话说得越多,车上的气氛越安静。   德国人慢慢地噤了声。   陆眠抬眼看了下红绿灯,把身上的风衣外套直接脱了下来,开了车,到垃圾桶旁边时,把风衣丢进了垃圾桶里。   上车后,放起了轻音乐。   “俞董,你应该理解我的。”   “我理解你?”俞南枝笑了,“布鲁斯先生,您的私生活与我无关,我也无法理解。”   “怎么没法理解,一个车上正牌和小三小四都齐了啊。”   坐在后排另一边的蒋文轩翻了个白眼,又浪又傻这个家伙。   “什么小三小四?”   “蒋兄小三我小四啊。”   俞南枝无语了片刻,“文轩和我只是朋友,而你只是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布鲁斯先生。”   “朋友,伙伴…”也是可以皮肉朋友的嘛…   “布鲁斯。”陆眠出了声,“我在德国告诉过你,不要打他的主意,当时我在追求他,现在他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哟,原来您还追求过南枝啊,您咋追求的啊。”蒋文轩没忍住,插嘴说阴阳话。   陆眠没管,只是接着说,“你私生活混乱,那是你们的你情我愿,在你眼里的稀松平常,在我们这里背德,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俞南枝不是你该招惹的人。”   “那,那俞董为什么一开始不排斥我。”   “既无别的想法,只是为了谈生意,有什么排斥不排斥。”俞南枝其实很想说,他丫的他不知道您玩得这么花的啊,“还有陆眠也不是你该招惹的人。”   “…”布鲁斯垂头丧气,大家一起快乐地玩不好吗?   “我也不是你该招惹的人,我结婚了,有妻子和女儿,我不是gay。”蒋文轩也连忙撇清,生怕这个什么都不忌的家伙这边没有得偿所愿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你居然是个直男!”布鲁斯震惊了,他第一次把一个人看走眼。   然后他紧贴车边,一副生怕蒋文轩把他怎么样的模样。   蒋文轩无语了,他才该害怕好不好?   于是车子带着古怪的氛围终于到了山间别墅。   已经是秋天,他们到时,落日黄昏,四周都是金黄的树叶,有种油画的感觉。   自愈能力好得出奇的布鲁斯一下车就拍起了照,不满足,想拉人给自己拍照,回头一看陆眠正把俞南枝抱下来放轮椅上,只有蒋文轩了。   “嘿,蒋兄,给我拍张照呗。”   “…”蒋文轩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接过他的相机,“刚还不是怕我怕得要死嘛。”   布鲁斯站在别墅门口摆好pose,“是这样的,我在酒吧里对一个中国的酷哥表达了我的喜爱,他打断了我三根肋骨。我有阴影。”   “噗…”说实话,能把布鲁斯这样的大高个打骨折,也确实是奇人。   “我们,是玩得野,但是大家都是你情我愿,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别人。”拍了几张照后,布鲁斯接过相机,查看了几下向蒋文轩竖起了大拇指,“圣诞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送圣诞礼物。”   “…”蒋文轩怔了怔,“你还挺自豪。”   “你是医生对吧。”布鲁斯笑了笑,高大英俊的外国人,笑起来其实挺有贵族气质的,“总能闻到香水味,你应该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就是那种情感泛滥,就是天生无爱者,没有忠诚可言,欲望的奴隶。”   “不要把好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布鲁斯梗住,然后咦了一声,“靠靠靠靠!”   “怎么了,难不成陆眠和俞南枝亲上了?”蒋文轩十分嫌弃地道。   布鲁斯惊悚地后退了几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那个打断我肋骨的直男?”   “…”蒋文轩嘶了一声,也回头看去,刚好看到一个穿着深蓝工装的寸头帅哥,他正在和俞南枝还有陆眠说话。   酷哥说完话转而看向蒋文轩这边,又漠然地收回了视线,背着工具箱进了别墅。   “这家伙看上去好酷好拽,害,布鲁斯你活该被…”蒋文轩回头看不见人,低头,大个子蹲了下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一米九几的个子男子汉不要这么耸。”   “但是他会中国功夫!”布鲁斯站了起来比了个招式,“李小龙!”   蒋文轩摇头,走过去,“那人是?”   “别墅是临时订的,那是维修工人,检查一下电器何管道,顺便帮我们连通电通网。”俞南枝看向面如土色的布鲁斯,“布鲁斯先生,您怎么了?”   “这就有意思了。”蒋文轩乐得开怀,“这家伙想猥亵人家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同性恋被打断三根肋骨。”   “蒋兄,我中文很好,猥亵是犯法的,不要这么给我定性。”布鲁斯不赞同地道,“那可是同性恋酒吧,我不过是…”   布鲁斯看着三人的脸色,脱力一般地道,“递上一杯美酒,摸了一下手而已,真的只摸了一下,然后就被揍了,我靠,简直和陆兄一样揍人那么凶残。”   “嗯…”三个人都很无语地看着他。   “他修完应该就会下山,你刚刚蹲下了他应该没看见你,不会再揍你一顿的。”俞南枝道。 第九十三章 你打他的时候你留余地了吗?   “这么多人在你们也不会让他揍我的…吧…”布鲁斯最后的那个吧字,音量逐渐弱了下来,最后在三个人平淡如水的目光中噤了声。   大家都进了别墅,就布鲁斯在外面踌躇了一阵,还是提溜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跟着进去了。   旅游景区的别墅,这座山春天的时候会漫山遍野地开花,那个时候才是旅游旺季,这个时节人很少,所以别墅显得有些清冷。   那个寸头帅哥正在检查空调,确定没问题时下了板凳,按了遥控器,空调完好,他回头视线落在几人身上,布鲁斯抖了抖,但是寸头帅哥的目光只落在俞南枝身上,“先生,空调没问题,电路没问题,热水器那里需要我看看,还请您稍等。”   “没事,你慢慢来。”俞南枝说完,寸头帅哥就上楼去修热水器了,背着工具箱的背影挺拔有型。   “他为什么都不看我而只看俞董,明明我个最高,唯一的外国人,最特别好吧。”   “…”俞南枝有些无语,他以为对方是个奸诈商人,然后告诉他这个人是个风流渣男,现在又明晃晃的还有点傻大个的意味…“只是因为我是业主而已。”   “而且我被打的都记得他他这个打人的居然不记得我,哦我的天,这太让人伤心了。”   “那能怎么着,你去打他一顿回来?”蒋文轩凉飕飕地道。   “…”布鲁斯眉毛拧动,“他给我一板手怎么办,陆,你帮我吗?”   今日很安静的陆眠其实有点烦躁,他有点洁癖,本来是想喷那香水隔应布鲁斯的,没想到被对方隔应了,本来打算一到别墅就去洗澡,眼下热水器还坏了,简直是有意和陆眠作对。   眼下布鲁斯喊了他一声,他几乎是一个眼刀就扔了过去,冷得让布鲁斯发抖。   “哦我的天,我都不和你抢俞董了能别这样看我吗?”   俞南枝抬眼看了下陆眠,对方脸色确实很难看,难得,这个人,自己把他给囚了的时候都没有见他被气到失态成这样。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有些吵了。”说完笑了笑,“还有布鲁斯,朋友一场,我劝你不要什么事都想着武力解决,实在心有不甘,你去邀请别人和你喝一杯不就成了,男人不一样喜欢酒桌上论英雄吗?现在是文明社会了。”   “是哈。”布鲁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一看就很能喝的样子,你看这样行不陆兄,我假装和他冰释前嫌,说是过往恩怨一杯酒就给抛了,然后把他灌醉。”   “…”蒋文轩听着有些不太对,“灌醉之后呢?”   “打他一顿啊。”布鲁斯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蒋文轩很傻,“不然你以为我会要了他吗?不不不,我都说了,我最将就两厢情愿的,咱不搞这一套,有仇报了仇就得了。我可是个光明正大的人!”   “光明正大你还把别人灌醉了打?”蒋文轩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陆兄的想法。”布鲁斯指了指正在和俞南枝说话的是陆眠,“陆兄不是光明正大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眠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蒋文轩向布鲁斯竖起了大拇指,高手,高手,这就叫大智若愚吧。   布鲁斯快快乐乐地去橱柜里翻酒了,蒋文轩看向正在给俞南枝揉腿的陆眠,“虽然你不怎样,但是你还是比那货稳妥多了。”   “陆眠很适合我。”陆眠还没说话,过于护短的俞南枝就出了声,多少让陆眠心情好了些。   “布鲁斯让你帮他当打手,你武力值很高啊。”蒋文轩问。   “没有那么夸张。”陆眠给俞南枝揉着腿,手下的肌肉绵软无力,“不过,我倒是经常是吱吱的手下败将。”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部队里,实战经验比你丰富,你平日都只是去武术馆里去学,所以没有可比性,你已经比一般人优秀很多了。”   “大概只有你眼里我很优秀。”   “没有。”俞南枝摇了摇头,“你不优秀的话,我也不至于瞧上你。”   “比不上吱吱。”   蒋文轩看见俞南枝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说实话,朋友这么久,他第一次看见对方羞怯的样子。   “比不上也是你的。”   蒋文轩惊呆了,然后他看到陆眠仰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目光流转间都快拉丝了,“今天我觉得我有些委屈,可以亲一个吗俞南枝。”   俞南枝耳垂发烫,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好友,蒋文轩怔住。   俞南枝扭过了头,情咳了几声,“陆眠,你正经一点。”   陆眠垂下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尽责尽力地捏起了对方的小腿。   俞南枝看向蒋文轩,蒋文轩背过脸去,余光瞟过,看见俞南枝在陆眠发顶上落下了一个吻。   窗外是秋日里金黄的落叶瞟下,周围暖色光线的剪影下…   靠,怎么成年人谈恋爱这么纯情啊!   这两人以前不是暴力性美学吗?俞南枝…还为此受过伤几次。   想到这蒋文轩咂摸出许多情绪出来,然后怒了,腾地一下又回头,俞南枝正被陆眠勾住脖子咬了下唇瓣。   “靠!”   “嘶。”俞南枝猛地后退,热度极具上身,不得不说,这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过于刺!激兴奋了,但是俞南枝已经脸红得找不到北,不敢看蒋文轩,把头扭向窗那边。   “你既然早就知道你根本就打不过南枝,那以前为什么他还是一身伤,他让你你不识趣你还人家是吧。”什么冲击的都不算了,先算账再说。   “我也揍了他…”   “俞南枝你别说话。”蒋文轩急了,他走到蹲着的陆眠面前,“他不懂很多事,你既然和布鲁斯这种人有交情,那你不应该不会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该怎样,那么,凭什么你还把他弄得肛裂过。”   医生说起话来向来是直白辛辣,“他俞南枝一直和我说,你们两个人之间两个都是疯子两个都有错,所以老子才只是嘴你几句没,没动手揍你,因为我觉得南枝把你关了这事确实挺过分的,但是你们具体相处我不知道。他让着你,打在你身上的全都没有尽力,你打他的时候,你留余地了吗?”   俞南枝闭了闭眼睛。   “没有。”陆眠顿了顿,他看向蒋文轩,没有站起来,“我确实恶劣过,也确实是故意的当时,因为一开始的我确实就是很自私,我需要发泄情绪,我知道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让他不痛,但是…”   “草你妈的!”蒋文轩一脚把陆眠踢倒,按上去就是狂揍。   俞南枝手攥紧了轮椅,到底没有出言阻止。   布鲁斯高高兴兴地抱着几瓶红酒出来被惊到了,所以,怎么每个人都会功夫…武力值巅峰的到底是谁。 第九十四章 你估计要毁容   陆眠没有还手,任有蒋文轩往他身上招呼,这其实对他而言反而是种宣泄。   蒋文轩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平日里也没有松懈健身,揍人的力道很骇人,陆眠口鼻都出了血。   他扯起陆眠的衣领,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俊美但是现在却凄惨无比的男人,恶狠狠地道。   “我以为,你们两个人之间是有误会,只是没想到,你全然是在恶劣的,戏弄他,我不管你现在有多深情,你不觉得你的幡然醒悟,太迟了吗?陆眠,你是不是觉得,他坐在轮椅上,只能被你抱来抱去,毫无反抗之力,于你而言,是种情趣?”   陆眠吐了口血沫,他看向光影里因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俞南枝。   “没有,我比谁都难过,”   蒋文轩眼眶都红了,“是吗?你永远不会有他本人难过。?你没法知道,没法弥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一个人,上天会这么眷顾你,那么一场严重的车祸,是,你陆眠是在鬼门口走了几遭,但是痛苦的是谁?”他带着气音笑出了声,“一睡,睡了一年多,醒来,还把什么都忘记了。然后你恢复了记忆,然后你觉得,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自己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某个傻子,疯子,被你骂过像疯狗一样的人,就不和你计较了。”   “但我不行,我是他的朋友。”蒋文轩松开手,指向俞南枝,“你醒悟时,就拥有了一切,而他,残了双腿,失禁一身屎尿时…全是他自己熬过来的。他要强,所以不和你谈委屈,所以不告诉,你快成植物人的那一整年,生病昏睡,才会哭出声。他真是蠢…”   蒋文轩流了泪,“别人对他好一点…”带了哭腔,“他就能记一辈子…世界上没有这么蠢的人…”   陆眠小时候给了他一点温暖,他把自己这一生都搭了进去。   何老先生与他有了交集,他拼死救出了人家,甚至何老先生后面给他安排的任务,他都没有拒绝。   还有他蒋文轩,妻子,孩子,包括蒋家,他能帮的全都在帮。   他只是不说而已。   蒋文轩慢吞吞地站起来,自己哭成一个傻子。   俞南枝给他递上了纸巾。   “你…你不怪我把他打成这样啊…”陆眠整张脸五彩斑斓的,眼角和嘴角都裂开,对方内里的衬衣上都有着血污,鼻子处还在流着鼻血。   “我只是心疼他。”俞南枝看向陆眠。   仰着头止鼻血的陆眠怔住了,他看向俞南枝,在对方视线里,鼻血涓涓地流着,略微显得滑稽。   两个人都笑了。   “你为我抱不平,是我的荣幸,能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不亏,也很幸运,你是我们这里唯一正常且清醒的人,辛苦你了。”俞南枝安抚着蒋文轩。   蒋文轩有些绷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陆眠一眼,就甩手离开。   抱着酒的布鲁斯呆愣了片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他挠了挠头,然后笑着说,“我…我找老朋友喝酒去。”   火速消失。   …   陆眠被打得有些凄惨,不止脸上,胸前,腹部,都是拳印。   只差打断肋骨。   他坐在床上,裸着上半身,他是那种穿衣有些清瘦的身型,脱了衣服,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人鱼线勾人,胯骨处,甚至还有需要特意健身才能练出来的青筋。   只不过现在上面都是伤。   俞南枝在给他涂药,眉眼淡淡的,除了微拢的眉心显示出他确实在心疼难受,不然,旁人看了,或许会觉得他压根就不在乎陆眠。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上完身上的药,陆眠套上自己的衬衣时,才开口道,“其实,蒋文轩这顿打,确实是应该的。”   “我以前也没少揍你。”   “你留了余地。”   俞南枝静静地看了他一阵,“那和你揍我的差不多,没吃亏。”   陆眠怔怔地同俞南枝茶色的眸子对视,眼眶有些红。   他满腹的愧疚,俞南枝却不需要,要不是蒋文轩揍他这一顿,他连补偿的点都没有。   陆眠这辈子就欠俞南枝的,怎么都还不清。   他唯一有的良心,终于让他尝到了苦味。   “你…”俞南枝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了,拉住了陆眠的手,“你不用哭,陆眠,都是我自己愿意的,谁叫我非要喜欢你,我自己死心塌地非你不可,说好听点,叫痴情,其实你说我犯贱也可以。”   “不要胡言乱语。”陆眠眼眶里有泪,但是到底没有流下来,他仰着头道,“一开始,我明明不想和你好好过,还不是总要招惹你调戏你,不这样,你还会对我死心塌地吗?”   “会,你不要我也会。”俞南枝抿了抿唇,“现在的我,风光无限,有好友有亲人,可是很多年前,愿意帮他,愿意关注的,只有陆眠了。”   他突然对着陆眠笑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人,我很多年前就认定你了,你招不招惹我都会的。陆眠,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要想和你继续折腾,处处都是理由,但是我会累,所以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就可以。”   陆眠轻轻地把他搂进怀里,身上哪里都疼,但是没有心口闷疼。   或许这是对陆眠的另外一种惩罚,他无法弥补这份愧疚,也没法抵消。只是全建立在他有心的基础上。   “热水器好了,你去洗澡吧。”   “抱会儿,先不洗,身上疼。”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哪怕你不能还手,也不知道护着点自己。”   “这不…”陆眠眼里有碎光,他揉了揉俞南枝柔软的耳廓,“想让老公心疼嘛。”   “你…”俞南枝深呼吸了几下,“这样我腰难受。”他要前倾着,才能给陆眠抱住。   陆眠闻言松开了对方,他盯着面红耳赤的俞南枝看。   “看什么。”   “叫老公都没有用。”唇边噙着淡淡的笑,然后思索着道,“我现在是不是被打得有些丑了?”   脸上没有一处好的,俞南枝都没有把他打得这么惨过。   俞南枝点头,“陆眠,你估计要毁容。” 第九十五章 可是我不高兴   陆眠似乎是真的有些在意的,去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现在只是挂着彩,估计一会还要肿成猪头。   俞南枝操着轮椅过去,“不至于,我又不是只看上你那张脸,别太在意。”   “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你智商还是挺高的。”俞南枝顿了顿,末了还是补充道,“脸长得好也是真的。”在对方看向他时,还是一本正经地哄道,“不过我不嫌弃你现在的样子。”   “不嫌弃刚不亲我。”   “那有人一天…吃口水的…”俞南枝有些无语地道。   “你管亲吻叫吃口水?”陆眠错愕着问。   “…”俞南枝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   “害…”陆眠被他逗笑了,一笑脸部肌肉都跟着拉着疼,“哦倒委屈你了每天…”咽他口水什么的,陆眠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我…挺喜欢的,就是有时候呼吸不上来而已。”俞南枝脖子有些僵硬地道,“也没啥味道。”   “不甜吗?”   “…”俞南枝诚实地摇摇头,他偶然间看到自己的女助理看的小说,还是男男同人文,那里面形容接吻时感觉是琼浆蜜汁。   但是他真不觉得,没啥味道。   “我倒觉得你的很甜。”   “你那是心理暗示。”   “你还懂心理学。”陆眠没忍住照着俞南枝的脑门轻轻碰了一下,“我很挫败俞南枝。”   “好了好了,你很甜你最甜。”   “你敷衍我?”   “不至于,唔…陆眠你干嘛?”俞南枝被突然横抱起来,他下意识地搂住陆眠的脖子寻求安全感,“你…手不疼?”   陆眠只是微微低着头贴着他的脸蹭了蹭,像大狗撒娇,声音又苏又哑,听得俞南枝耳廓一阵发麻,“该拿你怎么办,你好像一点宠你的机会都不给我俞南枝,吱吱。”   “…”俞南枝想说他不需要宠,但是,好像又一点都不是…   “我想去洗手间,你帮我,算不算宠。”   陆眠笑出了声,他亲了一下俞南枝的鼻尖,“你压根就不是同性恋,只是刚好喜欢我而已。”   这次俞南枝倒点头。   …   后来陆眠去厨房做菜,端菜时手都在抖,蒋文轩只是冷哼一声,也没有搭手。   “布鲁斯呢?”俞南枝自然是没法帮,陆眠也不让他帮。   “找酷哥喝酒去了,居然还没给他揍回来。”说着,布鲁斯从楼梯上下来了,一头的汗水和脏污,“哦我的天,原来下水管这么难修!”   “你还修上东西了。”   布鲁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是男人,不在意那些小事,我就搭把手,我下来找工具。”布鲁斯对着把陆眠按着揍的蒋文轩态度特别特别的好,甚至笑得特别谄媚,一边偷看陆眠那张脸,一边憋着笑,“蒋兄,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了。”   “当不起,要吃饭了,你去叫他下来一起吃呗。”   布鲁斯点头,上去就把酷哥带了下来,一行人一起吃完晚饭,酷哥就离开了。   布鲁斯特别惆怅地看着酷哥离开的背影。   蒋文轩纳闷了,“你不是想把人家灌醉了揍吗?怎么突然又好兄弟了?”   “两根肋骨而已,能有美人的在意重要吗?”   尼玛,这里面就他一个正常人。   蒋文轩按了按太阳穴,医生的天职让他忍不住咆哮,“没有什么比生命和健康还要重要。”   “Dieerwachsenenmusen.(人家缪斯)”低喃了一句德语,“你觉得,你们直男,真的没有被掰弯的可能吗?”   “…”蒋文轩缄默了一阵,“我肯定没有。”   “哦。”布鲁斯点点头,“我想打算认真地追这位帅哥,他实在是在我的xp上跳舞,连他绷直腰身修电路时的臀部都让我…”   “闭嘴,滚。”   “好的。”说完布鲁斯想溜,才发现自己没开车来,他火急火燎地找陆眠拿了车钥匙。   “你还真要去追人家?”   “没追到俞董,我去遇到了我的心上人,用你们中文来说,这叫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是缘分,这样都能让我们遇上了,不能错过。而且他现在缺钱,我刚好有钱。啧啧啧…”   蒋文轩把自己的名片塞他手里。   “蒋兄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布鲁斯蓝眼睛贼拉亮。   “不是,被揍了记得叫我给你接肋骨,你的钱不如给我赚。”   “你治内科吗?”布鲁斯突然忸怩了,说实话,人高马大的人忸怩起来真是可怕的场景,“我要是被爆肛了,可以找你吗?”   蒋文轩惊得下巴都掉了,“你不是大猛1吗?”   “我可以为爱做0,他看上去好猛的。”   “滚。”他一点也不想看这个外国男人的血菊花,他外科,不是肛肠科。   “好的,我马上滚。”   “流星雨都不看了?”   “我那是忽悠的借口,我压根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流星雨。”布鲁斯说完,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被雷住了的蒋文轩发现,现在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对小情侣了。   难不成他要去和俞南枝说今晚他要和他睡让陆眠滚一边去?   倒也不必…   “布鲁斯说今晚他压根就不知道有没有流星雨。”蒋文轩看向被塞了一杯温开水然后乖乖喝的俞南枝,“所以…有吗?”   “我不会关注流星雨这种事。”乖巧地把水喝完,俞南枝手里又多了一份水果沙拉。   蒋文轩抿唇,然后他面前也多了一份,到底还是看在俞南枝的面子上,蒋文轩还是拿起了叉子,不过,给他的是乱拌,给俞南枝连水果配色都讲究。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他们两个人过来就说已经订好了今晚的别墅看流星雨。”陆眠道。   “…”所以布鲁斯也走了,自己留在这里干嘛。   “热水好了,我先去洗个澡。”   “有伤能洗吗?”俞南枝仰着头看他。   “能,你老婆身体好着呢。”   蒋文轩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俞南枝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便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吃水果沙拉,倒是低着头的后颈瓷白的皮肤泛着粉。   “他让你吃水果你就吃,让你喝水你就喝,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这个家庭医生的话。”等陆眠去了浴室,蒋文轩特别吃味地说。   俞南枝闻言,沉默了一下,“不然呢?”   “我不吃不喝他就用嘴喂我。”   “…”蒋文轩直呼内行,半晌,他走到俞南枝身边,“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南枝,我确实有点干涉太多了,不过,你太信任他了,总有人要做恶人的。”   “我知道。”   “我不是你,我不能认定他是个好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对你好,但是他要是再负了你,哪怕打不过我也会用手术刀割了他的鸟。”   “…”俞南枝被他逗笑了,“好。”   “你在敷衍我。”   “…”俞南枝无语,怎么一个二个都觉得他在敷衍别人,于是俞南枝歪了歪头,把手里的水果沙拉塞给了蒋文轩,“你不是喜欢吃火龙果吗?”   “…”蒋文轩眯了眯眼,又塞回俞南枝手里,“我和陆眠不对付,但是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南枝,你要注意身体健康,多喝水,多吃水果,特别是苹果…”   蒋医生巴拉巴拉开始自己的健生小课堂,于是等陆眠洗澡出来时,刚好看见俞南枝昏昏欲睡但是仍然强撑着迷糊的眼听老师讲课的样子。   他从卧室出来有个木架子,上面摆满了一些艺术的木雕挂件,刚好把他给挡住了。   “要禁欲,床上姿势不要太多太离谱,容易伤到你的腿和腰。”   “不要为了舒服不戴套,容易发烧…”蒋文轩说到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看着好友有些呆滞的眼神,“我刚刚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嗯…”晃神的俞南枝点点头,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容易困,应完,还打了个哈欠,眼眶都熬红了。   “那你重复一遍?”   “…”俞南枝不赞同地看着好友,想了一阵,“我们每周才两次,他可克制了,每天把我当易碎娃娃一样,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夜夜春宵…我甚至…”   甚至还有些,欲求不满。   自从那次在乡下享受过那种真的心灵相通的极致快乐之后,他确实,确实觉得,每天的陆眠,即使什么都没做都会让他,让他发烫。   但是他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你觉得不满足。”蒋文轩大受震撼。   “我也没想到。”俞南枝有些气愣,他的体质在山顶吹个风回来都能发烧。“你少给他转发那些中医理疗的信息,他联合着陈姨老给我做药膳,给我补。”说着还真有些糟心地揉按太阳穴。   蒋文轩怔愣了半晌,摸了摸鼻子,“挺好的挺好的。”   “好个屁。”俞南枝到底久违的暴躁起来,脸都激动红了,“一见面就跟两只公鸡一样水火不容,每天晚上倒是都在发消息”   “我那是为了工作。”   “可是我不高兴。” 第九十六章 你以前的生活比布鲁斯还精彩嘛   “啊这…”蒋文轩卡着半天说不出话,插着腰走了几圈,然后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居然在吃我和陆眠的醋?”   俞南枝眉毛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他听你的,却不听我的。”   “…”蒋文轩抿住了唇,特别无语地看着俞南枝,半晌叹了口气,“你别老挖空心思让我和他关系好,我又没有很不待见他,只要他对你好什么事都没有。”   俞南枝点头,没多说什么。   “今晚,你们住楼下我住楼上吧。”   “可以。”   “就…我有个问题。”蒋文轩支支吾吾地走到了俞南枝身边,在俞南枝疑惑的眼神中问道,“那啥,夜里,会控制一点,不会太激烈的…吧…”   “…”俞南枝面不改色,手指却蜷缩着骨节都泛白了,“你都把他打成这样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又没打…”   “够了文轩。”俞南枝看着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你别管这些,吵不到你睡觉。”   话说完两个人都陷入尴尬的沉默中,直到陆眠走了出来,“今天晚上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人也打了,又不是仇人,蒋文轩自然也不会一直阴阳怪气陆眠让俞南枝为难,“都可以,随意一点,就是他的别让他吃得太腻。”   蒋文轩说完去看身旁的俞南枝,好家伙,已经红着耳廓转着轮椅离开了。   “哎,南枝你跑什么。”   “没跑,休息一下。”俞南枝说着就没影了,他懊恼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少被陆眠给听见了。   “他容易害羞,你其实不用这么直白地同他说这些的,我有分寸的。”陆眠开了火,从冰箱里取出食材一边处理一边道。   “我还不知道南枝这个人脸皮薄要你说。”蒋文轩还是没忍住怼陆眠。   陆眠也没发脾气,只是应了声,然后开始切牛排。   这人以前野心那么大,现在能安分下来为俞南枝洗手做羹汤,细致地照顾着对方,也算还行了。   “陆眠,他说,你和我提过,小时候也有些遭遇,现在…又遇上那么些事,怕你心理不痛快,让我给你介绍心理医生。”   陆眠计划着做土豆牛腩和蒜蓉花甲,闻言只是略微地愣了愣,然后给土豆去皮,“那就拜托你了。”   “你还真心理有病啊。”   “倒也不是,让他安心而已,也只有他会觉得我很委屈,很艰难。”   “倒是有自知之明,不,你这家伙什么不清楚。”蒋文轩摇头叹了口气,“他去当兵那天,只有我和我爱人去送他,火车站里,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包,眼睛定定地看着远方,我当时不知道他在等谁,现在想起来,他是在等你。”   划拉…   手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冒了出来。   “后来我们联系,大概过了半年多,他向我问起你,当时我诧异了很久,那时我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他只问你过得好不好,俞家有没有为难你。”蒋文轩看着陆眠的背影,盛怒过后,也只剩下唏嘘,“你要是,早点喜欢他该多好,你应该也知道,南枝这个人,最好哄,心最软。”   水冲着血迹,翻卷开煞白的皮肉。   “可惜,我是个人渣。”   “你可惜的事很多。”蒋文轩舒展了一天身体,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你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那个穿着军装,拿着枪,英姿勃发的俞南枝了。”蒋文轩无所谓地朝陆眠的伤口上撒着盐,“我们蒋家是医学世家,有点关系,我有机会去看过他一次,他穿着迷彩服,带着我坐着越野车,穿过荒野,我们点燃了篝火,喝着酒吃着肉,兴致上来了,他还唱起了军歌。他其实,可以拥有更肆意的人生。哪怕是受了伤,被迫从部队里下来,有何老先生在,他完全可以去做一个高级军官,不必淌俞家这淌混水。”   “傻子,自己一个人爱了这么多年。”   “是啊,挺傻的。”   …   做好晚饭后,陆眠去卧室找俞南枝,俞南枝又在和电话那边的董事发火。   见陆眠进来了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   “又为了我和他们发火了?”陆眠抬手捧起了他的脸,线条轮廓英俊冷冽的那么一个人,脸却是柔软的。   “你提出的那个企划案他们不同意,愚蠢,一点远见都没有。”   “确实有些冒险了,他们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陆眠低声笑了笑,他轻轻捏了捏俞南枝的脸,冷着一张脸的人被他揉捏得脸皮泛红可爱了几分,“我不想你对他们生气,只想你对我发火。”   偏头躲开某个人的揉捏,“嗯,陆眠…”   “怎么了?”   “我…”俞南枝顿了顿,垂下了眼,“想去卫生间。”   他已经慢慢在克服了自己的残疾在陆眠面前的自卑和窘迫。   “好。”   …   吃完晚饭的三个人到底没有看到所谓的流星雨,倒是第二天出门的陆眠脸肿得没眼睛看,只能戴着口罩。   一路上蒋文轩都承受着俞南枝哀怨的注视。   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蒋文轩坐副驾驶,陆眠和俞南枝坐在后座。   蒋文轩举手投降,“我真没想到陆眠这个家伙这么白这么显色,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他开最好的疗伤药,保证让他的脸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初。”他才认错完,就接到布鲁斯的电话,那边中文夹着德文叽里呱啦地说完一通后才挂了电话。   “南枝,我们可能得到旁边那个镇上的旅馆去接布鲁斯。”   “嗯?”   “我其实应该同情他的,但是我真的好想笑,漂洋过海来送菊。”蒋文轩抵着唇,“这不大清早醒来人家给他留下几张钞票就没影了,居然被嫖了,他动不了,只能向我们求救。”   “果然看人不能只看皮相,光看长相还以为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挺狠的。”末了,蒋文轩还感叹道。   “你是不是看出来那人不会放过布鲁斯才出的那个主意?”俞南枝看向身边的陆眠。   脸和嘴肿得说话就疼的陆眠没否认,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个人看布鲁斯的眼神不对。”   “有仇恨?”蒋文轩问。   “有欲望。”陆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人应该是个S。”   这下俞南枝和蒋文轩都沉默了。   片刻后,俞南枝挑眉,“你怎么知道?”   “抱歉,我以前,有见过这个圈子里的人,但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陆眠看着俞南枝,“而且,我确实没有想到,布鲁斯会被整治得这么惨。”   “字母圈,酒吧,钢管舞…”俞南枝念叨了一下,然后冷冷地笑出声,“陆眠,其实你以前的生活比布鲁斯还精彩嘛。”   整了布鲁斯却快乐不出来的陆眠,只能小声地解释道,“我只是旁观者,没有参与过,你知道的,我有洁癖,我当时只是为了人脉而已。”   俞南枝闭目养神,表示不想说话,碰了一鼻子的灰的陆眠只觉得脸更疼了。   到了那个小旅馆时,陆眠和蒋文轩上去找布鲁斯,房间里那叫一片狼藉,荷尔蒙的味道熏得让人头晕,布鲁斯趴在床上,健美壮硕的肌肉上全是痕迹,有鞭痕还有牙印。   陆眠皱着眉把衣服扔了过去,落在布鲁斯身上,布鲁斯惨嚎着。   “别叫了别叫了,起来,我们把你扶下去然后带你去医院。”蒋文轩皱着眉,“这人也真够缺德的,药都不给人上,又不是个好东西。” 第九十七章 让我突然变鳏夫?   蒋文轩尽职尽力地帮布鲁斯穿衣服,而陆眠过来扶人时还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   极其虚弱凄惨的布鲁斯被嫌弃的眼含热泪,“陆眠…”嗓子都哑成破风箱,“你未免嫌弃人嫌弃得太过分了…”   蒋文轩都有些不忍心看,说实话,陆眠这人,也确实只是对俞南枝好了。   陆眠架起他的另外一条胳膊,“要不是有生意在,你以为我会过来?”   布鲁斯气得倒抽凉气,“这生意我不做了,陆缺德。”   “你不想了解c市的字母圈?”陆眠低低笑出声,“这圈里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你把这个维修工给找出来。”   “…”布鲁斯抿紧了唇,“陆爸爸…”   蒋文轩五官都惊飞了,这么能屈能伸?   “嗯,一会就把电话给你。”   陆眠也真应…   蒋文轩嘴角抽了抽,他们把布鲁斯扶上了布鲁斯开下来的车后座,蒋文轩去开车,陆眠就回去。   上车时,俞南枝问他,“布鲁斯没事吧?”   “还好,那人还是留余地的。”陆眠突然凑到俞南枝面前,让人往后缩了缩,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俞南枝看,抬手放下了挡板。   “生气了?嗯?”他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陆眠有一双狐狸眼,总是特别能蛊惑人心。   热气喷洒在俞南枝脸上,俞南枝点头,复又摇头,“一开始有点,现在也没有了。”   “怎么又不生气了?”   “你不是都解释了吗?”俞南枝看着他,“难不成你还想我揪着不放?”   “嗯…”陆眠蹭了蹭他的鼻尖,亲了一口那人的唇瓣,才退开,“老公这么豁达,以后哟一定好好伺候你,不会让你觉得不满足了。”   刷…   俞南枝的脸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绯色,果然被听见了,可是他现在又在车上又动不了,也不能坐着轮椅藏到别的地去。   只能手指无措地卷动着,努力强撑着自己的气势,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吱吱,特别喜欢我,亲你吧…”陆眠慢慢思索着道,眉眼含笑,“亲大腿,小腿…脚趾…”   “你别说了陆眠。”俞南枝抬手抵住了额头,勉强挡住了自己通红的脸,“我…确实喜欢,不行吗?”   “行。”陆眠乐不可支,伸手搭上了对方的手腕,轻轻地拉不下来,俞董事长铁了心的要挡住自己的脸。   “你愿意同蒋文轩说都不愿意同我说。”陆眠的声调透着些许委屈,“你现在才是一家之主,直接命令我不就好了。”   “哪有人命令这种事。”俞南枝无语,低声道,“你自己不会识趣一点吗?”末了,拿余光看某人。   “我识趣一点?”陆眠愣住了,俞南枝有向他释放过信号吗?   俞南枝抿了抿唇,放下了手,“我不是,晚上,都这样看过你了吗?”俞南枝特别镇定淡然地看着陆眠。   眼神很干净,很澄澈…   和平日里看着他让他把文件递过来时毫无差别。   可就是太干净了啊…陆眠无奈地笑出了声,“确实,是我不识趣,以后我都记住了。”   俞南枝看着他,看着看着,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你和蒋文轩都一个德行,这算什么大事啊,怎么一个二个都上心得这么追问我,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不得不说,俞南枝急起来的样子真的挺有意思的。   “这关系到我们两个的幸福,能不重要吗?”   “那也不用说出来。”俞南枝自暴自弃,“我只喜欢实干派,不希望你总是挂在嘴边。”   陆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干啊,我明白了。”   “陆眠,你够了,别太过分了。”   …   布鲁斯一脸天塌下来地躺在车后座,他个子太高,所以显得很委屈很可怜。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总裁,疯了吗?”蒋文轩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你的那些温柔可爱的前任们不好吗?非要来找不痛快。”   “人都喜欢新鲜和猎奇…”布鲁斯委屈,“他好狠,也好猛,惨是惨了点,但是我也爽到了…”   “布鲁斯,布兄,请你关注点在一下重点,人家把你搞成这样,还给你丢下一叠钞票,是在瞧不起你,侮辱你。”蒋文轩决定以毒攻毒让这人认清现实,“人还不见了,不过是把你当个鸭子给嫖了而已。”   “嘶…”布鲁斯倒吸了一口凉气,“嗯,和人家睡了,给钱,不是应该的吗?”   “…”蒋文轩五雷轰顶。   “他有告诉过我他有特殊的倾向。”布鲁斯干巴巴地道,“我说没事儿,我口味独特。”   “而且,当年,他把我揍断了几根肋骨后很惨。”布鲁斯眉毛纠结地拧成一团,“当时主管,因为他惹了我,自作主张地把他开了,后面也有人收拾过了他,所以他不得不,到这座城市来生活。”   “那大哥,你不觉得人家是和你有仇想复仇吗?”蒋文轩不解脸,“你还想再去找人家???你们各自安好不行啊…”   “陆眠都还没给我那个圈子里的人的电话。”布鲁斯抓着手机等陆眠的消息,“没事,我除了这种事平常还是挺聪明的,而且我觉得他对我也挺有意思的。”   “你高兴就好,只不过别打扰我。”   “嗯,我们结婚的时候请你去见证我们的婚礼蒋哥。”布鲁斯乐呵呵地笑出声。   “我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让你现在这么乐观。”   “害,你别觉得我这人傻,我叫大智若愚,我也不是俞董,我挺没心没肺的,所以,快乐就好。”布鲁斯笑了笑,很无所谓地接收了陆眠推过来的电话,然后加了微信。   …   冬天到来的时候,俞南枝几乎很少出门,他的双腿本来就因为血脉不畅,常年体温过低,大冬天的要是再出门,不管穿多厚的保暖裤,也是一片冰凉,还容易长冻疮。   所以陆眠不让他出门。   公司里也渐渐明白了,陆眠虽然只是个秘书,但其实是半个掌权人。   那些董事们就像是古代的大臣,纷纷同俞南枝这个君主“劝诫”着陆眠这厮红颜祸水,听不得听不得,结果还是没有用。   陆眠终究还是做了俞南枝的“祸国妖后”。   所以冬天里的陆眠很忙碌,因为他要代替俞南枝去处理很多事,他又不能让俞南枝跟着他出去挨冻,这一次出差,去了半个月。   他眼底下都是淤青,戴着眼镜,肤色苍白,按着太阳穴精英派头十足,就是显得很疲惫。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陆眠也会因为想早点回家见人,而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处理很多事。   他到别墅里时,陈姨帮他接过了公文包,别墅里温暖得如春天,“先生在健身房里健身。”   “这段世间辛苦您了。”   “这是我份内的事。”陈姨笑了笑,“先生还真有点孩子气,您不在,我不是按照您的吩咐,让先生每日该喝多少水嘛,那天我看见他,偷偷给倒了,淋了绿植,切水果时坐在轮椅在我身边,就那么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我实在是被看得不忍心多切一片。”   陆眠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一会儿晚饭我来做,您去休息吧。”   “陆先生您看上去很疲惫,不歇歇吗?”   陆眠摆了摆手,进了健身房。   俞南枝只穿了件黑色的短t,一只手举铁,另外一只手拿着本军事杂志在看,听见推门声时看了过去,在看到陆眠时眼睛一瞬间明亮起来,待对方走近他时,又微微皱紧了眉。   陆眠蹲在他面前,看了眼对方的手臂肌肉,“蒋文轩说你健身可以,不要太勉强了。”   “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对面压榨你了?”俞南枝抬起陆眠的下巴,看着对方眼睑下的淤青,“你可别告诉我为了早点回家,你熬夜加班干活。”   “嗯…”   “猝死怎么办?让我突然变鳏夫?”俞南枝生了气,“陆眠,你个混!蛋玩意。” 第九十八章 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下不为例。”被骂也全当情趣,陆眠盯着俞南枝看了一阵,直把气场很足的人看得微微垂了眼。   “陈姨说你把她的水倒淋了绿植。”   “…”这下真的轮到俞南枝错开了视线,“那绿植,有些枯了。”   “她切水果时你一直在旁边盯着她看,让陈姨都不忍心切足量。”   “没有。”俞南枝狡辩道,“我就…看看,什么都没做。”   陆眠低头笑了笑,笑容有些心酸,却只是藏在眼底。   他理解俞南枝,对方,是个很要强的人。   平日里自己在,他再怎么全身心信赖,却也是在外面里如厕这种事都需要自己帮忙时会难堪。   不是害羞,是尊严受辱的难堪。   “嗯,今天练了多久?”   居然没被说…俞南枝有些吃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眠,确认没什么事后,眉眼带着笑,有些小自豪地向陆眠举了举胳膊,“是不是比以前好上很多线条。”   “对,能一拳打十个我。”   “没和你贫。”俞南枝复又看向他,“陈姨应该才在弄晚饭,你去睡会。”   “你陪我睡吗?”   “我一身汗…”   “没事,我给你洗。”   于是俞南枝被陆眠抱进浴室里,简单地洗个澡的同时,也被压在浴缸里亲到嘴角嫣红柔嫩。   他睫毛颤抖的样子,又倔强又可怜。   …   银行的流水告诉俞南枝,陆眠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的大量的金额花销,最多的一笔有500多万,最少的一笔也是一百多万。   但俞南枝也没有过问,也没有去调查,他不是不会有疑惑,而是他这个人就比较认死理,觉得自己已经认定了陆眠,就不需要有那么多猜忌。   反正自己的集团都是要给对方的,何况这些钱,就全当生活矜贵的陆公子,卖了香水和时装吧。   但是有一点不太对劲的是,俞南枝发现陆眠和蒋文轩越走越近。   蒋文轩是自己的家庭医生,陆眠极其听他的话,两个人经常公式化地在微信上交流他的身体情况,这是他知道。   可为什么陆眠会在最近一段时间三天两头往蒋文轩工作的医院跑,甚至在过年的前一个星期,两个人还要去国外。   虽然陆眠只说去国外有公事,没说和谁去,但是助理还是会把他订的机票以及和谁去的消息发给他。   俞南枝坐在轮椅上看着陆眠收拾行李,这个人行李箱里都要放上一个香囊。   “你和蒋文轩一起去?”   “嗯,对。”   “还为了公事。”   陆眠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陆眠这个人和自己在一起时也习惯笑,虽然不是假笑,但也不是说什么很快乐很幸福的笑意。   反正像现在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洋洋的很少见。   高兴得让俞南枝有些嫉妒。   反正他就是嘴巴上说吃醋这种事自己永远不屑于但是实际上酸得自己牙都掉了的人。   “怎么,难不成我们公司还要往医药科技方面拓展业务了。”俞南枝双手合上,手指摩挲着,“那这种事蒋文轩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谈过。”   “不是,也不全是公事,也有点私事。”   “你们两个还能有私事,去海外决斗吗?”   陆眠停下收拾衣服的动作,拖着腮看着他,“不至于吃我和蒋文轩的醋吧。”   “以前不至于,现在至于。”俞南枝操纵着轮椅转了两圈,“就一个星期就要过年了,你们两个还要出国,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手搭在对方的膝盖上,那里冬天,一直都盖着绒毯。   顺手把轮椅刹车给刹车,让某人不能转着轮椅急躁。   俞南枝看着陆眠,“不说就别看我别管我,烦。”   “是给你准备惊喜。”陆眠柔声道,“蒋文轩比较熟悉你,所以必须带着他跟着去。”   “惊喜…”俞南枝皱紧眉角,半晌又慢慢舒展开来,他看着陆眠沉着一片温和的眼睛,突然心悸动了一下。   自从陆眠醒来恢复记忆后,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两三年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戒指,还没有结婚。   国内并没有同性婚姻合法,但是国外可以领结婚证。   陆眠没有提,俞南枝自然也没有提过。他也曾想过给陆眠戒指,但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强加很多东西困住陆眠。   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会给陆眠很多东西,但是要求却不多,唯一的要求大概就是对方陪在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不是一个需要仪式感的人,他也什么都不缺。可是过节时陆眠给他准备礼物,他依然会脸红心跳,会很高兴。   比如那捧被陈姨做成了干花的月季。   于是俞南枝脸上瞧瞧跑上了红晕,耳廓也红了…   结婚吗?他们应该是在准备婚礼,还是惊喜和礼物…应该会有戒指。   要刻上彼此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陆眠的无名指,修长如玉,很好看,套上戒指更好看。   这么着急吗?心跳得很快,俞南枝点点头,他想说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得,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可以过了年再操办的。   但是…   手指揪了揪绒毯,他发现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两个人的婚礼。   他们现在,也有了亲人朋友,会有人祝福他们的。   连布鲁斯也要叫上…喜帖,他要自己准备。   其实他更想要中式的婚礼,可以在国外举办,再在国内办。   于是陆眠就清晰地看见,刚刚还一脸冰冷烦躁的人,慢慢地红了脸垂下了眼低下了头,连唇角都抬了起来,变得异常柔软。   连被乳白高领毛衣裹着的修长的脖颈都在低头时可以看见一片粉。   “尽早赶回来一起过年。”末了,俞南枝抬头看向陆眠,道。   “嗯,很快就会回来的。”见人不生气了,陆眠也收了手,收拾好了行李箱。   他出门时俞南枝在门边望他,c市落着雪,那人身后是温暖的灯光。   陈姨早早就带着家里的园丁和工人,把别墅装饰得喜气洋洋的。   “冷,快回去。”陆眠冲他摆手,因为太急切办这件事,所以想赶快飞过去就走得有些着急,刚转身迈开步子,被拉住衣角。   他回头,坐在轮椅上的人,只能堪堪到他胸口,仰着头望他时,茶色的眸子里是柔软的光。   他怎么会不明白俞南枝的意思,于是低下头,对方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顺着挺直的鼻梁落到了柔软的唇上。   俞南枝含住陆眠的唇瓣舌尖想抵进去,陆眠却捏了捏他的后颈退开了,“外面冷,回去。”   “陆眠,你这人真不知好歹。”俞南枝气急败坏,刚刚那种温情脉脉的氛围全都一扫而空,某人气恼地转着轮椅就回了别墅,留给陆眠一个气恼的后脑勺。 第九十九章 从手背,烫到了陆眠心底   其实在俞南枝眼里关系变得“很好”的两个人哪怕是坐上了同一班飞机也不会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个走廊加布鲁斯。   “怎么回国了,你的维修攻搞定了?”蒋文轩一边翻着杂志,一边问身边的布鲁斯。   布鲁斯本来飞扬的眉眼就更加眉飞色舞,“那是当然啊,你没看到我现在满面红光很幸福吗?我们简直太契合了,你知道吗?同志圈里,遍地飘零猛1难求,我赚翻了。”布鲁斯向来是一张口就无所顾忌,反正是不知道害羞这种事。   蒋文轩摇头,也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了,“布鲁斯,你眼底淤青,舌尖发白,脸色蜡黄,用肾过度,听我一句劝,节制。”   “哪不行,他一拿起小皮鞭我就…兴奋。”布鲁斯激动到脸红,“而且,我特别喜欢他穿维修工的蓝色工装干我。”   四周的游客表情丰富得像是有人在他们耳边大声朗读了海棠文。   就不应该图快定经济舱的…   “闭嘴吧你。”蒋文轩头疼,选择看起了自己的杂志。   布鲁斯耸肩,生活是自己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又没有违法,也没有现场直播,有画面的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嘿嘿。   下了飞机后布鲁斯就去领着陆眠和蒋文轩往一家医院去。   陆眠恢复记忆后,一直在想办法,能不能让俞南枝重新站起来。   所以他投资国内国外的各种医药科技研究室。   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但是怕空欢喜一场,所以陆眠和蒋文轩打算瞒着俞南枝。   害怕对方有了希望,又被熄灭。   …   俞南枝在家时,他浏览起了婚庆公司,总觉得,自己要开始提前准备些什么。   于是他和陈姨不仅在家里网购了很多东西,甚至陈姨还带着他去了裁缝铺,定制中式喜服。   因为自己没法站起来试,俞南枝也只是略微惋惜了一阵,然后也没有再伤春感秋。   他甚至给蒋萌萌也准备了一套小汉服,打算让她当自己和陆眠婚礼的花童。   蒋文轩的妻子看见送来的衣服,笑着说,“你们要结婚了?”   “嗯。”俞南枝点点头,“你先别和文轩说,他和陆眠,打算给我个惊喜,就当我不知道好了。”   蒋文轩的妻子只是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头,她当然知道蒋文轩和陆眠出国是为了什么事。   于是等俞南枝回去后,她给蒋文轩打了电话。   刚从研究所出来的蒋文轩挂断电话后,皱着眉看向陆眠,“你打算和南枝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来国外领证。”   陆眠只是短暂地迟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同他求婚。”   这里也下了雪,不得不说,陆眠这个人是真的好看,穿着深蓝的大衣,飘着雪时,气质沉静,冷冽如青松。   “啊?”   “总感觉,怎么准备都不够好。”他无奈地笑了笑,他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有点龟毛。   两个人坐上了车,了解好了一切,和医生谈好了俞南枝的手术时间后,两个人打算连夜回国。   所以一出研究所就打算直接坐车去机场。   蒋文轩坐副驾陆眠坐在后座,打的车。   “可是,我老婆说,南枝在准备你们两个的婚礼了,连给萌萌穿的花童的衣服都做好了。”   “嗯?”陆眠怔住了。   “南枝,他以为我们两个出国是为了你们两个婚礼的事。”蒋文轩皱眉,“他既然那么期待婚礼,你们两个又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这种事你都还要让他来主动操办?”   陆眠抿紧唇说不出话来。   “陆眠,你好没品哦。”   …   陆眠亲自去订做了请柬,他让何老先生找了老风水先生,给两个人选一个良辰吉日。   陈姨刚把一批婚庆公司的人送走时,陆眠刚好回到家。   他这次出门,一去一回也花了五天左右的时间。   主要是蒋文轩和陆眠得向那边的医生确定一切的细节和风险,包括手术技术的所有把关,他们期待着成功,也决不能对俞南枝的身体再造成二次伤害。   要谈要敲定要了解的事情很多,才花了五天。   “陆先生,您回来了。”陈姨看陆眠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像看入场的新人一样。   “刚那些人?”   “来和先生商量点事。”   陆眠大概能猜到来商量什么事,他嘴唇有些发干,眼角带着笑,可是自己连戒指都没有订做好。   如蒋文轩所说,自己确实太没品了。   陆眠进到别墅里,俞南枝面前放着几种高档茶叶,俞南枝捏起来嗅,又泡上了茶,见到陆眠,不自觉放下手中的工具,转着轮椅过去,“回来了,你怎么又搞得脸色这么差,一眼睛的红血丝,无论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   陆眠只是盯着他看。   俞南枝被他看得有些发慌,手不自觉地抓紧轮椅扶手,“怎么了,说不得你了吗?”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南枝。”   “…”俞南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陆眠也没有说话,只是蹲在他面前。   俞南枝笑出了声,“你说啊,多大点事,你还怕我高兴得晕了过去吗?”   陆眠也被他逗笑了,“我第一次亲你,你就激动得晕了过去。”   “胡言乱语。”俞南枝反驳道,“我当时只是,只是…在生病而已,有事说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陆眠点点头,他牵起俞南枝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在对方不自觉露出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你的腿,有可能能重新站起来。”   俞南枝恍惚了一下,他错愕地看着陆眠,觉得自己仿佛幻听,“你说什么陆眠?”   “我和蒋文轩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和研究所,他们可能重新治好你的腿,断了腿部神经,有可能能被修复。”陆眠虔诚地隔着绒毯亲了亲他的膝盖,复又看着呆滞中的俞南枝,“医生说,有百分之四十的手术成功率。”   这时候陆眠的话才彻底让俞南枝听懂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腿,“能重新…站起来吗?”   “有可能,手术成功后,我们好好做复健,就有可能。”陆眠坚定地说。   俞南枝皱紧了眉,他不可置信地偏着头看了半晌,然后嘟囔着说,“和我想的事不一样啊…”   “不过,这确实像梦,这是真的吗陆眠?”俞南枝小心翼翼地向陆眠试探着追问,如果说婚礼是他潜意识的期待,那么重新站起来则是他连潜意识里都不存在的惊喜。   想都不敢想的事。   陆眠向他点头,然后猝不及防的,她的手上滴上了俞南枝的眼泪。   从手背,烫到了陆眠的心底。 第一百章 完结章   陆眠手忙脚乱,他想抬手抹去俞南枝的眼泪,没想到对方抬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没有声音,仿佛不受控制,泪腺就分泌出了。   俞南枝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只是眼底泛着水光,他看着陆眠,半晌,微拢眉心,“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声音嘶哑,细不可闻的颤抖。   他推开了陆眠,一个人低着头转着轮椅,进了卧室,然后轻轻掩上门。   向来能言善辩的陆眠,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心疼。   俞南枝不是天生残疾,他是那样的自傲自强,双腿不能行走,对他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人不习惯示弱,也不喜欢所谓的崩溃大哭,他只能自己一个人熬着熬着,熬成习惯,熬到淡然。   熬到最后他自己都对站起来不再抱有希望。   他从来不对陆眠说,自己有多委屈,站不起来有多崩溃多难过。   只是在对方告诉他有可能重新站起来时,流下了两滴泪。   陆眠很想进到卧室陪着俞南枝,但是他知道俞南枝那么要强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这个时候自己在,于是他坐在沙发上恍惚了一阵,才进了卧室,煮上了菜。   没有所谓的喜极大哭,俞南枝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了许久,他用手捏了捏,毫无知觉。   车祸,让他的腿部神经损断,神经的损断,无论是国内外都没有技术可以修复,所以哪怕他后面家产万贯,他也无法让自己站起来。   崩溃绝望的日子已经过去,他已经记不清刚开始的那一年他无数次想一头撞死在墙上或者一刀切了自己手腕时的心情。   只觉得恍如隔世。   大概,唯一还记得的是,从车祸中醒来,得知陆眠没有死时的劫后余生以及随后面对对方成为植物人的绝望崩溃。   和他相关的情绪与记忆,向来如此鲜明深刻。   俞南枝低头笑了笑,他眼眶还红着,只觉得自己这个人,确实没救了。   他后面又拉开窗帘,夜里,别墅区都是灯火,外面飘着雪,严寒酷冷,房间里却暖洋洋的。   陆眠应该在做饭,陈姨估计又会向他“告状”,自己这几天某一餐吃得有点少,某一天不顾身体,出去忙了一天…   等煲的菜快要做好时,陆眠解下围裙让陈姨看着,自己轻轻进了卧室,俞南枝刚好转身,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彼此都浅浅地笑了笑。   他迎了上去,他慢慢地转着轮椅来到他身边,两个人并排着离开房间。   “今晚吃什么?”   “闽南猪筋煲。”   “最近研究上了闽南菜了?”   “嗯,比较清淡养胃。”   闲聊着,一片平淡温馨,谁也没有刻意再提这件事,但是谁的心底都是一片暖洋洋。   …   夜里雪下得比较大时,屏息还能听到外面雪落的声音。   伴随着男人充满情念嘶哑的低呼声,带着颤还哀求,“别…陆眠,求你…嗯…慢点…”   “唔…太深了…啊…”   他眼尾沁着珠泪看着虚空,屋子里只亮了床头的一盏小小的床头灯,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着,看不清在自己身上征伐的男人的神情。   只能耳边听见自己时不时流泻的颤音以及陆眠粗重而又愉悦的呼吸声。   被子下面,他的两条绵软无力的双腿只有靠陆眠的双手,才能抬起来,搭在对方劲瘦的腰身上。   外面风雪肆虐,屋子里却温暖如夏,火热粘稠得像是要被这屋子里的两个人融化成为一体。   他低下头,碰了碰俞南枝的鼻尖和额头,再轻轻含住对方的双唇,细细品尝着,尽管俞南枝从不觉得有什么味道,他却觉得像蜜一样的甜。   骄矜笨拙的俞南枝,也会在床上,勾上对方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双唇。   一吻毕,两个人的鼻尖都是细密的汗水。   “你空调的温度开得有点高了。”   “吱吱的温度太高了,我都快要化了。”他动了动腰身,俞南枝微皱着眉张开唇偏开了去,把那一声低低的啊咽下去,“陆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都还不真实吗?”陆眠又挺了挺,俞南枝仿佛被春风戏弄的花,抖开了花瓣,等风停了一阵才有余力看向对方。   声音哑糯勾人,“我的腿要是好了,一定会收拾你的。”   陆眠的神色突然有些哀伤,“南枝,医生说,只是能重新站起来,但是无法恢复如初…”   “能站起来就够了。”他抬手抵住陆眠的唇瓣,“陆眠,已经够了,我很幸福。”   陆眠像了像,他拢起被子,慢慢钻到被子下面去。   俞南枝只能看到身上的被子弓起了一个小山丘,然后听到悉悉索索的亲吻的吮!吸声。   他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却兴奋得脸埋进了枕头里面,手指抠紧了床单。   他想陆眠一定又在亲吻他那冰冷孱弱的双腿,一下又一下的,虔诚得像是在跪拜神袛。   …   何老先生给俞南枝来电话,告诉他,俞南枝给的他和陆眠的八字算命先生算下来,天生一对,是难得修得的好姻缘。   何老先生不知道两个人相处的前尘过往,只是在电话里也笑出来了声俞南枝能有一段好姻缘。   没有谁会不喜欢所谓的天赐的缘分这种事,俞南枝也不意外,何老先生告诉他,不过算命先生算了,两个人的婚期还是要到夏天去才有最好的日子。   俞南枝也安下心来,把年过了,去国外做了手术,然后再复健,结婚时,他一定要站起来。   哪怕就站那么一会儿。   他安心地挂了电话,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夏天的来临。   因为要调养好身体迎接手术,蒋文轩直接过来监督着每日的中药泡脚按摩和针灸,他陪伴的时间多了,陆眠仿佛不在他身边的世间比以往要多了些。   于是夜里蒋文轩专心致志地给俞南枝脚按摩时,抬头看俞南枝,对方杂志也不看,手机也不看,神情有些恹恹的。   “怎么了南枝,身体哪里不舒服?”   俞南枝摇头,“你和陆眠又因为我腿的事吵架了?”   “没有啊。”蒋文轩笑出了声,“我哪有那么闲,才不会让他浪费我的时间。”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也不在。”   “咦…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黏人的时候。”蒋文轩挪揄地笑着,“我去叫他过来陪你。”   “没有。”俞南枝口是心非,“我只是担心你们吵架,既然他不愿意在这里,就不在好了,叫他干什么。”   于是等夜里陆眠回到卧室搂着人时,直接闭上了眼睛不搭理他。   “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太困了。”太困了的俞南枝于是真的睡着,半夜醒来时,自己被子被压得严严实实的,陆眠却不在。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对方又在搞什么鬼名堂,连带着陈姨也神神叨叨。   他突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惊喜。   只是在陆眠手指上会有一些要是被针戳到的痕迹。   …   过完年一个星期左右,陆眠带着俞南枝,以及蒋文轩一家子加上何老先生和何文杰去了国外,俞南枝上了手术台。   手术花了七个小时,几乎从上午等到了下午。   手术失败了倒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所有人都不忍心,让俞南枝看见了希望,又没了希望。   大家都沉默着等待,陆眠更是一直站着,看着手术室外亮着的红灯,很久才眨一次眼睛。   俞南枝上半身没有打麻药,所以他整个人是清醒的,灯光是白涔涔的,鼻间是消毒水味和血腥味,伴随着冰冷的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还有一群德国医生听不懂的德语交流。   他反而比外面的人冷静,甚至后来还睡了过去。   梦里,他即将孤身一人去参军的那一天,他往车站入口那里张望,然后,陆眠喊着他的名字,走了过来,拥抱住了他。   他们一起从了军,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成了默契绝佳的爱人,他们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把后背交给了彼此。   他们像他曾经看到的部队里的同性!爱人,一起酣畅的接吻,在无边的狂野的草从中,放肆地做艾。   他还是会被对方逼得眼泪连连,还是会带着哭腔求饶,但是他可以主动地抱住对方,甚至可以…   可以自己主动坐在他身上。   怎么都醒不过来,仿佛梦境与现实挣扎拉扯着,恍惚间他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他听到何老先生的声音,“南枝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没有…可能是病房里空调有些热吧。”   是陆眠的声音。   他窘迫得不想醒过来,所以又再次陷入了深度睡眠。   于是等他终于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他轻轻歪头,朦胧的视线中,有个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双手熟练地交叉上下着,像是在编织着什么…   俞南枝陡然变清醒,他看见陆眠手上正在编织的是红色的长方形的物件,像是…围巾。   鲜艳的大红色。   “你在做什么陆眠?”俞南枝出了声,嗓子很哑,带着将醒时虚虚的气音。   陆眠仿佛被惊到了一般把围巾藏在了身后,半晌有摇头笑了笑,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拿着那条围巾凑到了俞南枝眼前。   “红围巾,健康喜乐,陈姨教的。”   “原来你躲着织围巾啊…”   陆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难得的有些涩然,“我想不出,该怎么同你求婚,吱吱。”   “嗯…”   陆眠手温柔地扒拉着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本来想织个大红的毛衣,红色代表我们以后都会平安喜乐,新婚快乐,把订做的戒指藏在里面,等你发现,但是,我实在织不好毛衣,只好织围巾,害,但是现在被你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你愿意娶我吗?吱吱。”   “我…还没醒过来,你继续,织好再给我,再求婚。”   …   俞南枝后来的复健才最难熬,最开始时,俞南枝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没法站起来,掐还是不会疼,陆眠扶着他试图站起来时,仍然是软倒在对方怀里。   俞南枝本人倒是悲怆过后又坦然接受,但是陆眠却急得眼睛都红了,在夜里一个人跑出去抽烟,然后在喷上香水回来。   有一次,俞南枝看到对方眼睛都红了。   俞南枝咬牙,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陆眠,仍然在不断尝试,在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的时候,他终于有了知觉,终于可以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站起来那天,自己大汗淋漓,陆眠却哽咽出了声。   俞南枝的腿,不能久走,也不能久站,甚至比以前更辛苦一点的是,他会时常觉得疼痛。   但是俞南枝不在意,他只想自己站起来,拥抱陆眠,和对方接吻。   后来俞南枝和陆眠的婚礼,在国外教堂的那场很轰动,在城堡里举行的,俞南枝坐着花车,走过长长的红地毯,那人站在绚烂的花束中,单膝跪在他面前。   花瓣铺了一地,晚上的烟火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很多同性!爱人都到这里狂欢,喝酒,一起拥抱接吻。   布鲁斯醉到疯狂中,抱着自己的维修工酷哥感动到哭得抽抽嗒嗒要和对方结婚。   然后第二天腰都断了都还要爬起来去扯了证。   回家的中式婚礼,就要简单得多。   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的婚房,两个人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俞南枝骑着高头大马,去接了陆眠,两个人拜了天地,叩了高堂,喜床上,铺满了喜糖。   他们一起陷入红艳的被褥里,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俞南枝瓷白的脚,终于,能够自己,搭在了陆眠肩上。   这是一场彻夜的狂欢,纵情得仿佛世界末日。   但是,这不是末日,只是开始,往后余生,他们会比谁都要幸福。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